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甄善美的一個小丫頭在嬰兒床地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張信條。

正好被來看望甄善美的莫初看見,瞧準上面的字跡以及內容,莫初當即撕的粉碎,只是喚來了許木心。

莫初臉上肅立,強忍著鎮定坐在案處,手中握著一把草卷,只是冷聲道:“拼湊好了嗎?拿過來好好給許公子看看,這就是他說的無賴潑皮,怎麼是要考驗我的耐心嗎?”

許木心端詳著殘破地紙張,目光漸漸變得沉寂,這才盈盈地笑著:“叫人落下信條只能說明一點,柳姜堰他的耐心快沒了,小公子若真為了孩子著想,就該一個人去會會他。”

莫初攥拳輕笑:“來人,將許木心綁起來,隨我去見見那蠻人。”

許木心跪下無情的說:“那我就祝小公子心想事成。”

許木心被綁著關在了一處,莫初才冷冷地甩袖離開。

莫初去見了甄善美,房間內擺放著各種小玩意,似乎是為了接待那個小生命,可一切都在出生後變得無力又蒼白。

甄善美更是全然半點心思都沒有,只是愣神,然後默默地流淚,見莫初走進來,她才收斂一些神色。

“我把許木心綁了,明日啟程去要回兒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莫初這是在下保證,同時一把將甄善美拉到懷裡。

甄善美點了點頭,閉著眼睛,心事壓的她幾乎喘不上來氣,她無力的說:“我已經寫信給父親,告知了你的一切想法,他為了外孫也會助你,莫初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不實現。”

莫初只覺得肩膀堅硬,低著頭抵在甄善美地額頭處,他潸然淚下,清淚落在下巴,帶著一縷銀線墜入衣領處,他捏著甄善美的肩膀:“為什麼幫我?”

甄善美冷笑:“因為喜歡你。”他們兩人除了日久生情還能有什麼?許木心是殺害姐姐的兇手,此恨永無天日,無法消解,早就以無可能。

莫初回:“有這句話就夠了。”他撫摸著甄善美地髮絲,想要向她許諾什麼,讓她有安全感些,可最後卻像是卡住了什麼一樣,說不出來。

莫初為甄善美披上衣物,這才幫她暖手,看著甄善美的模樣,心中更是憐惜,孩子丟了,她未曾說過一句讓他尋回來的事情,只是一直在哭,莫初覺得是不是甄善美不想讓自己為難:“孩子的事情…”

甄善美一聽到那個字眼,只是恨生生地說:“孩子的事情,我只恨柳姜堰,從前他就羞辱我甄家,如今卻拐走我的孩子,我與他的仇,必須報。”

甄善美眼睛裡帶著一抹血紅,與這生產後地虛弱相比,真的是大為不襯,她拉著莫初的手:“這次我要與你同去,一定要手刃了柳姜堰為我甄家報仇。”

莫初心中是想讓柳姜堰歸順自己的,可甄善美與他意見相左,他想要完成大業,需要甄家的幫襯,自然不能說什麼。

整頓軍馬,集合在積雪厚重的山路處,莫初看著一排接著一排的人群,他們穿著盔甲,反射出金色的弧度,像極了落日餘暉。

莫初手握一把劍,側身看著眾人,這才說:“蕭償你記住,我走後你負責操練這一群人馬,與我岳丈匯合,具體事宜,等我回來在做定奪。”

蕭償帶著一眾人群只是俯身叩拜。

莫初回頭看著被綁的許木心,他神色悠閒,嘴角染上一抹輕笑,似乎早已料到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

莫初說:“至於許木心你也有份,我雖綁你,不過是權宜之計,柳姜堰這輩子最聽你的話,若此行你能取下柳姜堰的頭顱,我就還你和江思蘭自由,待我大事將成的時候,你也會居首位,前途自是至高榮耀。”

許木心並不多說,只是哂笑著,罩著衣袖取暖,眼波中染起一抹清冷地神色。

莫初冷著臉似乎對許木心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整合好隊伍,這才迎著雪路前行。

預計三日,在峽關處的水域中相見,那裡地形複雜,水路環環繞繞,寒冷的氣息在入關後,順著衣角鑽入肌膚,趕了許久路程的眾人,竟累的眼皮發沉。

莫盛窈為自己做了一個小暖爐,放在手裡把玩著,金和銀坐在一邊吃東西。

所有人都無比融洽。

莫初站在最高處看著霧氣極重的遠方,神色愈發的深沉,他回頭朗聲道:“休息一會兒吧。”

按照人數,分發糧食,莫初先是去找甄善美與她用餐,船隻本就極少,說起話來聲音也不大,莫初一直都向和許木心好好談談的。

許木心很孤單,他吃著發硬的燒餅,嘴角帶著一抹油漬,直到他的視野中出現了白色的衣袂。

許木心很自覺得叼著燒餅,往後一仰,他把自己綁著的手腕遞給莫初,含糊不清的說:“讓我透透氣,好嗎?”

