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祭廟大典如期舉行,但是天公不作美,一早天就陰沉沉的,黑的像鍋底一般。可這並不影響祭奠的執行,趙無法用語言描述這種隆重威嚴的場面,只能借用前人的筆來表現:

於是駕鑾輅,登玉,千乘萬騎,雲動而景附兮,想平生之豫遊。常繽紛以翕兮,鐘鼓軒轟,簫管發而啁啾。雜魚龍之奇技兮,蜿蜒蔓延於道周。百神紛而並迎兮,出閶闔而御夫龍舟。百工備官而夙設兮,棹夫歡呼而奏功……

乃即前楹,以修祀事,威神如在,望之可畏。殫金玉以備用,罄飛潛以薦味。帷帳管簟之安肆,几杖筆研之儲侍,靡一物之蓋闕兮,所以廣孝思而盡心志。守臣侍祠,罔不飾。既事而旋,悶而莫覿。列仙之儒,之倫,迎神頌祗於其側。若夫祝融、重黎、相土、閼伯,固已喜動乎魄,情見乎色,護清蹕而盛德也……

在禮官的引導下,樂聲中,皇帝在趙孟錦、王應麟及倪亮的陪扈下進殿祭奠,上祭、誦頌祭文,殿外的眾官忽聞殿內傳來了小皇帝的嚎啕大哭聲。他這次是真的哭了,過去無論是在太后面前,還是親密的臣僚面前,趙從未流過淚,哪怕面對強敵,面對眾臣的責難,他都表現出了無比的堅強。

趙也知道自己在他人必須堅強,能夠發洩的物件似乎只有虛妄的祖先們,而上次大哭好像也是在收復江南時的祭陵之戰時。想想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倒黴的年代,自己可謂是死裡求生,經歷了多少磨難和困苦,又承受了多少委屈,終於來到了祖宗的肇基之地。而這還只是漫漫征程的開始,而非是終點,還要承受不知道多少波折和艱難,他覺得前世自己在船上渡過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堂……

殿外陪祭的眾臣聽著殿內小皇帝的哭聲覺得可謂感天動地,想著陛下在六歲就在國土盡喪,滅國之際登基上位,憑藉一己之力在瓊州彈丸之地,十年臥薪嚐膽。終於得以收復江南,將行朝遷回臨安,其中艱難在場的許多人都曾經歷過,他們聞聽陛下的哭聲,也是心中感嘆,無不垂首飲泣,也希望陛下能夠感動先皇,保佑大宋復興。

上天好像也真的聽到他們的祈禱,似有所感般的隨即就如他們所願,哭聲中風雲突變,驚雷落地,一場瓢潑大雨轟然而下。可令人驚詫的是當小皇帝哭聲停止,祭文被焚化的時刻,彷彿諸位先帝獲知了陛下的辛勞,瞬間風停雨歇,雲開日出。

祭典結束,趙隨即釋出詔書,為慶賀收復應天府釋出大赦令,赦免自行朝遷瓊至收復江南前,除十惡不赦之罪外的所用囚犯,及免去北伐之戰中所有參戰官兵及親屬所犯除不赦之罪外的刑罰。同時頒佈嘉獎令對北伐之戰中有功官員及軍將進行封賞,加官進爵。然後又大宴官員,犒賞三軍……

大事已畢,待次日清晨眾官向皇帝辭行之時,才獲知陛下昨夜已經悄然離開應天府。許多的人茫然若失,不知陛下為何不辭而別。而其中已有些官員知道因為荊襄戰事緊張,陛下是前往襄陽戰場,但是這事關機密不能明言,只能向西遙拜祝陛下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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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行駕隊伍已經離開應天府三十裡外小憩,趙之所以不辭而別,一是他向來不喜歡臣僚大張旗鼓的搞遠接近送的事情;二是如今天氣炎熱,正好可以利用夜晚和早晨涼爽的期間趕路。

“陛下,用早膳吧!”王德領著兩個小黃門拎著食盒來到御駕前,在矮几上擺上幾碟小菜和乾糧,招呼在車外活動腿腳的小皇帝道。

“都開飯了嗎?”趙扭臉問伴隨在身邊的倪亮道。

“陛下,已經安排下去了。早飯簡單,各部火軍就已經在炊事車上準備好了,不需等待紮營生火做飯!”倪亮回答道。

“哦,你倒是安排的妥當,陪朕一同用膳吧!”趙點點頭道。

“這還是趙置帥想的周全,將一軍三師的戰車撥給我們使用,那些戰車比之我們徵用的車輛好的太多。不僅可以讓行軍節省體力,宿營時也不必再紮營,給我們節省了不少時間。”倪亮卻不居功,笑笑道。

