“執事官各司其事!”子時一刻,趙昺在內贊的引領之下在永紹陵上宮正殿左門外,隨著典儀的唱喝聲,祭(告)陵儀式開始了。

“陛下,各官就位!”內贊官上前稟告道。

“上香!”趙昺來至香案前,接過內贊遞上的一炷香,跪拜後,內贊將香插入香爐,如此三次才算完畢。

“跪!”在皇帝復位後,典儀官高聲呼喝道。其聲落,趙昺及百官皆跪地。

“拜!”

“二拜!”

“三拜!”

“再拜!”

“訖!”趙昺及陪祭百官跟著典儀官的唱喝聲,接連俯、伏、興、平身,連續四拜才算完畢。

“奠吊!”內贊管引領趙昺至御案前,接過酒爵和吊帳獻於案上,然後再次四拜。由於他爹的正宮娘娘被蒙元押往大都,因而縱使生前妃嬪無數,此刻也只能獨守空房,連個作伴的都沒有,而他也便少了再拜一次。

“初獻禮成!”隨著典儀官的唱喝聲,趙昺親自完成初獻禮,然後在內贊的引領下退至一邊。

“讀祝!”典儀官再次唱和道。

“維祥興八年歲次臘月二十日,孝子嗣皇帝趙昺謹昭告於端文明武景孝皇帝,仰荷天眷祖德,承嗣聖基,茲屆歲末,謹以牲帛酆齊躬陵下,用伸追感之誠。伏惟聖慈俯垂,昭鑑尚享。”隨著讀祝官的頌詠聲,典儀唱亞獻禮、終獻禮,這回趙昺不用親為,自有執爵者代獻。

“祭畢!讀祝官,捧祝,進吊捧吊,各詣燎位。”隨著典儀官的唱和聲,趙昺退出享殿,百官先詣永佑陵候駕,執事官撤牲設酒果脯隨。讀祝官捧祝,進帛官捧吊,從殿中門出,至燎位焚燒。至此,祭儀又完畢。

而後,趙昺又分至永思陵、永崇陵、永福陵及永穆陵祭奠各位先帝。黎明時分,祭奠已畢,趙昺傳諭飲福、受爵。禮直官唱喝“賜胙”,次“送神”,次“望燎”完畢。他在眾臣的陪同下回到行宮,更衣,小憩,同時收拾行裝,準備回京。

但是就待眾臣收拾完畢,卻不見了小皇帝。眾將急忙四處尋找,詢問警戒的士兵後,得知小皇帝與陳墩並一隊侍衛拎著幾個食盒向東去了。陸秀夫雖不知道陛下意欲何為,但是昨日的一席話讓他不僅愧疚,不禁擔心起小皇帝棄婚而逃,或做出什麼出人意料之事,以致難以善後。

另一方面,朝堂已有亂象,太后對此卻是力不從心,即使他身為首相,也難以壓制的住。而令他更為擔心的是屯駐各處的軍隊,他們皆是陛下的心腹,得知小皇帝‘失蹤’,必然會率軍進京,那憑誰也難以控制。現下只有讓小皇帝儘快親政,才能收拾殘局,並抵禦蒙元可能發起的戰事。

陸秀夫又派人到行宮周邊尋找,皆未發現小皇帝的蹤跡,而這陵區廣大,山高林密,若是有心藏起來,想要找到可就難了。於是他急令隨扈的軍兵分守路口,發現陛下蹤跡立刻回報,同時命人做好回京的準備,一旦陛下回來即刻啟程。

“陸相,勿要著急,陛下行事自有方寸,絕不會走遠的。”文天祥見陸秀夫坐立不安,擺手讓閒雜人等退出去,笑笑說道。

“文相,話雖如此,但陛下畢竟年幼,且性情乖張,他對大婚之事甚是不滿,若是為逃婚避而遠走,吾等將如何收拾這亂局。”陸秀夫坐下後,依然焦急地道。

“陸相還未參透此事。對於大婚,以吾看陛下並非那麼牴觸,卻是對於朝臣參與其中而心生不滿。”文天祥笑笑道。

“天家無私事,陛下選後理應眾臣協助參詳,況且吾亦出於公心,並無私情在其中。而吳氏之女卻也是眾秀女中的翹楚,並得太后首肯的啊!”陸秀夫聽了半是為自己辯護,半是不解地道,“此外吳氏一族一直對大宋忠心耿耿,賢臣輩出,也會為陛下穩定江南出力的,且吳氏之女才華出眾,賢良淑賢,正是良配啊!”

