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錯了嗎?"輾轉反側間,趙昺也在檢討自己,對自己的想法提出疑問。

趙昺當下對待蒙元儒士的決策更多的是基於自己前世所知,以及收復江南後的感受和現實情況。而對於蒙元這一期儒士的情況,他在前世瞭解也是不多,在網上討論更多的是軍事方面和****,對於那些服務於蒙元的儒士則視為'漢奸';極盡聲討。

而當下事務局對蒙元方面的刺探也更為集中於軍政和經濟方面的內容,集中精力與元廷合作的漢族儒士。所以在趙昺的心裡便對中原儒士留下了極為惡劣的印象,卻忽略了那些在蒙元統治下普通儒士的生活狀態。

現在從眾人口中獲知了中原儒士的現狀,趙昺想想蒙元在幾十年中科舉停廢,等於堵塞了幾代士人本就難行的向上通路,只能謀求在地方橫向發展,放下身段從事'賤業';。他以為這種狀態對於中原儒士來說可能是不得已而為之,卻也改變了他們的'就業';觀念。

如此對趙昺、對大宋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要知道儒士就相當於現代的知識分子,各個行業的發展皆離不開他們的推動。而當下大宋正處於變革時代,江南儒士還有些放不下身架,自己等於輕易得到了不小的助力。

再想想好事不止於此,蒙元雖然沒有開創科舉,但設定了國子監教授儒學。且除此之外,其還在各路府州縣普遍設立了學校,書院活動也很活躍,以講授儒家思想為中心,或以儒學講學相標榜。

此外江南的理學家在宋亡之後不願出仕元朝,到北方後也大都退隱書院,以講學為尚。對此,元朝統治者一般不加制止反而予以引導,並由官府委任書院的山長或直講,從而使書院在傳播理學時。而隨著儒學在蒙古貴族中的傳播,儒學經典開始被大量翻譯,像《貞觀政要》《資治通鑑》《大學衍義》等,當時都有蒙古語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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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皆舉措有助於漢文經史與儒家思想在蒙古和色目官員中的傳播與影響,擴大了漢學的影響力。趙昺覺得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因為他知道歷史上橫跨歐亞的帝國土崩瓦解的時候,蒙古人並沒有回到先前的文化生活狀態,而是不同程度地為其所征服者同化。

想想這些被漢文化同化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再難接受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理念,無異會為大宋入主中原以後的統治也會形成助力,也容易接受改朝換代後的漢族統治,畢竟此也是他們嚮往的生活。

趙昺當然也知道若想一蹴而就的讓中原儒士一下子接受大宋統治也有難度,難免出現有的基於"君臣名份"或"春秋大義"而遁居山林,為故國守節。但肯定也有的則以"順從天命"或"得君行道"為名而改仕新朝。

但趙昺也十分瞭解那些隱遁山野儒士的心理,他們即討厭俗世的喧鬧,但又不甘於被世俗所遺忘。經過十年、二十年之後,那些'遺民';型人物便會屈服於生活,有很多轉化為'貳臣';,成為新朝的順民。

權衡再三,趙昺點燈披衣起身,拿過文相等人的奏疏在其上批了'準';字,又筆走如龍寫上了自己的意見:一者,除對死心塌地效忠蒙元者,可不殺;二者,保留中原地區書院,重新審定其課程,不準傳播反宋學說;三者,在中原開恩科,暫定九月於開封舉辦秋闈大考,盡攬中原之才;四者,不得騷擾、欺辱儒士,貧病者予以救濟。

書寫完畢,趙昺叫過值夜的陳識時,令其將回批的奏章送往邯鄲,著陸秀夫等人審議後與文相等人制定詳細章程,經批閱後再行實施。與此同時,他以樞密院的名義傳令各軍,不準妄殺儒士;不得進入書院和地方州學、縣學,且要予以保護;對當地名儒大家要予以尊重,不得上門騷擾。

陳識時暗鬆口氣,陛下對待北地儒士雖還有所保留,但也改變了當初強硬態度。他將皇帝的的批示重新謄抄後,又斟字酌句以皇帝口氣書寫了詔令,用璽後交由信使速速分送兩個行軍總管府及邯鄲行營...

