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大洋辦大事,周斯綿的心情不能僅僅用激動來形容。他的臉上,彷彿洋溢著青春的光芒,心裡一直在打鼓。

那一年,周斯綿告別父母,告別妻子,一腳踏進一無所知的異國他鄉,遇到了導師。

導師不但教給他學問,將他培養成一名腎臟疾病博士,還處心積慮讓他留在瑞典。

如果不是母親病重在床,如果不是遇到市人民醫院恰巧招聘腎臟病專業博士,他也許會一心一意留在瑞典。

那年,一個叫詹姆斯的女子差點闖進了他的生活。異國女子熱情大方,渾身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周斯綿是在導師舉辦的聖誕酒會上認識詹姆斯的。

她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聊一些天氣之類的話題。周斯綿不太喜歡熱鬧的場面,他習慣了清靜。這個時候,詹姆斯端著紅酒杯過來了:“幹一杯?”

周斯綿看著她,眼神有些迷醉。他想起了張娟娟。獨在異鄉為異客,周斯綿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融入到這個地方。他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在這個地方,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喝著喝著,周斯綿的淚水簌簌而下。當然,他並沒有當著她的面掉眼淚。他匆匆去了洗手間,獨自一人站了足足兩隻煙的功夫。就在他覺得心情平靜的時候,一抬頭,發現他站在門口,散發著迷人的笑。

“哭了?”

他對自己的失態深表歉意。他說:“突然,我就想自己的家人了,有父母,有妻子。”

她絲毫不介意,笑著說:“我也是。我很想念我的親人。我和你不一樣,不會哭的。想他們的時候,我就笑著對自己說,快點掙到足夠的錢,回家。”

詹姆斯不是瑞典人。她是導師的學生,五年了,還沒畢業。沒有畢業收入就很低。她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多次向導師表示,即使不畢業,也要回家。

導師不準她回家。在導師眼裡,畢不了業,是學生的恥辱,也是老師的恥辱。導師這輩子從來沒有帶過畢不了業的博士。導師呵斥她,一定要完成學業,這是任何一位學生的責任,也是導師的責任。

她又留了兩年。可是,導師給她的課題,她毫無突破。她自己都心灰意冷,曾經想求導師放她一馬,讓她畢業。

導師要求很嚴,待人卻慈愛,詹姆斯就一再拖延畢業時間。現在,她全身心準備畢業論文,來應對導師刁鑽的提問。

兩個身處異國他鄉的年輕人,找到了共同的話題:畢業論文答辯。他們在洗手間門口聊了很久,讓來來去去的人側目,那眼神,有奇怪,也有吊詭。

他們終於在別人的眼神裡,察覺到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何況,詹姆斯手裡還端著高腳紅酒杯,也難怪人家的眼神怪異,有誰站在洗手間門前喝酒?

兩個人回到室內,話題從天氣開始拓寬,直到人生、學習、科研以及論文答辯。對讀書的人來說,論文答辯能否透過,意味著能否拿到學位證。辛辛苦苦出國留學,總不能像方鴻漸一樣,買個假文憑回去哄騙父母鄉鄰吧?

一股淡淡的鄉愁,慢慢侵襲周斯綿的靈魂。家是遠方的家,沒有詩,也沒有笑。大家都在談詩和遠方的時候,其實,遠在他鄉的人,心裡永遠藏著家鄉。

在酒精和音樂的刺激下,周斯綿感覺到詹姆斯的異樣。她靠在他的肩頭,散發著成熟的芬芳。

有那麼一瞬間,周斯綿也迷失在這芬芳裡,好像身邊的人是張娟娟。他脫口而出:“娟娟!”

然而,詹姆斯迅速抬起頭,看著他:“周,你叫錯了,我是詹姆斯,不是娟娟。”

周斯綿推開詹姆斯,滿臉歉意:“抱歉,我想妻子了。她在我的家鄉,現在正在服侍我的母親。”

周斯綿眼裡,露出誠懇的歉意。詹姆斯笑了,說:“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很忠誠的男人。好吧,我原諒你了!”

直到酒會結束,客人三三兩兩散去,他和詹姆斯幫忙整理好衛生,才離開。

詹姆斯暗示,她的房間佈置得很溫馨,很浪漫,希望他前去參觀。周斯綿當然知道,這種暗示的意思。但是,他堅持不去。父親的話,總是從遙遠的地方,鑽進他的耳朵:你不能辜負張娟娟。

詹姆斯失望地走了。他甚至不敢看她的背影,扭頭就離開了她。他走出很遠,才聽到詹姆斯開門的聲音。她一定是在期望,在某一個時候,他能回頭,向她奔去。

然而,她失望了。這樣的失望,是對一場浪漫幻覺的期許,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渴望。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之後,周斯綿經常和詹姆斯見面,有時在實驗室,有時在圖書館,有時在診室。見了面,還是打招呼,她身上還是洋溢著讓人迷醉的氣息。

多數時候,周斯綿都只是對她笑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他知道自己其實在掩蓋著一場真相,這場真相,是永遠不能向外人透露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詹姆斯身邊多了一名騎士。周斯綿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詹姆斯笑著向周斯綿介紹騎士,他的內心竟然一陣慌亂。他的人生,註定與她不在一條平行線上,註定不可能與她的人生有任何交集。差一點迷失了自我和方向,周斯綿覺得惶恐。

有時候,人的迷失是從孤獨開始的。周斯綿想盡一切辦法戰勝這種孤獨。睡不著的時候,周斯綿會折騰自己到半夜,甚至是通宵不眠。他要戰勝自己,必須要付出巨大的辛勞,哪怕是體力上的辛勞,也要壓抑自己的慾念。

一切的如果,都只是猜測。周斯綿從一腳踏進瑞典開始,就註定成不了瑞典人。走在哪裡,他身上都流淌著祖國的血液,蘊含著祖國的基因。

周斯綿不是血統論者,也不是唯心論者,在他的心裡,當好一名醫生,比什麼事都重要。那是他的追求。

青蔥的歲月,值得回味和珍重。他跟導師三年,求學的時光永遠是教室、圖書館、實驗室、醫院。他沒有地方可去,也去不起。一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留學生,怎麼可能到處逛街、到處逍遙?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