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彌昆重提那個久遠的名字,奎澤眼神微變,一言不發,沒有應答。

“......”

彌昆神情憤懣地扭了扭脖頸,隨即向著沉默的奎澤挑釁道:

“怎麼了?奎澤?我這麼謾罵你的那位兄弟,你就不想要說點什麼嗎?”

奎澤語氣低沉地表態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

彌昆冷聲一笑。

“呵......”

“瑟爾佛舍,還有你......”

“想當年,你們這兩個傢伙簡直就像是捆綁在一起似的,實力相似,成就相似,性格都是那麼得讓我厭煩,同時卻又牢牢佔據著一席以及二席的寶座,一直踩在我的頭上,充當著我的兩大心魔......”

“而你們先前還在聖光教會擔任聖光騎士的時候也是如此......”

“作為和你們一樣被聖神孕育的三兄弟,亞門汀在你們身邊肯定也經常感到喘不過氣吧?”

“本來至高騎士的領袖職位根本輪不到他來做,結果沒想到你們兩人後面都因為失去聖光之力而轉去獵團,所以這個騎士老大的位置相當於是你們倆拱手讓給他的......”

奎澤語氣平淡地做出回應:

“不,亞門汀是個忠厚人。”

“他表裡如一,天性純粹,和你完全不同,根本沒有那麼多齷蹉的小心思。”

“彌昆,如果你用‘虛偽’和‘傲慢’分別形容瑟爾佛舍和我,那麼你本人便是‘貪婪’的象徵。”

聽到這裡,彌昆瞳孔擴張,表情凝固,然後整個人便是猙獰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貪婪......貪婪!沒錯,你這個形容倒也貼切至極!我這個人,確實貪婪,天性貪婪!”

“在我還是貧苦家庭的一介凡人幼童之時,我渴望金錢,渴望成為富甲一方的富豪,為此我曾經幹過無數小偷小摸的勾當!”

“等到後來我經歷了噩夢,獲得了力量,我便是捨棄掉了以往淺薄的志向,轉而渴望爬向更高的頂點!”

“我不光想要變強,更渴望成為第一!”

“不單單只是獵團的第一,更是整個世界的第一!”

“唯有這樣,我的慾望才有可能得到滿足。”

“這便是我與生俱來的天性......”

彌昆說著說著,語氣突然迴歸平靜,表情也由先前的興奮迅速變得黯淡了起來。

“正因如此......”

“幾千年以前,在得知瑟爾佛舍正式背叛聖光,逃入迷宮,投奔深淵,獵團因此要求我們剩餘極獵對他展開集體獵殺的之後......”

“我整個人實在是高興壞了。”

“畢竟我早就看瑟爾佛舍不順眼,早就想要把他從一席的位置扯下來了......”

“所以,得到了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任務,那時候的我一度認為,自己的稱霸之路總算能夠更進一步......”

“結果......結果......”

彌昆說到這裡,情緒再次浮現出了萬千漣漪,令得言語也隨之變得模糊。

標記。

奎澤的言論徹底激發了彌昆的興趣,以至於他隨即表情期待地追問起來:

“接著呢?你在獵人墓地發現迷宮遺物的蹊蹺以後,有沒有把這個現象公之於眾?”

奎澤言辭淡定地回答道:

“當然沒有。”

“畢竟掘墓這種行為始終觸及到了倫理道德的底線,倘若真相曝光了,肯定會嚴重影響後代獵人們對獵團的信任。”

“所以,我就將相關的資訊作為獵團最高級機密全盤封鎖,獵團當中也只有極個別高權成員知道相關內情。”

“至於後來那些陸陸續續在獵人墓地出現的更多迷宮遺物,則是被我一一挖掘回收,然後在遺物殿進行收容保管。”

“另外,我還在之後設立了一條團規,那就是奧靈獵人死後的遺體必須埋葬在獵人墓地,任何人無論有什麼理由都不得破例。”

彌昆聽罷,頓時情不自禁地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哈!”

“這也就是說,你們奧靈獵團表面建立墓園用來追悼死者,尊重死者,實際上卻是把那裡當成了一片用來收穫寶物的菜園?”

“不愧是你,奎澤!”

