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從馬上跳了下來。
城門口持刀的壯漢已經換了一個人，瞧見王管事穿著不俗的樣子，他眼睛一亮，扛著刀走了上來：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
“留你媽個頭！”從城中衝出一堆灰衣漢子，把持刀的壯漢按在地上就是一頓亂打，“瞎了你的眼，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大人是誰！”
“王管事，您回來啦！”灰衣的僕從迎上來，接過馬匹的韁繩。
“最近哪來這麼多生面孔？”王管事對地上的暴行看也不看，徑直朝著城中走去，“怎麼現在什麼下等貨色都能做‘守門人’了，王石呢？那個蠢貨去哪了！”
“哎呦我的大人！”灰衣僕從臉上露出忌憚之色，“您不知道，就昨兒的事！王石被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毛頭小子轟碎了腦袋啊！”
“什麼！”王管事聽了勃然大怒，王石可是他親自推舉給“那位大人”的守門人，現在竟然被一個外來小子轟碎了腦袋，這讓“那位大人”怎麼看他！
“外來的小子……”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怒意一滯，轉為濃濃的沉思。
他停下步子，想了片刻，陰沉地向僕從問道：“是個什麼樣的小子？”
“穿著黑色的衣裳，腰間還掛著一把長劍。”僕從瞧著王管事臉上的凝重，吞了口唾沫，“聽說昨晚張屠夫的店裡有新來的不懂事，還因為這個少年壞了店裡的規矩。”
“張屠夫的規矩也敢挑釁，最近灰三角的新人真是越來越沒腦子了。”王掌櫃眉頭皺起，“這‘守門人’得好好選拔才行，不然灰三角要成什麼樣子！”
僕從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王管事還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僕從的描述太籠統了，穿黑衣服使長劍的少年比比皆是，像這樣的人灰三角每天要進出不知幾百個。
“可千萬不要是那尊凶神啊！”他想到蕭羽，輕嘆一口氣，心中祈禱。
“大人在嗎？我有要事要稟報！”王管事沉聲問道。
“在的在的，大人等您多時了，您隨我來！”
……
“老闆，做生意不？”蕭羽來到櫃檯前，衝著胖老闆微笑道。
他在後院的小房間裡歇息了一晚，有了胖老闆之前的震懾，這一晚過得風平浪靜，無人敢在店內來找他的麻煩。
換言之，就是一隻肥羊都沒有撈著。
瘦小的小男孩正在整理昨夜酒客們留下的一片狼藉，看見那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醉漢，他便直接一腳踹在其臉上，將之蹬到地上。
反正醉漢爛醉如泥，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醒。
蕭羽瞧見這一幕，微微一笑，再度衝著胖老闆說道：“一根噴火蟻的前肢，買一個訊息。”
“買一頓飯還可以，買訊息，一根還遠遠不夠。”胖老闆瞧也不瞧他，正在櫃檯地下收拾著什麼。
哐！整整一捆噴火蟻的前肢擱在桌上，蕭羽無所謂地說道：“這些夠了嗎？”
胖老闆這才瞅了瞅桌上的戰利品，大手一抹，不動聲色地將這些刀鋒般的前肢收了起來。
“噴火蟻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倒是有兩下子。”他小眼睛瞅著蕭羽，不鹹不
淡地說了一句。
“還行吧，都是運氣好。”蕭羽淡淡一笑，“這些夠換你一個訊息嗎？”
“兩個。”胖老闆又伏下身去，在櫃檯地下收拾東西，“我做事有原則，你問吧。”
有原則？蕭羽挑了挑眉毛，在這灰三角中，有原則的人早就死了。
不過他沒再多想，開口問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會飛的妖獸？”
鷹嘴獸那般高頭大馬的模樣，只要是在灰三角出現過，見過的人都會過目不忘。
“沒有。”胖老闆回答道。
蕭羽一愣，難道拐走鷹嘴獸的人沒有來灰三角？
可他是順著足跡一路追來的，足跡一直蔓延到灰三角跟前，接著混雜在重重腳印中，這才搜不清了。
“會飛的妖獸沒見過，倒是見到了一輛封閉的馬車。”胖老闆的聲音從櫃檯下傳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蕭羽面色一喜，“講講！”
“前兩天的事，狼主的兒子從外面帶回來一輛很大的馬車，上面似乎拉著一座牢籠，用黑布擋著，不知道關著什麼。”
胖老闆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東西把籠子撞得哐哐作響，似乎是個大家夥。”
鷹嘴獸！蕭羽當即就斷定，胖老闆描述的就是他那頭鷹嘴獸。
“狼主的兒子？”他疑惑的問道。
“狼主啊，灰三角有點名頭的人物。”胖老闆從櫃檯下鑽出來，拍了拍身上的浮塵，“怎麼，你該不會真的招惹上了他們吧？”
蕭羽淡淡一笑，沒有答話，眼中的神光卻似乎冰冷了些。
胖老闆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人情世故的小眼睛眯成細縫，緩緩說道：“這麼說那是頭飛行妖獸？是你的？真是了不起。”
