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現世,沒有驚天動地的天地異象,也沒由生靈塗炭的紛爭發生。

它來得悄無聲息,悄悄地誕生在一個普通人手上,帶著他犯下猩紅殺孽,踏上邪修的道路。

它還長得普通至極,說是破爛都不為過,比不上蕭羽腰上的任何一柄寶劍,卻能擋住紫闕雷霄的奮力一斬,劍鋒上缺口的數量始終就保持著那麼多,除此之外,再也無法多添上半點裂痕。

虛罔遙坐偏殿屋頂,早已看出了屠蘇手中邪劍的端倪,他向蕭羽詳細詢問了一下邪劍的模樣和特點,接著沉吟片刻,再度開口。

“從未有過這柄邪劍的見聞,想來是不在大陸十大魔兵之內。”

“興許是改變了形貌也不一定。”蕭羽淡然說道。

虛罔點了點頭:“少宗主所言不假,那些妖邪最愛的就是這種障人眼目,蠱惑人心的把戲……但也不能排除,有新的魔兵降世的可能。”

“魔兵現世?”蕭羽從這個詞中聽出了血腥的味道,“那會怎樣?”

虛罔先是嘆了口氣,斟酌著詞句說到:“曾經十大魔兵名動大陸,無不是靠著屍山血海堆積起來的兇名,魔兵降世,預示著天下又將有大劫發生,恐是生靈塗炭,慘絕人寰的場面。”

不大的偏殿內冷風陣陣,虛罔口中所說不過寥寥幾個詞彙,卻不難勾勒出一個殺伐血腥的畫面。

“少宗主,魔兵降世,天下恐有大劫發生!”虛罔神情悲鳴,眼神真摯地注視著蕭羽,“少宗主忠肝義膽,是否願意承下這拯救天下蒼生的重擔?”

“不願意。”蕭羽沒有絲毫猶豫,淡然說道。

“好!我也不願意!”虛罔面上的悲鳴瞬間消失不見,呵呵一笑,“少宗主快人快語,貧道佩服真心佩服。”

面對著臉色變換極快的虛罔,蕭羽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就又放在殿內的十八尊泥塑上。

“少宗主,下一步打算如何?不如在我這座小廟裡做客幾天,我這個乾坤宗掌門人,也好盡一個地主之誼才是。”

“你滿共三座小廟,一座塌了,一座供奉死人的,還有什麼好做客的?”

“少宗主快人快語,貧道著實佩……”

“行了道長,能幫我準備套乾淨衣裳嗎?我即刻便要出行。”

“能為少宗主服務,乃是貧道修來的福緣。”

虛罔呵呵一笑,朝著正在打掃雕像的小道童喊道,“彌助,去幫這位貨真價實的少宗主取套得體衣衫來!”

彌助,是個好名字。

蕭羽瞅著那名粉雕玉琢的小道童放下手上的活,忙不迭送地跑過來,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好奇。

他生得唇紅齒白,清秀可愛,若是摘下道髻把頭髮披下來,別人指定要以為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

清秀如女孩的小道童跑到蕭羽身前,先衝著虛罔問道:“是真的?”

虛罔重重點了點頭:“貨真價實。”

旁邊的蕭羽不禁表情古怪,總覺得自己在這二人口中,變成了什麼交易的物品一般。

“師尊,之前那個冒牌貨來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講的。”

“住口!少說話,多做事。”

“師尊,小心駛得萬年船,要不……您先驗驗貨?”

虛罔猛地一愣,“驗貨?”

他朝著蕭

羽瞅了一眼,後者此刻已經略有慍怒,冰冷的眼神令得他渾身都打了個顫。

“臭小子,還在這裡說什麼胡話?”虛罔不輕不重地踢了小道童一腳,急促說道,“還不快去?!”

小道童揚起清秀的面龐,看了神情淡漠的蕭羽一眼,摸了摸鼻子,屁顛屁顛行出了偏殿。

“不知是真是假的少宗主,請隨我來吧。”

在虛罔的賠笑聲中,蕭羽目不斜視,大步走出偏殿。

待到二人走遠,虛罔長舒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還管他是真是假作甚,武師九重天,腰上兩柄劍,以及那份空間神通……他就算不是那個蕭羽,蕭晨蕭鼎蕭戰又有什麼分別?”

虛罔說完回味了一遍,又匆忙搖頭:“不行不行,蕭戰是沙比,還是有點分別的。”

大個子已經將所有斷掉的泥塑手臂都堆積在了一起,用眼神詢問著虛罔該如何處理。

“丟掉火裡,全都燒了。”

虛罔面無表情地說道,並沒有對這列為祖師的泥塑肉身保持應有的尊重。

而大個子也只是點了點頭,用腳歸整了一下地上的泥塑,神情也是同樣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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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過倒塌的大殿,名為彌助的小道童看也不看被壓在廢墟下的一眾師兄姐,徑直從旁走過。

“你的同門全都死於非命,你甚至都不駐足悼念一番嗎?”蕭羽跟在他身後,挑了挑眉毛。

“為這些蠢貨?”彌助驚訝地扭過頭來,小手指著倒塌的廢墟,認真地詢問道,“你會為他們的死感到半點難過或悲憫嗎?”