“什麼人倫,什麼道德,對你來說,通通都是用來敷衍大眾,收買人心的幌子!”

“真不知道獵團裡面那群敬重你崇拜你的傻瓜,在知道這些真相過後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畢竟,無論他們生前立下了什麼功績,他們親愛的團長也會在他們死後偷偷挖開他們的墓碑,將他們剩下的價值榨得一乾二淨!”

“這群傻瓜甚至就連想要沉眠在故鄉土地裡面的權力都沒有!”

聽完彌昆的冷嘲熱諷,奎澤面不改色地表態道:

“我不認為榨取死者剩餘的價值有什麼問題。”

“畢竟,我是獵人。”

“而獵人就應該物盡其用,難道不是嗎?”

彌昆表情戲謔地點頭同意道:

“嗯,說得沒錯,這才是獵人真正應該具備的風格!”

“像是教會那種追崇人性,堅守倫理的作風,自始至終都和你我不搭邊!”

“那麼,話又說回來,教會知道這些事情麼?”

奎澤點了點頭。

“和獵團一樣,這些內幕,教會同樣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雖說他們起初表示反對,不過在我的勸說下,之後也就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這是我的管理範疇,他們無權干涉,也沒有道理干涉。”

彌昆一邊摸索著下巴,一邊微笑地沉吟起來。

“嘿......這麼看來,教會倒也不是迂腐得無可救藥呢......又或者說,他們其實並不怎麼看重乎你們獵人的性命?畢竟你們兩類群體的力量來源完全不同,這要是換在尋常的宗教團體,你們獵人早該成為教會眼中必除不可的異教徒了~”

奎澤抱胸回話道:

“這點就沒什麼好討論的了,就算教會存在再多的偏見,那也無法改變他們需要我們的現實,只要這個基準不倒,那麼獵團和教會永遠都只能‘和睦相處’,我們雙方都別無選擇。”

彌昆看著奎澤,逐漸收斂笑容,眼神閃過幾絲隱晦的光芒,隨後整個人便是搖頭感慨道:

“果然,奎澤,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

“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你的言行能夠讓周圍的所有人都對你崇拜有加。”

“然而,把一切都當成是自己達成計劃的棋子,那才是你真正的本性。”

“早在當上極獵之前,我就看出這一點了。”

說到這裡,彌昆的語氣瞬間變得低沉起來,儼然沒有了最初的悠哉與散漫。

“那時候的你,臉上總是掛著一副親善的笑容,對待任何人都表現得謙遜友好......”

“只可惜,無論你的演技再怎麼精湛,也都騙不倒我。”

“打從第一次在獵團看見你的那個瞬間,我就知道,這個傢伙讓我噁心得想吐。”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比你更加‘虛偽’。”

“以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奎澤聞言,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呵呵......”

然後,彌昆的眼神逐漸發散,彷彿是在回味著過去發生的點點滴滴,同時以冷冰冰的口吻繼續發話道:

“和你相比,當初一起從教會轉入獵團的‘他’,就相當於是另外一種極端了。”

“那個傢伙的言行談吐,簡直就差把‘目空一切’幾個字寫在臉上......”

“奎澤。”

“如果說,你是‘虛偽’一詞的代言人......”

“那麼,和你一同出現的那個傢伙,便是一個活生生在世間行走的‘傲慢’!”

“他從未正眼瞧過我們這群同事......”

“彷彿就如同,這世間,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全是陪襯,全是垃圾!”

聽到這裡,奎澤的眼神亦是微微下沉,一時間沒有再張口應答。

“......”

與此同時,彌昆則是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猙獰,雙瞳之中的風平浪靜迅速被猩紅的血絲所逐步覆蓋。

這一刻,坐在奎澤眼前的老人,彷彿就像是脫掉了原先的人類皮囊,轉而顯露出了自己作為一尊鬼神的本質,整個人就這麼爆發出了極端恐怖的氣場,其壓抑程度足以令得方圓上百公裡的世界瞬間變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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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大地顫抖,天空戰慄,大氣破碎,狂風湧起,雲海發黑,電閃雷鳴!

嘭嘭嘭————————————!

譁啦啦————————————!

轟隆隆————————————!