“陸相還將陛下視為孩童嗎?”文天祥輕嘆口氣道,“當年行朝被陳宜中挾制,尚擁兵二十萬,卻為何不敢踏上瓊州半步,要知道陛下當年兵不滿三萬。”

“此時吾還是知曉一些的,因為泉州義勇之事,陛下與陳宜中交惡,險些將陛下置於死地。其擔心上島遭到陛下的報復,但以吾看其是擔心瓊州物資匱乏,供養不起行朝,才以小皇帝有謀逆篡位之心拒絕上島。”陸秀夫回答道。

“陸相還是沒有陳宜中看的透,當年行朝上島也許陛下真的敢動手將其除去,起碼也會迫使其讓出權柄。”文天祥言道。

“哦,文相以為陛下那時便有能力掌控行朝?”陸秀夫有些不大相信地道。

“陛下繼位之時,帥府的實力也並未增長多少,陸相身為當朝宰相卻又為何應允陛下監國理政呢?”文天祥笑笑反問道。

“當時,吾也是無奈之舉……”陸秀夫遲疑了下說道,畢竟那些事情說起來不大讓人感到舒服。

“陸相,當初行朝遷瓊,財政枯竭,而瓊州在世人眼中又是荒蠻之地,根本供養不起二十餘萬人。再者當時張樞帥繼陳宜中後獨掌朝政,陸相卻無力反擊,因而只能依靠陛下對其進行打壓才能在朝堂上立足,並解決財政問題。而我們皆知瓊州那些鹽都賣到了哪裡,但是卻無一人彈劾,因為朝中上下皆知若是陛下被迫讓權,則大家連吃飯都成問題,更不要提反攻江南了。”文天祥卻毫不諱言地揭開了蓋子道。

“不錯,赴瓊途中吾與陛下間便有商議,那這又與大婚何干呢?”文天祥雖然說的粗略,但是陸秀夫也知其說的**不離十,可被拆穿老底兒終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皺皺眉道。

“呵呵,陸相不必惱火,以吾所想當年與陛下暗通曲幽者不會在少數,否則張樞帥又如何會對陛下恭敬有加,言聽計從,將軍權悉數讓出呢!”文天祥擺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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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文相言之有理!”陸秀夫點點頭道,“如此看來陛下早已深諳制衡之道了。”

“當然,想陛下聰慧,且又有三位嚴師教導,懂得些聖王之道並不奇怪,但是其能如此嫻熟的運用卻不能不令人欽佩。”文天祥說道。

“不錯,陛下能夠很快的掌控朝政和軍權絕非偶然,行朝入瓊等於侵奪了帥府一方的權力,但其即能收服了行朝中的臣僚,又能安撫潛邸之臣,還能使雙方相互制衡,其手段之巧妙非常人所能及。”陸秀夫點頭稱是道。

“而陛下對臣僚干涉大婚惱火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文天祥言道,“正是因為吾等參與選秀,進而打亂了陛下的計劃,使得朝堂之上各方勢力權力失衡,進而才引發了諸多的無端爭鬥。”

“噝……似乎有些道理。”陸秀夫聽罷吸了口涼氣道,“此次太后選擇的后妃皆是出自江南官宦之家,使得無論是陛下的帥府舊臣,還是行朝的臣僚都以為陛下欲要拋棄他們,轉而任用江南士人。”

“不僅如此,此次選取的秀女,並過了複選者皆有朝臣舉薦和作保,但是卻將與陛下早有婚約的李三娘及帥府權臣陳任翁之女排出在外,陛下會作如何想呢?可新近發生的參陛下侵佔之事的策劃和同謀又是新晉的行朝舊官和江南士人,陛下又會做如何想呢?”