清晨一陣忙碌後,一行人再次上路。儘管他們已經行過了最為兇險的山路,但是剩餘的路程距離前線更近,且多是開闊地帶,更容易遭到小股滲透敵騎的襲擊。因而他們在混編後排出兩列縱隊而行,如此在遭到襲擊後還有緩衝餘地,從而贏得組織抵抗的時間。

不過他們的擔心很快便彷彿成了多餘,一路上連個蟊賊都沒有出現,可趙昺發現轉運司的隊伍今日少了前幾日的頹廢,不惜馬力一個勁兒的加快行軍腳步,讓他不禁覺得驚奇。

"朱倉使,前邊雖靠近前線,但是屯駐著十幾萬大軍,守的密不透風,且這附近皆駐有禁軍,不必如此著急趕路吧!"趙昺提馬追上朱瑜問道。

"黃隊正,可聽到什麼好消息了嗎?"朱瑜卻是笑著反問道。

"什麼訊息?吾昨天奉命警戒中軍,直到子時才下崗,並未聽說什麼好事啊!"趙昺道。

"呵呵,昨日宿營有鄰近自前線返回的輜重隊說,朝廷已經下令,以淮河為界,只要進入的官員和伕役等同進入戰地皆有貼補,我們運輸隊屆時可憑牌票和回票到就近府衙領取!"朱瑜掩飾不住驚喜道。

"哦,那恭喜朱倉使了!"趙昺笑的有些苦,看來花別人的錢都痛快,自己提議沒有幾天,陸相等人這麼快就開始實施了。

"皇恩浩蕩,還是應該謝過皇帝,據說是陛下感念我等往來奔波辛苦,從內庫專門撥出專款用於犒賞前出戰場的官吏。"朱瑜向南拱拱手道。

"是啊!"趙昺點點頭,心中暗罵陸相,其如此頒佈諭令,把自己捧上天,不用問大頭兒也是自己出了。

"我算了算,這趟差往來要耗時近月,差不多有二十貫的貼補錢,快趕上我的月俸了。就是這些伕役也能得七、八貫,所以大家高興,趕路也有勁兒了,都想著能多辦幾趟差。"朱瑜掩飾不住笑意道。

"貼補是有些,可前方必定兇險啊!"趙昺言道。七、八貫錢雖然看似不多,但是要知道當前大宋物價不高,精白米一石才一貫百文,豬肉也不過百文一斤。所以對於這些基層官吏和百姓來說也算的上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雖有些風險,卻也值得。"朱瑜卻是不在乎地道,"對我們來說,二十貫能買白米兩千斤,足夠一家人一年所用了,而那些錢也夠伕役們繳納一年夏稅了,比之歇在家裡要划算的多。我想著若是戰事再打上一年,我跑上幾趟就夠在州城裡買座宅子了,省的一家再擠在衙門裡。"

"嗯,為了家人辛苦些也還值得。"趙昺點點頭道。而心中卻很是感慨,他沒想到自己當初只是想著讓基層官吏的辛苦有些回報,卻沒想到竟然這般激勵士氣,彷彿打了雞血一般。

"黃隊正,這些傢伙今天都不要命了,吾到前邊壓下隊伍,如此趕路牲畜要累廢了!"朱瑜也意識到行軍速度是越來越快,而經過長途行軍的牲畜早已疲憊不堪,而再不惜畜力的趕路,馬都有累死途中之虞,向趙昺道聲別道。

"好,晚上閒暇再敘!"趙昺應道。

"今日若是能趕到臨城宿營,切記讓兄弟做回東,黃隊正不可再破費了!"朱瑜聽了想起自己回請人家,卻沒酒少餚,還鬧了個不痛快,趕緊勒住馬回身叮囑道。

"也好!"趙昺揮揮手答應下來高聲道。他清楚這些小官們更看重面子,自己若是再那般熱情,反而會惹得他們不快。

一路上再無話,行至午時車隊打尖後再次出發進入了臨城縣界,這裡距離前線已經不足五十裡,但是沿途大些的村鎮皆有駐軍。畢竟前線當下佈置了三個軍、加上若干州軍和騎兵、炮兵,人數近二十萬。

而現下一個上等縣人口也不過七、八萬人,如此多的軍隊不可能駐紮在一個縣城中,那樣的話無論是物資供應,還是住宿都會引發問題。所以在戰事爆發前都是分駐在道路周邊,一旦開戰也能迅速集結。

如此一來,車隊在此反倒更為安全,不必如前般那樣小心翼翼,畢竟在大軍環伺的情況下滲透偷襲一支普通車隊,等同於送人頭,價效比太低。至於道路也有駐軍修繕,更為平坦,行軍速度也快了不少,在天黑前終於趕到縣城。

不過趙昺卻不免擔心起來,他發現這裡駐紮的是第四軍三師,師部就設在城中。而第四軍是他的基幹部隊之一,認識他的人眾多,而更熟悉軍旅,從細微上就能辨別出侍衛營與其它部隊的不同,弄不好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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