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出來紅棗心裡頗為愧疚:現原該她婆雷打不動的午休時間,但因為她給謝奕的浴球,得照看鬧騰的謝奕洗澡了。

謝尚這個沒心沒肺的則一點沒上心,他高興地道:“紅棗,咱們回去吃牛奶冰糕吧!”

事已如此,多想無益。面對謝尚的提議,紅棗爽快收起心中歉意,點頭應道:“哎!”

吃完一根牛奶冰糕,謝尚方才告訴道:“紅棗,既然娘回來了,而且要住一段日子,我明兒回了老太爺後便搬回五福院外書房!”

禮法如此紅棗也沒啥好說的,當下應道:“我這就讓人給大爺收拾衣裳日用!”

書房裡雖說有床,但日常的穿戴都在前院書房。

謝尚點頭道:“那我往後還跟先前一樣午後來和你說話……”

傍晚時候紅棗和謝尚來正院晚飯,時謝奕正在院裡騎木馬。

看到紅棗,謝奕立高興笑道:“大嫂,這木馬也是你給我新做的嗎?”

紅棗點頭笑道:“是啊!二弟喜歡嗎?”

謝奕認真回道:“喜歡!不過大嫂,我更喜歡常山趙子龍的白馬。”

做了個紅色搖馬的紅棗……

“嗤——”謝尚不屑笑道:“想得美!”

紅棗想多大點事,便扯著謝尚,答應謝奕道:“成!我知道了!”

謝奕高興了,他得意地瞟了謝尚一眼,故意高聲道:“謝謝大嫂!”

氣得謝尚想揍他。

雲氏隔窗看到兩個兒子的暗鬥和紅棗的居中調和,不覺微笑——果然還是要孩子多,雲氏暗想:家裡才能熱鬧!

現就可惜尚兒媳婦年歲小了點,若是和尚兒歲數一般大,明年圓了房,後年她就能抱大孫子了!

看謝允青他們爭玄長孫,雲氏其實也想爭,只可惜不能爭罷了!

謝承華已經送來了雲氏的行李。晚飯後雲氏果然拿了一個裝了一串個個珠子足有小指甲蓋那麼大的肉粉色珊瑚項鍊、兩個戒指和一對珊瑚耳墜的匣子給紅棗,謝尚則得了一個漂亮的正紅珊瑚筆架。

一起去五福院天香院問晚安,紅棗留意到雲氏與老太爺和大老爺的也都是正紅的珊瑚擺件,與大太太的則是一掛肉紅色珊瑚念珠,與謝允青等侄子的都是一水的乳黃色珊瑚印章,與葛氏、李氏、趙氏三個妯娌,姜氏、範氏兩個侄兒媳婦以及謝馥兒、謝歆兒、謝馨兒三個女孩兒的各是一對戒指加一對耳環,差別只是珊瑚的顏色不一樣——不過,都不及她婆給她的漂亮。

晚上回屋後,紅棗翻了一回《本草》,看到書裡講珊瑚有“明目鎮心去眼血絲”的功效便就戴上了——好東西可不能白放著浪費。

只項鍊有點沉,躺著硌脖子,紅棗方才沒有帶著睡覺。

次日早起,謝尚去五福院稟明了老太爺,挑好了日子,方趁午後來家把謝奕送回上房的時候告訴雲氏。

對於謝尚搬去五福院雲氏無甚意見,她只關心另一樁事——謝允青、謝允怡都在爭玄長孫了,而她兒子還連個通房都沒有。

雲氏看紅棗不在,便讓奶孃領謝奕去洗澡,然後方試探問道:“尚兒,你也不小了,你看你身邊要不要先放個人?”

謝尚聞言一怔,轉即搖頭道:“娘,先不要了。”

雲氏勸道:“尚兒,你不用擔心你媳婦。你若覺得不好張口,就我來和她說。”

“娘,”謝尚解釋道:“我不是擔心紅棗,紅棗知書達禮,賢惠大方。我收個通房而已,沒啥好不能跟她講的。我就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雲氏:?

