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天蔽日,把所有光亮都掩了去。
於是蜃氣樓廣場上的顏色只剩下灰與紅。
灰色是暴徒們心中的慾念,紅色是他們身上濺出的血腥。
蕭羽一馬當先,直直地殺出一條血路!
他被枷鎖壓制住了靈氣,只能靠著單純的肉身力量在人群中搏殺。
然而他無所畏懼,雙手揮動著沉重的枷鎖,像是頭兇猛的獅子橫衝直撞。
頭、肩、肘、膝,統統都成了他的武器,此刻他體內劍海猶如冰封,翻不起一絲波浪,然而正中心的金色小劍似是受他心境影響,不斷地震盪顫抖著。
真正的領導者,不會在戰場上對手下的戰士發令:“給我上!”
而是會身先士卒,大喝“隨我來!”
三百弟子化成凌厲殺陣,跟在蕭羽身後掀起汪洋血海,天狼子等人也四散衝了出去,一吐胸中連日以來的磅礴怒氣。
只有段雨惜和段世譽還留在原地,靜靜望著少年的背影。
看著在暴徒中廝殺的蕭羽,段雨惜的嘴角翹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弧度僅僅只維持了一會兒,刀削般的唇就再度抿成了一條剛毅的薄線。
段世譽看著段雨惜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道:“小姐……”
此刻四下無人,他竟然直接以尊稱稱呼段雨惜,神情甚至比面對獨孤傲時還要恭敬。
聽到段世譽這般稱呼,段雨惜先是目露疑惑,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一雙美目重歸平靜。
她沉默了許久,淡淡說道:“我知道了,就定在……蠻神秘境結束後吧。”
聽著段雨惜冰冷的語氣,段世譽又在心中嘆了口氣,微微躬了躬身子。
他望著遠處蕭羽的背影,心中默唸:“少宗主,你可要加油啊,只剩下……很短的時間了。”
天空中忽然響起沉悶的雷聲,彷彿有千匹駿馬在雲中奔跑,蕭羽最先注意到這陣沉悶的雷聲,眉頭微皺,停下了殺伐。
“一劍宗弟子聽令,結守陣,護衛三宗同胞。”
他身後三百弟子令出即從,將周圍的暴徒統統掃飛出去,接著陣型變換,重新結成天罡北斗陣的防禦陣型,將其餘三宗弟子護在了身後。
只有蕭羽還站在陣外,佇立在所有人的正前方,腰背挺得筆直。
此刻廣場上兇徒的數量已經少了一多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鋪滿了整座廣場。
這裡原本是皇室修煉靜心的風水寶地,然而現在卻淪為了政治權鬥的犧牲品,變成了一座修羅殺場。
雲中的雷聲愈來愈密集,也愈來愈沉重,所有人都聽到了這陣雷聲。
天狼子仰望著天上厚重的烏雲,驚訝地罵道:“他奶奶個熊,這雷聲還真大!”
“這不是雷聲。”最前方的蕭羽頭也不回,眼睛死死盯著廣場的入口處,“是馬蹄的聲音。”
眾人聽了蕭羽的話,心中一凜,知道又有不明的勢力來了。
段世譽朝著蜃氣樓外遠遠眺望,眸中一片冰冷:“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段雨惜沒有朝那邊望去,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蕭羽的背影,藏在袖子下的一雙素手攪在一起。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重,已經可以聽到戰馬粗重的嘶鳴聲,所有人都心中疑惑,不知來著
何人。
噠噠噠!
一陣清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驟然響起,緊接著一匹黑馬當先從廣場入口處衝了進來。
黑馬上的士兵一身精良鎧甲,頭盔上高高聳立著一根藍羽。
他扛著一面飄揚的大旗,底色深黑,上面用金線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蟠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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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面旗子敢繡上金龍圖案,來者應是皇室中人,然而除此之外,旗子上再無任何代表身份或者爵位的紋章圖案,不由讓人費解,來的到底是哪路兵馬?
扛旗的甲士高舉金龍大旗,口中發出震天嘶吼:“所有叛逆,速速受死!”
轟!他話音剛落,大批同他一樣身著重甲的騎兵從入口瘋狂湧入!
即便是縱馬飛奔,他們也都保持著精密整齊的隊形,可見這支騎兵是多麼的訓練有素!
馬上的所有甲士都身披重甲,那漆黑烏亮的光澤代表著這是產自帝都淮南的魚鱗鋼。
魚鱗鋼硬度極高,重量卻要比普通鋼鐵輕了一半,加之其產量稀少,其價格比之黃金都不為過。
可眼前這支騎兵少說也有千人,一千副魚鱗鋼打造的全身重甲,價格可謂是堪比天價!
這支騎兵背後的主人,非富即貴!
騎兵頭盔上清一色的豎立著一根藍羽,隨著他們策馬奔騰,一簇簇藍羽迎風招展,像是一片盛開的鳶尾花。
這支重甲騎兵摧枯拉朽地衝進來,所到之處,所有兇悍的暴徒都被戰馬踏成了齏粉。
“少宗主小心!”
有一劍宗弟子出言驚道,最前方的那名扛旗甲士正徑直朝著蕭羽衝來,看那架勢,根本沒有減速的打算!
