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見白,孔府西南臨街的一家客棧裡開始有了動靜,掌櫃的和店小二已經忙碌起來,昨晚來大主顧直接將店包下了,好幾十口子這得趕緊準備吃喝的東西伺候著。

蓮心洗漱完推開窗戶朝外間瞧了瞧,天有些陰,莫不是還要下雨?

心中嘀咕著,轉身推門出來到樓下打了盆清水上來朝隔壁房間走去,輕輕敲了幾下,喬三秀從裡邊推開門。

“大人醒來了麼?”蓮心輕聲問道。

喬三秀嗯了一聲,蓮心端著清水走了進去,見常宇正站在窗戶邊看著外間發呆。

“大人,洗漱吧”。

常宇聞聲轉頭過來:“你起的倒是早啊”。

蓮心微微一笑問道:“大人的傷好些了麼?”

常宇低頭看了看手掌心,又摸了摸肩頭:“再過三五天便可恢復如常”蓮心一臉驚訝:“您……您這是金剛不壞之身麼?”

常宇大笑:“你從哪兒學到這個詞”。

“師傅說的啊,師傅說那和尚就是金剛不壞之體”蓮心一臉認真道,常宇哦了一聲眉頭輕挑若有所思,突的啞然失笑,竟差點信了,這世上哪來的金剛不壞之體。

隨扈陸續起床洗漱,隨後齊聚樓下共餐,常宇在視窗落座,邊吃邊看外邊行人腳步匆匆,於是招來店小二問道:“城裡邊一早可有什麼新鮮事”。

“回軍爺,聽說孔府和外邊的亂民談和了”店小二作了個揖:“說是孔府開倉賑災還減免田租了呢……嘿,早這麼大方哪來這一出啊……”

常宇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揮退店小二:“蓮心啊,晌午帶你去孔府吃頓大餐”。

“好嘞”蓮心開心的笑了,旁邊陳家兄弟看的雙眼直了。

“大人,您看”陳王廷突然朝店門口一指,常宇抬頭望去就見孔貞堪正探頭張望,額頭上還包著紗布,瞧見常宇後便顛顛的小跑過來:“下官給廠督大人請安了”。

常宇嘴角上翹:“本督安的很喲,卻不知衍聖公安不安呀,孔知縣這一大早過來不會真的只是給本督問安吧”。

額……孔貞堪略顯尷尬,四下瞧了瞧:“廠督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客房內,常宇站在視窗看著院內綠枝,孔貞堪在他背後躬身而立:“國難當頭匹夫有責,孔府當為表率,下官食君之祿也盡綿薄之力,願捐餉銀萬兩!”

說著擦了擦頭上冷汗。

常宇一動不動,房內寂靜無聲,孔貞堪愈發緊張,揮汗如雨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半響,常宇轉過身走到桌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輕放下看著孔貞堪一臉蔑笑:“孔胤植想來一個晚上就給你想著這麼個法子?”。

“廠督大人”孔貞堪噗通一聲跪下:“非衍聖公之意,真乃下官綿薄之力啊!”

“哼,嘴硬”常宇冷笑:“區區一知縣張口就是一萬兩銀子,這哪裡是綿薄之力,你當本督三歲小孩麼”。

“下官……下官”孔貞堪以頭拄地,竟不能言。

“本督自掌管東廠以來,查貪反腐鬼神難擋,京中王侯將相國戚勳貴何曾懼過一人,衍聖公府雖地位神聖然則卻也不入本督法眼,又何況你一個受其庇護的小小知縣,但凡本督查到你有作奸犯科,要你幾時死,閻王都救不了你”。

“廠督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孔貞堪再也撐不下去了,他之所以一大早就來問安捐銀子,便是被常宇昨晚言行所驚,這太監喪心病狂呀說要弄他恐怕不是隨口說說,連孔胤植都被罵的狗血噴頭,自己更是被砸個頭破血流,他若真查辦,自己凶多吉少!

於是乎,昨夜孔胤植和朱以海便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這一萬兩銀子說是捐贈實則就是要賄賂常宇,讓他高抬貴手放其一馬,這點小九九常宇自然一眼看破,若以他之前的脾氣,銀子收了,人依然要查辦!

可如今不同了,雖未深涉官場卻也不得不為人情世故所牽絆。

簡單說,打狗要看主人,孔胤植的面子還得給!