他聳了聳肩，臉上卻絲毫沒有半點豔羨的神色：“不管那是頭什麼，現在都是狼主的了，哦不……是他兒子的。”
“他們在哪？”蕭羽淡淡問道。
“又要用拳頭解決問題嗎年輕人？”胖老闆含義莫名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可這裡是灰三角，狼主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不算是好惹的。”
“狼主不好惹，難道我就是好惹的嗎？”蕭羽直視著胖老闆，“就像你說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來自哪裡。”
“你還能來自哪裡。”胖老闆不屑地嗤笑了聲，搖了搖頭，
“你這樣的後生我這幾年見的太多了，灰三角一抓就是一大把，無非就是些富貴子弟，瞞著家裡偷跑出來，想闖出點名堂。”
“後生仔，你來錯地方了，灰三角不是你成名的踏板，相反，這裡可能是會讓你葬身的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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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老闆的聲音帶上了一抹冷血與肅殺，他雖然語氣中含著殺氣，但卻是在提醒蕭羽。
蕭羽聽了胖老闆的話，想了想，忽然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灰三角大概有多少人？”
“這誰知道，幾千？上萬？”胖老闆搖了搖頭，“這裡每天都在死人，卻依舊源源不斷地來人，真不知他們在圖什麼？”
“那狼主手下又有多少人？”蕭羽再度問道。
胖老闆想了想，“大概幾百號手下吧，他算是灰三角的老人物了，靠著狠辣的手段，聚
集了不少為他賣命的兇徒。”
說完他瞥了一眼蕭羽，嘲諷地笑道：“怎麼，想摸摸人家的實力，好考慮要不要殺上門去？”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些年過去，狼主自己的實力估計都已經達到武者七重天了，他可沒有噴火蟻那麼好對付。”
胖老闆不再理會蕭羽，晃動著臃腫的大肚子，繞出櫃檯去幫小男孩一塊兒收拾了。
“武者七重天……”蕭羽低聲喃喃，輕輕笑了笑。
灰三角是無法無天的兇徒們聚集的地方，這裡沒有法制，崇尚力量為尊，解決問題的方式向來以拳頭和鮮血為主調。
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都是流氓。
可偏偏不巧，胖老闆並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名少年並不是出自什麼王權富貴的溫室中。
他來的那個地方，叫一劍宗。
把“以理服人”作為第一宗旨的一劍宗，可是乾豐國最大的流氓聚集地。
宗內上下三千弟子，統統都可以算是無法無天的流氓。
而蕭羽，是那三千流氓的頭子。
他不再詢問胖老闆，徑直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老闆，他是去找狼主了嗎？”小男孩直起腰，望著那扇木門，臉上露出些許擔心，“他會不會死啊！”
“你的活幹完了嗎？”胖老闆瞟了男孩一眼，不耐地說道，“到了中午你若是還沒幹完，你猜猜你會不會死？”
小男孩再不敢胡亂操心，趕忙埋頭繼續打掃著屋子。
過了半晌，他唯唯諾諾地聲音再度響起：“老闆，那個人昨天還想給我分肉吃，他好像……跟這裡的人不太一樣，要不……你救救他？”
說完他趕緊閉嘴，不敢去看胖老闆的表情，生怕又遭到一頓謾罵。
他聽說遙遠的朱雀王朝有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高的不得了，比誰都要高。
那時起他就在想，自己的老闆，就是這家店的皇帝了吧。
所以他從來都不敢違背胖老闆的話，連頂嘴都不敢頂一句，可今天他像是吃錯了藥似的，竟然幫起一個外鄉人說話。
出奇的是，這次胖老闆並沒有動怒，過了半晌，他才開口說道：
“這裡聚集的都是一群吃肉不吐骨頭的豺狗，那個人從很遠的地方來，你當然覺得不一樣。”
“他是肥羊嗎？”小男孩認真地問道。
胖老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停下手中的事情，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好好想了想，這才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應該……是吧。”
“我覺得不是！”小男孩今天的膽子出奇的大，竟然敢質疑起老闆的判斷。
“哦？”胖老闆瞅著他瘦小的身子，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小男孩挺了挺胸膛，驕傲地說道：“如果他真的是肥羊，哪能在咱們店裡相安無事地睡上一晚！”
聽了小男孩的話，胖老闆微微一愣，竟是頗為贊同。
此時走在外面的蕭羽心中還在以為，整整一夜無事發生，沒有人來找他麻煩，全都是因為胖老闆的規矩威懾的作用。
可他不知道，胖老闆的店裡還有一條規矩：
子時一過，廝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