僅僅只是因為彌昆一人的情緒發生了些許的波動,末日即將到來的毀滅徵兆就這麼籠罩了整一片迷宮荒野!

目睹這番誇張至極的恐怖光景從天而降,奎澤依舊靜坐原位,表情淡定自若,好似無事發生。

而彌昆則是低頭捂臉,語氣惡狠狠地低吼著:

“啊!該死!該死!”

“一想起這個傢伙,我就會不自覺地血脈噴張,腦髓刺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是我有生以來最厭惡的存在!”

“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場!”

“那道‘蔑視所有’的語調!”

“以及那對‘總是覺得自己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眸!”

“幾千年以來的日日夜夜,我彌昆始終都沒辦法忘卻啊——————!”

“這個傢伙......呃呃呃呃呃......這個傢伙......”

“最開始明明應該是聖光教會的原至高騎士,頂著這道一文不值的頭銜,和那群愚蠢的教徒至死侍奉著那個固步自封的主子——————!”

“然而他卻中途轉職成為了奧靈獵團的初代極獵一席,一直壓在我們所有人的頭頂,一直不把我們任何人放在眼裡——————!”

“結果,後面他卻又來莫名其妙地半途而廢,捨棄獵團,背叛聖光,投靠深淵,最後徹徹底底地毀了我的人生——————!”

“瑟爾佛舍......”

“瑟爾佛舍——————!”

“金.眸.獵.人.瑟.爾.佛.舍——————————————————!”

“這個隨心所欲的瘋子!”

“拜他所賜,我的人生,就那樣變得一文不值!”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

“那對目空一切的黃金瞳......”

“千百年以來,總是浮現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趕之不絕啊——————————————————!”

聽完彌昆的一番見解,奎澤的獨眼暗自閃過幾絲晦澀的光芒,隨後再是提問道:

“那麼,你剛才所提到的神物,又和你所提到的遺物體系有什麼關聯?”

彌昆伸指揉搓著太陽穴,語氣淡然地做出回應:

“這種問題還需要我解釋嗎?”

“既然普通的人死後變成普通的遺物。”

“那麼強大的神死後就會變成強大的神物咯。”

“這麼說起來,我們奧靈獵人......”

“噢,不,原諒我口誤,應該是......你們奧靈獵人。”

彌昆說著說著,笑容隨即多出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奧靈獵人,千百年以來所仰仗的『啟示錄』,其實就相當於是一座巨大的混合棺材。”

“至於你們苦心收集多年的『神物』,則是一頭頭遠古神明喪生提純之後的骨灰。”

“等到未來聖光和深淵有哪一方或者雙方全部死翹翹了,那麼祂們應該也會各自變成兩件對應的『神物』。”

“而這也恰好能夠證明我剛才的觀點!”

“唯有奧靈才是整個世界的真正至高存在!”

“凡人也好,神明也好,全部都在祂的掌控之中,全部都得活在祂的陰影之下!”

“奧靈從未像聖光和深淵那樣親自現世,或許只是因為這兩頭低階神長達千萬年的鬥爭,在祂的眼裡只不過是小打小鬧,所以祂才根本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聽到這裡,奎澤彷彿像是感悟到了什麼一樣,整個人就這麼再次陷入了沉默。

“......”

看著奎澤的模樣彷彿像是在認真思考問題,彌昆頓時忍俊不禁,心裡覺得一個將死之人對於這些問題仍然如此執著,實在是讓人感到既荒唐又好笑。

“呼,行啦,奎澤,這些虛無縹緲的問題,你想再多都是無用的,讓我們繼續聊聊別的吧!”

彌昆神態悠哉地變更起了話題。

“好比說,你當初在你們獵人的墓地裡面具體發現了什麼異樣,接著你又做了什麼處理?”

“我對這些話題挺感興趣的。”

“相信在我給了你那麼多啟迪以後,你應該不會吝嗇自己的故事吧?”

奎澤收回思緒,重新看向彌昆,隨即毫不掩飾地坦白道:

“大概是在聖光淨土兩千年以前......某一天,下屬告訴我,獵人之巔上面的墓地發生了怪事。”

“於是我前去檢視,發現某座墓碑的周圍土壤正在隱隱發光。”

“然後呢?你把這麼一位功臣的墳給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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