謝尚唸書念得正得趣,實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個註定不會給他孕育子嗣的通房身上——妾庶乃亂家之源,而他想修身齊家中一甲進翰林院治國平天下……

“娘,”謝尚掰著手指給雲氏算道:“你看我每天早起就要跟太爺爺唸書,午後家來和紅棗說了家務後便要習字溫書,得閒還要騎馬打拳。現您家來了,我更得陪您說話。晚飯後去天香院、五福院請了安我還得溫以前的書——娘,你看我這一天每個時辰都排的滿滿的,哪有閒心收什麼通房?”

謝尚一番話聽得雲氏目瞪口呆,她還是頭回聽人說不得閒收通房的。

雲氏怔愣半晌,方心疼道:“尚兒,你這也太自苦了。讀書上進雖好,但身子骨也同樣重要。你爹春秋正盛,你晚兩年科考也是無礙!”

話說出口,雲氏覺得不大對——做為母親,她實應該勸兒子上進才是,哪有反過來勸兒子為了收通房而少讀書的?

所以她剛胡言亂語都說了些啥?

瞧這事鬧的,她都糊塗了。

“娘,”謝尚誠懇言道:“子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兒子近來唸書剛有所得,有所悟,正合發憤用功,更進一步。”

“且我每日裡起居有常,飲食有度,遠沒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現只是不收通房而已,哪裡能論到苦?”

“娘,您放心,我身子骨好的很。但等紅棗到了年歲,我一準和她給您和爹生個大胖孫子。”

話說至此,雲氏不好再勸,只得委婉道:“尚兒,你能一心用功,原是好事。只這樣一來,靈雨今年年底就要放出去了。婉如、嘉卉兩個明年也都到了年歲。”

“那就放了吧!”謝尚不以為意道:“她們伺候我幾年,到時我和紅棗說一聲,給她們幾個跟錦書姐姐和彩畫姐姐一樣都指個好親。”

眼見謝尚對自己先前看中的幾個丫頭確是沒一份私情,雲氏終於無話。

忽然聽到金菊傳來的給大爺收拾搬去書房日用訊息的時候,靈雨不覺一呆。

靈雨大謝尚三歲,今年已經二十,年底就會被放出去嫁人。

靈雨不似錦書、彩畫一樣有爹孃做依靠,她是因相貌出眾從莊子裡孤身被選進來的。

靈雨原以為自己會是謝尚的通房,結果沒想到謝尚自搬去外書房後說不要丫頭伺候就不要丫頭伺候,即便過去兩年宿在前院書房,近身也只使喚顯榮振理幾個——連書房的門都不給她們進。

現靈雨的日常主要就是針線,諸如謝尚的底衣、荷包、扇套、絡子之類。

現大爺又要搬去外書房,靈雨悲觀地想:她年底是註定要被放出去的了!

虧先前文茵出去的時候她以為她的機會來了,誰知她跟文茵是一樣的下場——只是結局晚了六年罷了!

看到靈雨的怏怏,婉如和嘉卉都是物傷其類——她兩個今年也都十九了,但照這樣下去,明年也是一樣的出去。

“靈雨,”婉如道:“要不咱們再去求求周嬤嬤,請她在太太跟前幫忙提一句。”

靈雨搖頭道:“沒用的。”

“你們都還記得文茵姐姐吧?還不是說攆就攆了?”

於是婉如也沒詞了——文茵的娘不只是太太的陪房,還是大爺的奶孃呢!

可這幾年,大爺連提都沒提。

嘉卉嘆口氣道:“現今看,反倒是大奶奶念舊。你們看錦書姐姐才服侍了她幾天?嫁了她小廝後便依舊家來當差。”

“彩畫姐姐就更別提了。大奶奶說彩畫的爹孃都在京師,年後便讓她和她男人去京師接替張乙,順帶跟爹孃聚聚。”

嘉卉雖然沒再多說,但靈雨和婉如都聽出了嘉卉想給大奶奶做陪房的意思。心裡算算紅棗幾個小廝的年歲,靈雨和婉如的心也都活動了……

傍晚的時候,紅棗和謝尚一起來上房吃晚飯。

堂屋門寬度有限,只能容一人通行。

紅棗和謝尚並肩行到屋門前,紅棗收住腳讓謝尚先行,而謝尚進屋後也停腳回望,直等紅棗提裙幅輕盈越過門檻跟他並肩後方才繼續走。

雲氏隔著窗戶瞧見不覺輕嘆一口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兒子何曾是個走道等人同行的主?

