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訓練營，二十七位新晉紀人，李遇率先衝過終點線。其實，大家從一開始就猜到他是最先畢業的那個，但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有人嫉妒，有人鼓舞，有人興奮，有人失落。李遇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原隱三支隊二十二小隊副隊長簡離並肩，走出訓練營大門。
兀地，李遇小聲道：“喂，我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似乎有點不太好吧。”
簡離斜著眼睛：“我也很奇怪你為何不跟同學們打個招呼就撤，雖然，你和他們僅僅同學了兩天時間。”
李遇驚道：“剛才不是你說要我跟你走嗎？”
簡離抖了抖鬍子：“我確實這麼說，可我沒料到你連基本的道別禮儀都不懂。”
……
李遇懵逼。過了兩分鍾才開口：“當時看你的表情，聽你的口氣，我還以為有緊急事件需要去處理，所以腦袋一熱，走急了。”
簡離哈哈大笑：“哪來緊急事件。我家離這兒近，想邀請你到家裡坐一坐。從今天算起，我們就成出生入死的兄弟啦。”
李遇點點頭：“原來如此，李遇先行謝過大哥。我今日到大哥家中把酒言歡，回頭再去訓練營將漏下的禮節給補齊了。”
簡離指著前方一棟樓：“看到沒，我家就在那裡，是不是很近？我跟你說，我老婆美若天仙，做菜手藝更甩米其林廚師八條街。”
李遇連吞口水：“好啊好啊。嫂子如此賢惠，大哥有福。”
“當然，不漂亮不賢惠，我憑啥帶她偷渡永安城？”簡離得意地吹鬍子。
偷渡……
聽到這個詞語，李遇就心生嫌隙。他小聲問：“嫂子從暗世界來？”
簡離大大咧咧地道：“十年前執行任務，我在暗世界碰到你最漂亮的嫂子，我心動啊，當時就決定要娶她。嘿嘿，最後得償所願。”
李遇皺眉：“可諾亞方舟嚴格禁止偷渡。”
簡離忽然生氣：“屁！老子為諾亞方舟出生入死，從暗世界帶個老婆回來難道犯法呢？我簡離長這麼醜，永安城沒人要我啊。我自己憑本事找個女人不行嗎？呸，冠冕堂皇的規定！”
他唾沫飛濺，李遇根本不敢答話。就這樣低頭默默走，不久到了簡離家。
進門就有個小女孩撲到簡離懷中：“爸爸！”
緊跟著，廚房門拉開，裡邊走出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一張麵餅臉，五官全都平鋪在臉上，身材有點臃腫，屁股倒挺大。
按說她就是簡離的老婆，可似乎和美若天仙毫不沾邊……
“怎麼樣，漂亮吧。”簡離輕輕撞了撞李遇肩膀。
“確實非常美。”李遇附和。心裡在說：你喜歡就好。
互相介紹認識之後，嫂子端出一碟油炸花生米，然後繼續到廚房忙活。而李遇和簡離則開了酒，坐在餐桌前慢慢品嚐。
喝酒自然免不了閒扯，最初扯得還算正常，酒勁上來後，便無所不談。
簡離揉揉眼睛：“小兄弟，有句實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切~
李遇悶哼，沒有回答。因為他曉得，所有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最後都會講出來，更何況還喝了幾杯酒？
簡離搖晃手指：“小兄弟，你現在選擇三支隊，時機不好啊。”
李遇抬眼：“為什麼要這麼說？”
“因為三支隊最大的福利，沒啦！”
“何種福利？”
“就是以前三支隊可以從暗世界帶人偷渡啊，此乃三支隊隱藏福利。有面子，有錢賺，記得五年前，還有個位高權重的傢伙託我把他孫子帶進來。”
“但……”李遇抿抿嘴，欲言又止。
“可惜現在原隱有強制措施，偷渡者格殺勿論。所以，你真不該來三支隊的。”
“你有沒有想過，偷渡會給諾亞方舟帶來嚴重威脅。”
“呸！如果沒福利，那我簡離憑什麼一馬當先出生入死？對，我承認，我簡離確實貪財好色。可憑什麼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都當我們是聖人嗎？或者，那些只知道躲在諾亞方舟中指指點點的傢伙，全他媽聖母婊？”
……
李遇無言以對。簡離說的這些，話糙理不糙。
“你覺得，那項制度一定會嚴格執行嗎？”簡離紅著眼睛問。
“我不知道。”李遇回答。
“其實像以前那樣，適度給三支隊一點偷渡名額，又何嘗不可呢？像現在這樣一刀切，我三支隊寒心啊！今後還有誰願意加入三支隊當先鋒？”
“我願意。”李遇當即打臉。
“哼，莫非你是個冷冰冰的聖人！我問你，你在暗世界沒有過去嗎？你沒有親朋嗎？你進入暗世界之後，難道就不會憐憫那些牲口般的同胞嗎？”
“……”李遇再次無言以對。
“歸海驕陽就算了，但其他人憑何對我們這些腦袋掛在褲襠上的三支隊成員指指點點？又憑何削去我們最看重的福利？”
“也許會有其他福利來彌補吧。”李遇推測。
“敬三支隊！”簡離端杯。
