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裡,門窗緊閉,只有幾縷蒼白的陽光順著縫隙溜進來,為這間陰氣逼人的屋子稍稍添上幾絲暖意。

這是間靈堂,窄小又逼仄,空蕩得令人發慌。

唯一的牌位靜靜擺放在正中央,上書餘氏香妃幾個小篆。

衣著光鮮的少年靜靜佇立在靈位前,深不可測的眸子盯著牌位,不知道在想什麼。

“殿下。”

角落裡的陰影忽然一陣扭曲,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少年頭也不回,只是淡淡吐出一個字:

“講。”

陰影中邁出一條腿單膝跪下,看那條褲腿勁裝鐵鎧,腳踏的軍靴是武場校尉制式,看來是朝中的某位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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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宗弟子大鬧有間客棧,一眾權貴豪門的少爺都被他們狠狠揍了一頓,這其中……還包括永親王府的小王爺。”

“梁庸那個蠢材也被揍了?這些人還真是大膽。”少年微微驚訝,卻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他沉吟片刻,又問道:

“那個蕭羽呢,看出他現在是什麼修為了嗎?”

陰影中的聲音恭敬地答道:“屬下已經確認,他現在還只是武者九重天的境界!”

“武者九重天,好!”

少年平淡的語氣中多出了一絲快意,“他不是喜歡出風頭嗎?我就給他這個機會!國都可不是他們的鄉野宗門,不要以為欺負幾個梁庸那種貨色,就可以在這裡橫行無忌!”

一提到蕭羽,少年的語氣中就充滿了怨毒和憤恨。

那雙深沉的眼睛眯成細縫,像是毒蛇吐著信子。

“永親王那邊來口信,希望殿下能為小王爺主持公道。”

“他兒子自己廢物,挨了別人揍,要我主持什麼公道?”少年冷哼一聲,不耐道。

“永親王的意思,過去您學貫三宗,那些暴徒都算是跟您有宗門情誼。他身為堂堂的世襲親王,不太好摻和這些小事……”

“他世襲親王不願摻和這些小事,難道我的身份就要跑前跑後給他擦屁股嗎?”

少年語氣中已經有了怒意,伴隨著話音落下,雄渾靈氣猛地爆發出來,在狹窄的靈堂裡颳起一陣狂風。

“殿下息怒!”

陰影中的聲音勸道:“永親王現在是您最大的擁護者,事關立儲一事,這個時候還不宜跟他翻臉。”

少年聽了這話,心中的怒氣稍稍抑制了些,然而那雙眼睛卻更加怨毒,令人望而生畏。

整個靈堂都在少年的沉默中陷入了壓抑的氛圍中,配著陰森的環境,更添冷意。

良久,少年才再度開口:“大皇子那邊有什麼動靜?”

“大皇子最近並無什麼大的動作,馬上就是國主封賞三宗的大典,這個時候估計他也不想節外生枝。”

少年冷笑一聲:“他倒是聰明,不像我手下那些蠢材,屁用沒有,盡會給我惹事!”

他說的自然是梁少為首的那幫紈絝貴胄,這些人代表著城中幾大聲勢顯赫的富商,其中幾個家族更是在朝堂上有頭臉的存在。

想在立儲中站穩根腳,這些人是必須要拉攏的。

陰影中的聲音遲疑了一會兒,又說道:“蕭羽那邊,是否需要屬下找人……”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然而少年搖了搖頭,淡淡地說:“蕭羽還有點用,父親點了名要見他,你這個時候下手,不是把父親當傻子麼。”

“殿下高瞻遠矚,屬下愚鈍了。”

少年微微一笑,忽然開口問道:

“倒是你,在夏星雨那邊怎麼樣啊?”

門窗緊閉的靈堂內不知從哪吹了一陣幽幽的冷風,寒氣滲人。

陰影中的聲音不卑不亢,沉聲答道:

“殿下放心,夏星雨對屬下的身份沒有半點懷疑,她根本不知道我是殿下的人。”

“你們同朝共事,都是武人,說不準你哪天心猿意馬,倒戈了那夏星雨……”

少年的眼睛盯著角落裡的陰影,笑容陰毒。

“我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陰影中的聲音添上了幾分惶恐,“卑職一心只有殿下的大業,還望殿下相信卑職的一片忠心啊!”

“好啦,我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

少年淡淡朝陰影瞥了一眼,笑著轉過頭去,“這次的事還要多虧你,若不是你從中安排……”

“是殿下深謀遠慮,卑職只是遵從您的指示罷了。”

少年滿意地點點頭,目光盯著中央擺放的靈位,臉上漸漸湧現出猙獰的神色。

“夏星雨那邊你要盯牢,必要時……你知道!”

“他日就算我立儲敗了,逼急了我,邊關盡起十萬軍馬,看看究竟是誰坐那個位子!”

靈堂內寒意森森,鬼魅哭嘯。

“好了,你下去吧。”

少年的臉上湧現出疲憊,“我要和母親單獨待一會。”

“是!”那只腳收回陰影裡,角落裡再沒了聲響。

少年看著牌位上的香妃二字,低聲輕喃:

“母親,你放心。我們失去的,孩兒一定親手搶回來!”