“陛下定會以為是吾等是欲借徵辟江南士人入朝來削弱潛邸之臣的勢力,而前次事件使陛下的猜測得以證實,所以陛下認定此次大婚是場針對自己的陰謀,因此才會十分牴觸!”陸秀夫這下想明白了,驚詫道。

“唉,事情還要嚴重的多。如今朝中應、劉兩位知事皆已年過七旬,禮部的徐尚書、吏部的陳尚書和張樞帥皆已到了致仕之年。這幾位皆是朝中宰執,與陛下也相處甚是融洽,依為臂膀,恰在此時出了事情,陛下也會懷疑是為了拖延其親政的時間,從而利用太后執政的最後機會,安插親信,順勢將其架空,且或平分秋色。”文天祥言道。

“所以文相以為陛下即使為了‘阻止’吾等篡取朝中大權,亦不會選擇逃婚,而是嚥下了這杯苦酒,選擇儘快親政,防止我們的陰謀得逞。”陸秀夫有些沮喪地道。

“除了這個理由,吾實在想不出陛下為何會屈服於我們對後宮的干涉。”文天祥嘆口氣道。

“如此說來陛下已然對我們失去了信任,不知道親政後將會如何處置吾等!”陸秀夫焦躁地道。

“吾想陛下並不願相信,你我已經背叛,所以還是幾次試探,但是只怪我們沒有抓住機會,從而讓陛下疑慮更深了。”文天祥言道,“先是陛下以驕縱為名將程素從后妃人選中剔除,讓陳淑和李三娘晉位。這也可以看做是陛下為了緩和兩方的關係,也好給帥府舊臣一個安慰,但是我們卻提出了異議;再有陛下親祀四赦,赦免的皆是進入江南之前的罪官和罪民,我等仍然提呈加赦江南除叛國之外的舊官。如此便等於和陛下站在了對立方!”

“若說吾與陛下在政見上偶有異議這不假,但是若是說吾反對陛下親政,欲當權臣實在是冤枉。因而失去陛下的信任,被逐出朝堂,還是倍感冤枉,心有不甘啊!”陸秀夫此刻真有欲哭無淚之感,自己怎麼就無端的捲入了朝政,並被陛下打入了另冊,他有些不忿地道。

“非只是陸相,吾此番也定然讓陛下失望了。”文天祥也面色黯然,但又轉而道,“不過吾覺得陛下還是給吾等留下了機會,只看吾等能不能參透了。”

“文相請講!”陸秀夫見似有轉機,急忙道。

“今晨與陛下相見的事情,陸相可還記的?”文天祥問道。

“嗯,咱們擔心陛下會有意迴避,從而拖延大婚之事,便前去尋找。”陸秀夫點點頭道。

“這也是上天可憐吾等二人,讓我們無心插柳之舉贏得了轉機。”文天祥苦笑著道,“我們前去尋找,雖然有心遮蓋,但是陛下應已經猜到我們的用意,可其並未說破,反而大加訓斥一番。使陛下以為我們非是要阻止其親政,而其的訓斥也表明心中還對我們報以僥倖,正是希望吾等能明白聖心之苦。”

“唉,事情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陸秀夫長嘆一聲道。他想著自己忠君為國,每日忙於國事,卻只因為一時之舉而使得君臣失和,引起聖上的懷疑。但是當時也是為陛下考慮,並無絲毫的私心在其中。可想想事情與自己的所為並非全無關係,若是自己能與陛下解釋清楚,或是事先相商,而非以為是太后執政便不顧聖意而將其冷落,又怎會惹得陛下生疑呢?

“左相、右相,陛下尋到了!”正在此時,有親隨進來稟告道。

“哦,陛下在何處?”陸秀夫急問道。

“稟左相,陛下在五虎山祭奠護陵之戰中殉國的將士,當下有眾軍護衛,並無危險!”親隨稟告道。

“文相,你看是否前去?”陸秀夫擺手讓親隨退下,轉身相詢道。

“既知陛下下落,還是勿要去了,以免擾了陛下!”文天祥略一思索道。

“文相這是為何,此刻不正是……”陸秀夫有些不解地道,此刻不正是表明態度的機會嗎?卻反而不去了呢!

“陸相勿要性急,我們遣眾軍尋找,其實便已經再次表明了吾等的態度。而陛下也曉得了我們的心意,但是陛下親祭殉國兵將卻非合乎禮法,去了是勸還是不勸?勸諫必然惹得陛下惱怒,不勸又有失臣下之責,所以還是不去的好,免得徒增煩惱。”文天祥解釋道。

“文相說的對,陛下所行之事雖有違禮法,卻合乎情理,咱們若是事事都要干涉,又會惹得陛下不高興,此後皇家之事還是少知道些好。”陸秀夫會心的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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