“幹！”李遇豪氣道。
“小兄弟，我們可能過幾天就要出征。而且我們小組的任務和其他組不同，這次並非官方的指派，而是我們自願多征戰一次。你，必須得做好準備。”
“行。什麼任務呢？”
“現在我還不方便告訴你，反正任務和歸海家族有關。”
“歸海家族？可我只聽過歸海驕陽一個名字。”
“切~你有時候真的挺無知，你曉得為何夢聯網裡只有五座諾亞方舟？”
“因為只有五個母體？”
“算你聰明。要說製造諾亞方舟，歸海驕陽等空間具化紀人可以造出很多，但夢聯網肯定承受不住，因此只能依託五個母體，造出五座諾亞方舟。畢竟，人類的夢非常不穩定，唯有強大母體做支撐，才能達到穩定效果。”
“架構！就好像電腦程式設計必須做架構一樣，五個母體就是五個架構師！這五人實力一定超乎尋常地強大。那麼，到底是誰願意犧牲自己，留在暗世界當母體！”
“那人名叫，歸海一粟。”
“啊！”聽到這個名字，李遇就震驚了。歸海一粟，海中一粒小小粟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在極端強大的同時又擁有這無私的情懷？
“龍歷9012年，首位二次進化的紀人出現，他就是歸海驕陽的大哥歸海一粟。半年後，歸海一粟帶領十位最強紀人開闢了夢聯網。暗世界生物侵襲的時候，又是這十位紀人，共同制定了諾亞方舟計劃。”
“可諾亞方舟船票緊張……”李遇若有所思。
“對。建在夢聯網裡的諾亞方舟太小，根本容納不了幾個人。這時歸海一粟主動提出母體方案，他準備帶頭進入長眠狀態，從而打造一座穩定龐大的諾亞方舟。”
“榜樣！”李遇一邊讚歎一邊猜測，“在他引導下，又有四位強大紀人，自願長眠。”
“於是當初開闢夢聯網的十位最強紀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長眠，一部分在諾亞方舟中謀劃反攻。這，就是母體和五座諾亞方舟的來歷。”
“在前輩們面前，本人自慚形穢。”李遇低下頭。
“不僅如此，歸海家族還做了另一個表率。因為，即便已經造出五座諾亞方舟，但大家依然會為船票爭得不可開交。”
“難道……”李遇欲言又止。
“你沒有猜錯，歸海一粟和歸海驕陽把家族中所有人都留在暗世界。如果他們不這麼做，當初何來有序撤離？何來諾亞方舟穩定？何來反攻的一致目標？”
“但反攻的一致目標，現在已經產生動搖。”李遇嘆口氣。
“時間越久，動搖越會發生。不僅你說的反攻目標，其實從開始直到現在，很多問題都始終存在著，歸海驕陽他們的表率無法徹底解決問題，只能暫時掩藏壓制住問題，不讓問題爆發開來。”
“他奶奶的熊！”這次輪到李遇罵髒話了，“可恥！不反攻暗世界，不拯救人類同胞，難道就心甘情願淪為牲口？”
“其實也算正常。你想想看，以前人類放羊，都需要牧羊犬啊，牧羊犬的待遇還不錯吧。倘若註定做不了統治者，做統治者的狗也行啊。”
“這種信念不堅定的傢伙，就該丟出諾亞方舟。”
“丟？不堅定就丟，那我們能打出去的力量，必然少得可憐。現在情況，只能團結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除非叛徒，否則一個都不能丟。”
“從現在起，我理解燕飛梧說的那些話了。有些人在諾亞方舟過得太安逸，他們將這裡當成家，只要幽靈異鬼不來，他們就樂得安逸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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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才短短幾十年，倘若當前的種格局存在上百年，也許會有人理所當然地想，暗世界就該歸幽靈和異鬼。我們三支隊闖入暗世界，反而會變成他們眼中的侵略者。”
“悲哀。一個個彷如鴕鳥，只要將頭埋進土裡，就認為自己安全地躲著了。豈料，鴕鳥那碩大屁股還露在外邊。”李遇嘆息。
“呸！照我看，諾亞方舟絕對熬不過百年。也許用不了多久，幽靈和異鬼定會入侵，安逸日子，遲早玩完。”
“我們懂這個道理，卻並非人人都能懂。”
“哎，或許要來一次大事件，方能激起民眾心中的血性。”
“大事件？上次幽靈入侵事件還不夠嗎？”
“不夠！一定還不夠！我說的大事件，必須要非常壯烈那種，如此方能喚起所有人的血性，就像當初歸海一粟毅然將自己變成母體，歸海驕陽毅然獨身踏上諾亞方舟一樣！”
“聽你的口氣，如果沒有歸海家族的榜樣力量，你斷然不會以身犯險。”
“豈止是我，我相信三支隊一大半的兄弟都不會為諾亞方舟賣命。來，咱們敬歸海，敬母體！”
“幹！”李遇騰身舉杯。
兩人手指空中一撞，烈酒瞬間咽入喉中。
酒勁很濃，李遇正在興頭。
然而，他和簡離此刻都不知曉，母體危機，已然悄悄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