雖然他不怕事,但能不和孔胤植完全撕破臉,最好就不要開戰,因為註定是一場兩敗俱傷,即便他能將孔府的名聲搞到比狗屎還臭,可朝廷還是要把這塊神位扶正,弄個萬人敬仰的假象,傷不到他根本。

而他,則會成為孔府的腦殘粉們火力重點炮轟目標。

可不能小瞧孔府的腦殘粉,他們多是文人士子甚至朝中要臣,是這個國家構成的重要部分,掌握著話語權。

所以常宇才會留朱以海在孔府,就是讓他在當和事老,一邊嚇唬一邊安慰:小太監現在如日中天,朝廷平亂全靠他,更不要說他手握東廠大權就是連錦衣衛也在他手底聽差,你孔府和他鬥能落得好麼,又何必呢……再說了你孔府如今本就在風口浪尖上,輿論風評很不好,就消停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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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孔胤植權衡再三,將這些話聽進去了,於是才有了一大早就開始放出答應亂民的利好訊息,同時孔貞堪巴巴上門捐餉。

“以你在曲阜這數年所為,本督只要查你一查一個準,不死也得扒掉你層皮”常宇起身走到跪在地上孔貞堪跟前抬腳一腳將其踢翻:“但衍聖公既然已拿出誠意,本督也得給他個面子,你去湊個五萬整數,然後辭官,本督便不在追究”。

“是,是,下官,,不,不,草民謝廠督大人高抬貴手!”孔貞堪伏在地上喘著粗氣,豆大汗珠子滴個不停。

“還有,給衍聖公傳句話,收起他那副虛張聲勢,孔府往後或許能安寧些”。

孔貞堪走了,帶著感激走的,雖然小太監一張嘴就要他五萬兩銀子,以大明公務員的低薪是天文數字,但對於他來說雖傷筋動骨但還能拿得出來,至少保著平安了。

曲阜城門在天亮之際首開西門,城外亂民尚未反應過來時便有數騎狂奔而出,隨即城門封閉,亂民本欲攔截,馬上人抽刀大喝:“東廠奉令辦事,若敢阻攔殺無赦!”

亂民大駭,任其遠去。

其實早在昨晚,李慕仙已出城與亂民中頭目通了氣,言之在魯王的斡旋下孔府應了條件,同時也告誡諸人見好就收,因為在濟寧真的有數萬大軍,更重要的是那個傳聞那個率官兵殺賊軍殺韃子戰無不勝的屠夫東廠大太監,此時也在城中!

他已放了話,若不知好歹,發兵屠之!

餘眾大駭!

說白了,他們並不像扯旗造反,有好日過誰也不願意幹這種掉腦袋的營生啊,便一切聽從大師兄安排!

所以那幾個東廠番子應該是去兗州府衙門取免賦安民告示的。

半晌午時西門大開,孔興燮代表孔府率一眾家丁與亂民頭目會面商議細節,餘眾則不得靠近城門,這個時候有數十大漢從西邊緩緩而來,為首一人遙見城外人山人海不由蹙眉。

“現在不準入城”這群人剛到城門口就被守兵攔住。

“可俺是應約而來,東廠的一個大人讓俺今兒到孔府來找他”沒錯,正是戴長德一行。

守兵為了難,便讓其稍等片刻一人奔去那邊通報正欲亂民頭目議事的孔興燮。

一聽這話,孔興燮也皺了眉:“讓那人過來說話”。

戴長德便去了。

“哪個東廠大人讓你來的?”孔興燮見這群人皮膚黝黑一副苦力模樣,內心充滿疑惑:“你們是幹啥的?”

“俺們是泗河糧船幫的,是東廠的常大人讓俺來的”戴長德見這青年雖鼻青臉腫但一身華服很貴氣,知道不是一把人,便客氣的說道。

糧船幫!不只孔興燮訝然那些亂民頭目也感覺到意外,這個靠水吃水的大幫派在山東勢力可不小,東廠的找他來幹嘛。

“那常大人找你們來幹嘛?”孔興燮問道。

戴長德搖頭:“不知道,昨兒他們渡河的時候告知俺們今兒過來”。

“喂,這位船老大,向您打聽個事”一個亂民頭目突然出聲問道:“聽說濟寧那邊來了不少官兵?”

這個戴長德還真知道:“昨兒就聽說了,好幾萬呢”。

眾人立刻變了色,船糧幫的訊息又快又準,人盡皆知錯不了。

孔興燮見他也不似說謊,便放其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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