只看短短幾步路尚兒都肯為他媳婦停步便知尚兒一腔心思全在他媳婦身上。

什麼沒時間收通房,不過是眼睛看不到其他人罷了。

一個晚飯雲氏都在細審紅棗,然後越瞧越想嘆氣——尚兒媳婦風姿綽約,儀態萬端,比京中貴女也不遑多讓,實非靈雨她們幾個所能比。

俗話說“妻賢妾美”。現兒媳婦人才這麼出眾,她卻是要去哪裡尋個更美豔來給兒子通房?

雲氏想了半天不得主意,便寫了一封信,讓謝又春悄悄從驛站發給男人討主意……

六月二十六一早,紅棗跟往常一樣同雲氏謝奕去五福院請安時見二房謝知遇和三房謝知通三房人也在頗為詫異,心說不年不節的,他們來幹啥?

不會是他們兒子的好日子定了?

二房的謝允和三房的謝允忻,今年一個十九,一個十八,都是成親的歲數。

年前兩房太太都跟紅棗提過今年要結親的事,故而紅棗第一反應就是好事定了。

果然二太太劉氏、三太太馮氏各拿了長孫的擇日貼給紅棗。

謝允和謝允忻大定日子一個八月初六,一個八月十六,都是八月。迎娶則是一個八月二十六,一個十月初六。

看兩個人辦事的日子和她婆的生日並不衝突,紅棗放了心,方道了幾句恭喜。

葛氏見狀便道:“尚兒媳婦,剛由老太爺做主,你允芳哥的好日子也定了,大定是九月二十八,迎娶是十一月初八。”

“一會兒家去後我讓人寫了給你送去。”

紅棗嘴裡答應,心裡卻想看來在她來之前,五福院已經為結婚排日子撕過一場了。

由二房、三房都有擇日貼反推,此回二房三房是有備而來,打了她三叔三嬸一個措手不及,以致把謝允芳的婚事拖成了最後一個。

不過這也是該的,誰讓他們年前不吭聲呢?

當時只說是四娶一嫁,提都沒提謝允芳的事。

想到那至今還沒訊息的謝家今年唯一一嫁,紅棗心中嘆息:這世重男輕女的厲害,同是庶子女,似謝允怡就早早的大張旗鼓的辦好了婚事,而四房老爺謝知進的庶長孫女謝倩兒的婚事則至今沒甚說法。

現謝韻兒也是,悄沒聲息地就從赤水縣出嫁了——若不是她當家,謝韻兒辦事的酒席銀子得從她手裡過,她真是一點也不知道。

回到明霞院,紅棗剛把她婆送回屋坐下,便有天香院的人跑來說三房大奶奶姜氏頭暈目眩,胸悶噁心,讓給請大夫。

紅棗正疑惑姜氏該不是中暑了,便聽她婆笑道:“你們大奶奶該不是有喜了?這症候聽著倒像……”

有喜?紅棗恍然扶額:感情三房不著急謝允芳的親事,其實是心有成竹啊!

她還是太天真了!

郎中來後果診斷出了喜脈,而且已經兩個月了。

雲氏聽說立讓人拿了銀耳蓮子等滋補品送去,而午後家來的謝尚說老太爺也叫人拿了東西給姜氏……

謝子安在河南道上收到雲氏的來信不覺嘖了一聲,心說尚兒做學問已經做到這個境界了嗎?那他家去可要好好瞧瞧。

做學問是件極耗費精力的事,謝子安這幾年沉迷書海,即便離了雲氏也懶怠再找什麼通房——有時間有精力做學問不好嗎?

那種學有所得,感覺身體和心靈被知識充實的滿足感、成就感和愉悅感哪裡是簡單粗俗的原始**所能比擬?

謝子安抬手便回了一封等他家去後再議的信。

比起通房,謝子安更在意兒子的學問成就。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兒子了。不過眼下,謝子安看著手裡銀紅色的絲網球,他只能先洗個澡試試這讓小兒子一日三澡的玩意有什麼樂趣?