蕭羽搖了搖頭:“有一說一,並不會。”

“一?哪有一?”彌助探著腦袋四處張望了一下,接著攤手說道,“我和你一樣,對他們的死毫無半點感覺。”

“可他們不是你的同門嗎?”

“那又如何。”彌助重新扭回頭去,繼續在前面帶路,“這並不妨礙他們愚蠢。”

蕭羽默默打量著這個小道童的背影,後者平平無奇,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小孩子。

如此而已。

這座山野中的乾坤宗表面上是一座平凡的道館,小小的人成立了小小的宗門,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

然而門口的青石,十八尊模樣如一的泥塑,三個透著古怪意味的人,匯合在一起,顯得這乾坤宗愈發撲朔迷離起來。

魔劍降世,為何偏偏就尋上了這座乾坤宗?

“少宗主,你其實沒必要打量我。”

稚氣的聲音響起,驚得蕭羽退出思緒,銳利目光緊盯面前的彌助。

彌助頭也不回,繼續用稚氣的聲音說道,“我還小,等我長大了,才能殺得了你。”

帶有殺伐意味的話語在這片空間響起,乘著冷風飛舞。

蕭羽面露古怪,彌助說的其實很對,一個小小道童,又做的了什麼?

可他語氣平常卻又認真,從他口中講出,好似是在說長大以後要實現什麼願望一般。

而且,他怎麼知道蕭羽此刻正在打量著他?

彌助步履不定,轉過頭來衝著蕭羽咧嘴一笑,露出乾淨潔白的牙齒。

“少宗主,可以現在別殺我嗎?”

蕭羽陡然一愣。

寒風大起。

二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四目相對,背後是破損坍塌,埋葬了乾坤宗眾弟子的大殿廢墟。

原來不知不覺間,蕭羽的左手已經搭在了腰上的秋水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敲打著劍身鑲嵌的溫潤白玉。

叮……叮……

彌助委屈地扁了扁嘴,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蕭羽,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蕭羽強忍住道心中莫名泛起的殺機,左手重新放下。

“抱歉,嚇到你了。”

彌助破涕為笑,揉了揉眼睛,重新在前面帶路。

這次直到彌助走出一段距離,蕭羽才重新邁步跟上。

他眉頭微皺,一直在思量著剛才發生的事。

他根本沒有想要殺彌助!

然而他的身體本能,卻在他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自行做出了判斷。

本能,想殺了這個稚嫩孩童。

“他只是個孩子!”蕭羽為自己的這個推論感到惱怒,在心中喊道。

然而他體內的玲瓏道心緩緩旋轉,由劍氣組成的那一小部分泛著冰冷的光澤,當中殺意縱橫。

“你怎麼確信,他只是個孩子?”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道心中響起。

蕭羽悚然一驚,步子頓時再度停駐。

聲音來自本能。

可這具身體的本能,同樣也屬於蕭羽自己!

他猛地搖了搖頭,將奇怪紛亂的情緒扔出腦海,快步朝著彌助追了上去。

乾坤宗共修有三座大殿,最小的那間供奉著歷代掌門人,正中的那間作為迎客的正殿,而最大的那間,則改造了一番,成了弟子睡覺的大通鋪。

眼瞅著彌助正在一眾弟子的行李中翻撿著合適的衣衫,鼻間繚繞著淡淡的酸臭味,蕭羽眉頭不禁深深皺起。

“少宗主,師兄們平日裡都不怎麼愛洗澡的,你擔待著一些。”

彌助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用兩根指頭捻起一件長衫,遞到蕭羽的面前。

蕭羽感覺著一股濃郁的酸臭味撲鼻而來,眼睛一瞪,頭皮瞬間炸起。

“彌助,你是不是在報復我剛才想對你拔劍?”

“少宗主怎麼可以這樣說?這件長衫不喜歡?我還有幾件師姐的長裙,是淡黃色的,少宗主想女裝嗎?”

“彌助……”蕭羽開始敲打起秋水上的白玉。

彌助隨手把長衫丟到一旁,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接著從床鋪上跳下來。

“男人的衣服你不穿,女人的衣服你也不穿,那你想穿什麼?”

他看著蕭羽身上那些被虛空風暴割裂出來的條條傷口,清秀的面龐上泛起為難的表情,“死人的衣服,你穿不穿?”

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盯著蕭羽的雙眸,眨也不眨。

又是一陣寂靜。

“少宗主別打我。”彌助打破了死寂的氛圍,拉著蕭羽就朝著裡面跑去,“我想起來了,有件祖師爺駕鶴仙去之前穿過的衣衫,你可以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你家祖師死之前穿的衣服?”

“是呀。”

“他死前多久脫下來了的!”

“也就……幾十年吧,是他年輕時候還未證道時穿過的——少宗主,你怎麼又要拔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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