“嗯,其也是有心了!”趙言道。看看周邊,將士們也已經各自領了飯食,圍坐在路邊開始吃飯。

“陛下用膳吧,兩刻鐘後就要上路了!”倪亮提醒道。

“好,我們此次遠征,又趕上夏季,白日行軍容易疲勞,又因為車隊行軍造成道路擁堵,可以考慮增加夜間行軍的時間。”趙坐下,桌上的菜餚十分簡單,只有一碟鹹菜,一盤鹹肉,外加一小碗醬,主食也是一碗綠豆稀粥及盤胡餅。他先端起粥喝了一大口,沉思片刻道。

“陛下,我也並非沒有想過,但是夜間長途車隊行軍太過危險。一是,我們道路不熟,夜間行軍容易迷路;二是,夜間昏暗,難以發現伏兵,一旦中伏就危險了;三是,車輛長途行軍,難免會有損傷,夜間處理不便,耽誤行程。”倪亮聽罷不假思索就回答道,顯然他也早就想過這些事情。

“倪大都統,我看你是官當大了,腦子卻愈發糊塗了,是靠想當然做事嗎?道路不熟,可以派斥候先行探路,在岔路和險段設定路標,遣工兵修整,甚至設定調整哨,指揮車隊透過;擔心敵軍設定伏兵,同樣可以派出偵騎事先偵察,並沿途設定觀察哨,發現敵情及時預警;怕戰車途中損壞,更可以安排各輜重營工匠隊利用休息時間對戰車進行檢修,及時排除隱患。”趙聽了皺皺眉批評道。

“陛下所言極是,是屬下的疏忽,只是聽從了幕僚的建議,而沒有細思!”倪亮這人就是有這個好處,自己有錯從不推諉,他想了片刻便承認錯誤道。

“此次北伐,你統軍作戰打的很好,但是切記不可自傲,凡事不可皆聽從幕僚的建議。他們考慮事情,皆是將穩妥放在第一位,尤其是朕在其中,唯恐出現絲毫錯誤。而你作為一軍主帥,切不可只能考慮穩妥,而是要有自己的主見!”趙拿過一個胡餅先遞給倪亮又道。

“嗯,屬下受教了!”倪亮點點頭,也不再多說,接過胡餅夾上些肉便大口吃了起來。

趙見狀不再多言,他清楚倪亮的脾性也不計較,其是個心裡有數嘴上說不出來的主,自己只要將事情點明,他就會用心去做,且會做的更好,根本不用自己再操心……

倪亮接受了趙的建議,當日便召集相關人員進行討論,重新規劃了行軍規則,制定了紀律,並更改了行軍時間,避開了最為炎熱的時段。如此行駕晝伏夜行,每日日落後行軍,次日清晨卯時宿營。而有了戰車,只需選擇近水寬敞之地結成車陣即可,開拔也只需按照編隊的順序依次上路。

如此免除了每日結營拔寨之苦,大大加快了行軍速度,而途中有沿途州府和駐軍的協助,並沒有遭遇什麼敵情。十日之後行駕已經過郾城、信陽。至此行程已經過半,過了桐柏山就進入荊襄地區,但前方出現了三條路線,又面臨著選擇。

考慮前邊就要進入戰區,且到此已經行軍多日,趙下令歇兵一日在此休整,同時令輜重採購所需,檢修車輛,補充馬匹,換下途中生病的挽馬。於是大軍暫時屯駐於羅山,行轅則駐紮在片樹林中,這裡大樹參天,涼風習習,卻是個夏日歇暑的好地方。

“陛下,再往前行就是‘義陽三關’,構成了一個三角,正好把桐柏山脈和大別山分割開來,西為桐柏,東為大別,中間有三條狹窄通道,恰好分別被這三關鎮住。經此三個關口便進入荊襄,別無他途可過,因此擇在何處通關還需陛下定奪……”在林間的一片空地上,趙召集眾人在此議事,選擇下邊的行軍路線。莊公從指著掛起的地圖介紹道。

“平靖關位於桐柏與大別山交匯之處,系三關中之西關。扼鄂豫襟喉,為古今中原要道,有淮漢兵爭要害,形勝控淮南,要害轄楚尾之說。《呂氏春秋有始覽》與《淮南子墜形洲》將其列為全國九大要塞之一,歷來為兵家用武之地,古名“冥軛”。春秋時,吳國借兵伐楚,三軍經此,馬不能前,遂改為‘攔馬牆’;三國時蜀將關羽鎮守荊州,陳兵於此,恨不能過關直取中原,故更名‘恨這關’;北魏拓跋氏在關南設平靖郡,即易名平靖關。”

“此關扼守古今南北爭衡,我朝後,因來往行人成群結隊,絡繹不絕,又叫行者關、行者坡等,嶽武穆、李庭芝亦曾先後駐兵於此。此關夾山而立,天成峽谷,兩頭窄狹,中間寬闊,易守難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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