雲氏素來信奉丈夫,她收了謝子安的來信,便就收了所有心思,一心等謝子安年底家來了。

獨留長子一人在老家兩年多,雲氏心懷歉意,便特別看重八月初八謝尚的生日。

雲氏親自給謝尚做了一套衣裳和鞋。

早起雲氏看兒子穿著自己給做的衣裳精神抖擻的樣子,心中欣慰,結果卻聽到謝奕問道:“大哥,今兒嫂子送了什麼給你?”

“是新華容道嗎?”

“新華容道自然是有的!”謝尚嘚瑟道:“還有……”

但轉念,謝尚變了臉,沒好氣道:“你嫂子給我的東西,我幹啥要告訴你?”

雖然謝尚很想跟謝奕炫耀紅棗給他做的華容道趙子龍同款銀盔銀甲和亮銀槍,但思及炫耀的後果,謝尚還是決定沉默是金。

謝奕根本不鳥謝尚。他直接問紅棗道:“大嫂,今年的新華容道有給我留嗎?”

紅棗笑道:“必須的啊!”

然後便讓碧苔拿了來給他。

謝奕看今年的華容道人物的臉雖然一樣,但盔甲和造型卻都是全新樣式,不覺喜笑顏開道:“謝謝大嫂!”

謝尚撩眼皮看紅棗與他弟的只是市賣的普通華容道,不是給他的特製大號華容道,方才哼哼道:“這原是給你過八月節的,你現就討了去,等八月節可就不許再來討了。”

謝奕拉著紅棗手故意問道:“大嫂,八月節你還會跟往年一樣給我新衣裳吧?”

紅棗能說不嗎?只能點頭了。

謝尚自然又生氣了,心說:他弟弟真是太討厭了,一點都不似紅棗的弟弟貴中可愛。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李貴中來了。雲氏想著孩子多才熱鬧,早兩天便和紅棗說好今兒接了李貴中家來熱鬧一天——嶽父母是不好無故來女兒婆家,但小舅子卻是無礙。

李滿囤和王氏也願意兒子和女兒女婿親近,加上李貴中已經上學,離家也沒啥好不放心的,早飯後不過囑咐了兩句要見人要叫之類的話便讓陸貓套車送了來。

李貴中來後,謝尚便主動讓顯榮給他拿新華容道,而且並還沒有說八月節不能再討的話。

謝奕見狀不可避免地嫉妒了。

於是謝奕自己告訴李貴中道:“貴中哥哥,這華容道原是我哥哥給你過八月節的禮,你現拿了,八月節可不能再討了!”

李貴中奇道:“我既然都已經有了,為什麼還要再討?”

“而且這個華容道我已經有好多了,去年的、前年的,我都收得好好的!”

拆遷大王謝奕……

眼見謝奕吃癟,謝尚頗為高興,心道果然還是紅棗的弟弟可愛!

謝奕不甘示弱道:“我也有好多,我告訴你這就是我大嫂做了賣的!”

“我大嫂對我可好了,我要啥都給我!”

李貴中笑道:“你大嫂可不就是我姐姐嗎?”

“我姐對我更好,每回她都不用我要,就主動給我!”

聞言謝尚胸口中刀,忽然覺得李貴中也跟他弟一般的討厭——都是跟他搶媳婦的人。

謝奕年歲雖說最小,但卻是個好勝性子,他自己說不過李貴中,便去拉謝尚道:“你姐對你再好,也比不上她對我哥哥。我告訴你我大嫂每回做華容道,第一個都是給我哥哥的!”

謝尚一聽眼睛瞬間就亮了,他覺得他弟也不是全然的討人嫌。

謝尚自得道:“我媳婦對我當然對我最好了。別的不說她今兒送的常山趙子龍的鎧甲,你們就誰都沒有……”

雲氏看著生辰之日卻只能跟兩個蘿蔔頭一般的弟弟嘚瑟的長子頗覺心酸:她兒子長這麼大連個相熟的知交好友都沒有,真是太孤單了!

這兩年她和男人在外頭,兒子一個人在家,日常身邊能說上話的怕也就只他媳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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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待他媳婦不同!

紅棗根本沒聽到三個男孩子之間的吹牛大戰,她正忙著指揮丫頭給她的堂屋做佈置——既然她婆還特地請了她弟來,紅棗想那謝尚這個生日就很可以辦成一個party。

所以紅棗準備了綵球綵帶糖果甜食果汁奶茶等許多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唯一的客人李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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