蕭羽動也不動,眸子淡漠地盯著迎面撞來的甲士,怡然不懼。
那名甲士雙腿狠夾馬背,速度竟然又快了三分!
看這架勢,他是想直直把蕭羽撞飛,彰顯聲威。
就在急速的戰馬將將要撞上正前方的蕭羽時,蕭羽動了。
他立在原地,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接著雙目圓睜,喝出一聲驚天裂地的獅吼:
“滾!”
劇烈的馬嘶聲響起,扛旗甲士座下的戰馬猛地抬起前蹄,在蕭羽面前剎住了身子!
那名甲士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驚得他趕忙握緊旗杆,拼命拉扯著韁繩,費了老大勁,才安撫好座下的戰馬。
後面的一千重騎雖然離得較遠,但還是被蕭羽震天的吼聲所波及,原本整齊精密的隊形出現了些許散亂。
他們整頓隊形,按照原定的路線,在蜃氣樓廣場上圍成一個大圈,把所有人都包圍了在裡面。
扛旗甲士深深看了一眼佇立在馬前一步未退的蕭羽,眼中露出一絲忌憚。
他不敢再造次,雙臂一陣,金龍大旗在空中揮舞。
周圍的千名重騎齊聲吼了三聲,緊接著一片靜謐。
從廣場入口處,悄然踏來一匹白馬。
這匹白馬神俊非凡,毛色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就像是白玉雕琢而成似的。
它四根馬蹄上都包裹著璀璨的金子,遠遠望去,白馬猶如踩著一朵金色祥雲。
同神俊高貴的白馬一樣,馬上端坐的男子一身亮銀色鎧甲,刺目又華麗。
銀色的甲葉上泛著淺淺的雲紋,一片片甲葉合在一起,隨著男子身體的擺動微微晃動,彷彿有縹緲雲煙在他身周流淌。
銀白的頭盔把他整個面容都掩藏在了其中,只露出一雙沉靜陰冷的眸子,豎立在頭盔上的已經不是藍羽,而是一根高聳的金羽。
他策馬前來,猶如神祗一般高貴華麗,不容侵犯。
在場諸人望著周圍的重騎和緩緩行來的銀甲男人,眼中都是濃濃的警惕疑惑。
這些重甲騎兵氣勢衝宵,竟然清一色的都是武者六重天的修為,這樣一支強勁的戰力,即使是武師高階的強者遇上,也不敢掉以輕心。
段世譽輕咦了一聲,觀察著周圍騎兵頭上的藍羽,若有所思。
“怎麼,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段雨惜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淡然問道。
段世譽緩緩點了點頭,語氣難得凝重:
“我也是聽宗主偶然提起過,皇室似乎秘密培養了一支重騎,從未動用過,這只騎兵只效忠國主一人,是乾豐國國主自己手上最精密的部隊!”
“這只部隊有一個名字……”他目光望向周圍那千騎重甲,看著那一簇簇藍羽迎風招展,低聲嘆道,
“鐵浮屠!”
此時鐵浮屠策馬而立,將三宗弟子團團圍住,靜靜等待著白馬上的銀甲男人緩緩駛來。
“這麼說,來人是乾豐易了?”段雨惜凝望著那個男人,語氣冰冷。
“按理說該是沒錯,可……”段世譽搖了搖頭,不敢妄下定論。
正前方的蕭羽看著那名銀甲男人驅策白馬,緩緩朝著自己行來,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目光輕移,朝著高臺上的乾豐傑望去,後者望著下面烏壓壓的騎兵,臉上同樣也是濃濃的疑惑與驚懼。
“不是乾豐傑的人……那又會是誰呢?”蕭羽心中默默想著,按兵不動。
馬蹄聲停止,白馬打了個響鼻,立在蕭羽面前不遠處。
周圍千騎重甲齊聲暴喝,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威勢沖天!
一身銀甲的男人高高坐在馬上,睥睨地望著蕭羽,目光銳利。
蕭羽只是淡然地看著他,眸子宛如兩潭沉水,沒有半點漣漪。
來者,究竟是何人?
他抬起一隻手,停止了戰士們的喝聲。
接著他緩緩摘下覆面的頭盔,終於露出了本尊。
頭盔下,竟是一張年輕白淨的臉龐。
他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樣子,不像是會上陣殺敵的武修,倒像是流淌於風月之間的貴家公子。
只是那雙眼睛格外銳利,飽含著真正上位者的威嚴。
看見這雙眼睛,蕭羽猛地就想到了國主乾豐易。
這雙眼睛,跟乾豐易太像了!
只是這個年輕人又是誰?
蕭羽從未在國都中見過這張面孔,只覺得輪廓隱隱與乾豐易有些相似。
“乾豐傲?!”
高臺上突然傳來一聲又驚又喜的叫聲,乾豐傑緊握欄杆,眼裡湛出興奮的光芒,
“這些都是你的兵馬嗎!你是來助二哥一臂之力的嗎!哈哈哈,太好了,二哥絕不會虧待你!”
乾豐傲?
這名帶領千騎重甲的文弱男子,竟是那位向來深居簡出的五皇子!
只見他朝著高臺上自己的二哥淡淡瞥了一眼,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
“你錯了,我是來替你收屍的!”
乾豐傑猖狂的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