……

暴打一眾紈絝貴胄的第二天,蕭羽正和段雨惜坐在屋中探討紫霄劍法,腦中還回味著“以理服人”的深奧哲理。

忽然外面傳來敲門聲,兩人一奇,這個時候,會是誰找來呢?

天狼子、蒼雲那些人是不可能的,天狼子他們舉止粗魯,過來定是直接推門而入。

蒼雲生性高傲,更是不會主動前來找蕭羽。

倒是表面上文質彬彬的莫玄羽還有些可能。

蕭羽一邊心中胡亂想著,一邊道了聲“請進。”

吱呀!

門輕輕推開,一個英姿俏麗的女人站在門前。

瞧她頭寄羽巾,身披輕甲,腰懸鋼刀,腳踩軍靴,長得是英武豔麗的模樣,端得是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

正是夏星雨來了!

“夏星雨!你怎麼來了?”蕭羽喜道,忙招呼她落座。

“你來國都,我理應第一個來看望,倒是還怕你怪我怠慢了呢。”

夏星雨眉眼帶笑,許久未見蕭羽,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的線條愈加硬朗,冷峻的目光令人總想多看兩眼。

她大方落座,目光瞅見對面坐著一位冰山美人。

黛眉凝華韻,秋水韻詩菁,當真是傾城之色。

“這位便是段姐姐吧。”

夏星雨看著段雨惜,解下腰間的軍刀拍在桌上,爽朗一笑,“在冷泉關的時候總是聽蕭羽提起你,說一劍宗有一位冰潔玉骨的絕世美人,今日見了段姐姐,果真是冷豔清麗!”

段雨惜淡淡一笑,花蕊般嬌嫩的嘴唇緩緩吐出清冷的音色:“夏姑娘說笑了,雨惜年芳二八,比你還要年幼幾歲。這‘姐姐’二字,應當我禮稱夏姑娘才是。”

兩人都在“姐姐”二字上放緩了語氣,話音落罷,二人都不再說話了。

房間裡頓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夏星雨腰背挺直,目光灼灼,睜大眼睛直直盯著段雨惜不放,嘴角翹起一絲弧度。

整個人都猶如桌上那柄寶刀一般氣勢凜然,咄咄逼人。

對面的段雨惜卻眉目舒緩,眼簾低垂,嬌豔的嘴唇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端坐不動,自有一股冷傲高絕的氣質油然而出,如浩渺煙波一般,將迎面撲來的凌厲氣勢盡收湖底。

蕭羽正想同二人搭話,卻突然察覺到屋中詭異的氣氛!

多次在生死間徘徊鍛鍊出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平靜的表面下掩藏著萬分兇險!

一個不慎,他就要在這兩個女人間的洶湧暗流中失足跌落!

他眼角偷偷瞟著夏星雨和段雨惜,額角留下一滴冷汗。

夏星雨俏麗明豔,帶著武人特有的颯爽英姿,段雨惜冰清玉潔,有若空谷幽蘭,美得不可方物。

這兩個女子各有獨自的美麗之處,難分伯仲,聚在一起更是難得一見的香豔場景。

然而夾在中間的蕭羽此刻根本無心欣賞,他只覺得自己坐在兩人中間,進退維谷,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那個,我說……”蕭羽受不了屋內壓抑的氣氛,硬著頭皮說道。

“妹妹這般好看,在一劍宗定有許多年輕俊傑青睞吧。不知是否芳心暗許,已覓良人了呢?”

夏星雨打斷蕭羽,瞧著段雨惜爭鋒相對。

“姐姐說笑了,我醉心修煉,很少理會這些俗事。”

段雨惜淺淺一笑,分毫不讓,“倒是還未謝謝姐姐,在冷泉關對蕭羽的照顧。蕭羽能夠結識姐姐這樣的朋友,我著實為他感到高興。”

她這樣說,倒顯得和蕭羽親暱有加。

段雨惜嘴角帶笑,夏星雨輕輕磨牙。

然後又是無休止的靜默,房間裡的氣氛危險到了幾點,無形的刀劍在砰砰亂撞!

蕭羽坐直身子,冷汗直流,只覺得心在狂跳。

就在他坐立難安之時,房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天狼子和莫洛結伴進來:

“蕭羽,來拼酒……啊!”

兩人剛一進門就察覺到不對勁,腳下愣住。

待看到房間內的形勢,心裡頓時生出不妙之感。

“打擾了……你們聊,我們晚會兒再來!”

兩人頭一縮,就想掉頭逃跑。

我滴鬼鬼!現在不跑,還待何時?

想不到蕭羽這間屋子此刻竟是龍潭虎穴,他二人英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萬萬不能在這栽了跟頭,身敗名裂啊!

“站住!”蕭羽大吼一聲,好不容易來了倆救兵,他怎會輕易放走!

他噌得一聲從座位上跳起來,把兩人強拉回來按在桌上旁。

天狼子和莫洛對視一眼,哭喪著表情提起酒壺:“聽說這是這間客棧有名的花雕,我們拿過來,給大夥嚐嚐……”

夏星雨瞅見酒壺,眼睛一亮,她取過碗來給每人都倒滿一碗,衝著段雨惜笑道:“初次見面沒準備什麼禮物,就以濁酒代替,我敬段姑娘一杯!”

她端起海碗,仰頭吞盡,碗中滴酒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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