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人前口號喊得山響,人後貪婪無恥齷齪。別說不想不敢不能,花花世界,時時刻刻都讓人想、敢、能。

周斯賢端起茶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而後,心滿意足地說了聲:“真香!”

周斯綿冷眼看著哥哥,說:“我今天來,老爸不知道。他一再擔心你,你好自為之。”

“放心!我會好好的。”周斯賢長嘆一口氣,說:“斯綿啊,我們兄弟倆都是院長,老爸現在還為我們倆感到自豪。希望你要走正道,好好地!”

“話說回來,王曉霞的事能不能辦?不能辦就算了,我們幫助別人要有原則有底線,不能因為老爸或者我找了你,就觸碰底線。”

“我想想辦法。如果她不願意來,我也不勉強。”周斯賢說:“從鄉鎮衛生院調一個兩個人,問題不大。”

說著說著,就有了一些悲愴在蔓延。他們兄弟,都是吃過苦的人。吃過苦的人一旦回憶當年,就有強烈的悲壯氣氛。

周斯綿記得,那一年,上面要把竿子鄉衛生院賣掉,但父親不同意,約了十多個同事,商量要把衛生院買下來。可是,他們沒這麼多錢啊!就發動大家四處借錢。那時候,周斯賢參加工作不到一年,自己還在醫學院讀書。

“正好是快過年的時候,家裡的氣氛格外壓抑。”周斯賢說:“那晚我剛回家,父親就問我,有不有錢?”

“你說,我有錢。一萬!”周斯綿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表情,嘴巴張開,半天都沒合攏——他被哥哥嚇到了。那時候,參加工作一年就有一萬元,相當了不起了,雖然不像十多年前萬元戶那麼牛逼,但終究是一筆了不起的數目,可以在市裡買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子了!

父親母親很奇怪,他們工作了一輩子,也只有不到兩千塊錢的積蓄,這還是他們省吃儉用從牙縫裡節省下來的。

父親追問周斯賢,這麼多錢,是從哪裡來的?他懷疑這錢來路不明。周斯賢道出實情,自己白天上班當醫生,晚上就利用同學的關係——一位大學同學的父親是煤礦礦長,從煤礦運來煤炭,送給各個單位。

那時候,煤炭是稀缺資源,各個單位搶著要。能弄來煤炭的人,都是神通廣大的。周斯賢每車煤炭能賺兩百元,分給同學一部分,自己一年時間,就賺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一萬元。

父親聽了這話,驚訝周斯賢這麼有經濟頭腦,也擔心他對錢追求太過頭了,會陷進一些圈套。普通的老百姓對錢的態度,既渴望又擔心。羨慕有錢,又害怕被人坑害。

周斯賢將一萬元拿給父親,又跟同學和同事借,終於湊齊了錢,讓父親順利接手竿子鄉衛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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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父親和十多個同事的努力,竿子鄉衛生院才不至於落入一些商人的手裡,衛生院才沒有變成某些人牟利的工具,竿子鄉的人才看得起病。

那時候,很多衛生院被賣到商人手裡,農民生病看不起,只能忍著,鄰鄉很多人都跑來竿子鄉衛生院看病,稱讚周金鵬做了一件大好事。

事實證明,周金鵬是對的。他不但保住了竿子鄉衛生院,還在上面收回衛生院管理權的時候,沒多要上面一分錢。其他的衛生院,都是花了好幾倍的價錢,才收回去的。

就憑這一點,周金鵬在竿子鄉享有崇高的威望。當然,他的名字也伴隨竿子鄉衛生院的醫改,一層一層上報到高層,被高層大張旗鼓表彰。

上面獎勵周金鵬的是,讓他主持竿子鄉衛生院的工作,直到他退休。他們想不出,還有誰比周金鵬更適合當這個院長。

周金鵬也沒讓上面失望,他帶著十多個人,將竿子鄉衛生院建設得井井有條。別的衛生院為發工資焦頭爛額的時候,竿子鄉衛生院從來沒有擔心過發不出工資,別人勾心鬥角的時候,竿子鄉衛生院從來沒有人告狀上訪。

周金鵬的生命,是對醫生這個職業最好的堅守。

“父親這一輩子,治病救人,從來沒有坑過人。”周斯賢說:“我們有一個好父親,他為我們做出了榜樣!”

“人生在世,能做幾件讓人記住的事,就是積福、積德!”周斯綿感慨:“我們不能給父親臉上抹黑!”

兩兄弟的眼睛,都模糊在往事之中。

周斯賢終於決定改變自己。一陣強烈的恐懼感包圍著他,他覺得自己每天都活在掙扎之中,擔驚受怕。雖然不是每天做惡夢,但不想自己的人生就此沉淪。

回到家,他對姜琦琪說:“離婚吧!我願意放手,不讓你生活在痛苦之中。”

“離婚?你不怕我滿世界告發你,讓你身敗名裂?”姜琦琪盯著他,像看一隻認識了二十多年的怪物。

周斯賢笑了,慘笑,說:“我不用你告發,我決定自首,用實際行動贖罪。”

姜琦琪打了一個寒顫:“自首?你這是在給我挖坑啊!要把我一起陷害進去!”姜琦琪當然知道自己經不起查。她要阻止周斯賢,這個瘋狂的男人,一點也不考慮她的處境。

周斯賢沉默了。他的心裡,在考慮如何贖罪,卻沒想到,姜琦琪照樣是問題嚴重。

“看來,一個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想收手都不行!”周斯賢仰天長嘆,淚水再一次充盈雙眼:“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除了感情,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姜琦琪恨恨地說:“周斯賢,當年,你讓別人用小恩小惠一點點把我送進深淵,現在想一個人去自首,把我甩到一邊,門都沒有!”

“你也可以去自首!”周斯賢說:“這樣的話,我們兩個人都能得到寬大處理!”

“笑話!我們兩個人都關進去了,兒子怎麼辦?你讓兒子一個人揹負這個惡名?”

“兒孫自有兒孫福!”周斯賢說:“他已經長大了,要靠自己雙手去養活自己!”

“周斯賢,你是不是瘋了!兒子還剛剛上大學,你說得輕巧,讓兒子自己養活自己!到時候,這個家不復存在,他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混賬!”姜琦琪哭訴,這一回,她不顧忌別人是否聽見,不再偽裝自己的情緒。

周斯賢陷入了痛苦的深淵。這個在外面看起來威風八面的家,實際上早就支離破碎。他無法左右,更不能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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