莫初一手扶著自己的衣角,單膝跪在許木心的身邊,拿下他叼著的燒餅,這才咬了一口:“你何不想想我們一起挫了臧橫的銳氣,殺了那麼多的人,彼此之間也是極有默契的,你總這樣不聞不問的,是在質疑我嗎?”

許木心不是質疑而是肯定,他抬著雙目看著莫初,柳姜堰告訴過他,莫初的身世絕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許木心也在一點點確認,看著莫初深陷其中卻不自知,許木心總覺得他比自己現在的怪物模樣還讓人可憐。

“我不會質疑藥,這對小公子來說不就已經足夠了嗎?”許木心低頭漫不經心地說:“只要小公子願意對我下手,別說柳姜堰,我誰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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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寬慰他:“我不是那種無情的人,誰對我好,我心裡清楚,我只怕你看見了柳姜堰,會離我而去。”

“我那都去不了,就在小公子手心裡,請你放心。”許木心說完,這才將頭靠在一處,縮著身體:“我想休息了,小公子請回吧。”

莫初看著許木心,這才說:“跟隨我的人若都是許木心你這般,我如何成就大業。”

“小公子要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註定是無邊孤寂的。”說完,許木心再也沒說過話。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一宿,天亮的時候,才稍微看到海平面,他盤算著如何讓柳姜堰順理成章的把孩子還給他。

柳姜堰這種人才,莫初不想失去,可同時他也知道,在厲害的洪鷹不好掌握,也是害人害己,可若柳姜堰受控與自己,大可以利用過後,在交給甄善美處置。

思索期間,船隻已經靠近江河中心,隱約看到遠處湛藍江水旁的船輪。

柳姜堰獨自一人推著羊筏站在一處,羊筏地一旁是裹著棉被的孩子,哭聲傳來,在江河周遭徹響。

“來的到挺快。”柳姜堰笑著說:“不過我不是說讓你來嗎?帶這麼多人是不是不太聽話呢?”

莫初讓人也準備出備用的羊筏,一旁的甄善美已經忍無可忍的握著長劍恨不得馬上就衝過去要了柳姜堰的命。

莫初抱著她,只是冷冷地看著許木心,無情而悲哀地說:“知道該怎麼做吧?”

許木心和莫初一同在羊筏上飄著,與柳姜堰相見,承載著江思蘭的命,他不得不以莫初為首。

柳姜堰側目看著許木心,神色未變,只是對後面喊著:“笙歌,帶著文餘來,好好跟莫初說點正經事。”

再次看到臧笙歌,莫初臉上帶著一抹溫馨的笑容,他想過去好好和臧笙歌敘敘舊,這一刻莫初仿若忘記了自己與臧笙歌是對立面。

臧笙歌與文餘並排,柳姜堰退到一處,這個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與許木心對視,柳姜堰不能讓許木心為難。

莫初看著臧笙歌:“我給你機會逃走,不是讓你和柳姜堰這種潑皮混子在一起的?笙歌,我們主僕之間,如今這般對立,你也覺得我不能擔當大任嗎?”

臧笙歌輕描淡寫的說:“改口叫哥吧,你本就是我忻州的人,不信你可以問問文餘,他父親是是給你母親接生的人。”

莫初被氣笑了:“笙歌這玩笑可不好笑,若說叫你哥,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柳姜堰說:“莫初你也別自我安慰了,莫不是你以為自己前朝遺孤的身份不是空穴來風,還是說,臧橫他不會辦你?”

莫初總隱隱不安,回想著臧笙歌說的那些話,他只是笑了一遍又一遍:“拐我孩子的人,嘴裡能有什麼真話?”

莫初聲嘶力竭的喊著:“許木心你還遵守自己的諾言嗎?殺了這個滿嘴謊言的柳姜堰。”

“至於笙歌,你跟我回去,你莫要被這廝矇蔽了雙眼,這都是他的把戲。”莫初說:“只要有莫初在,我不會叫任何人傷你。”

許木心立於羊筏之上,衣襟早已被冰冷的江河之水打溼,似乎打破了莫初最後一根稻草:“若小公子不願相信,多少人說出實情,你也不會放在心中。”

“扯開衣領看看胸口的痕跡,它會讓你明白的。”許木心平心靜氣的說。

“我不會給你們機會自證。”莫初狠心拉下衣領,海上溫度驟起驟落,幾乎無比詭譎,莫初絲毫不懼,將自己的胸口呈現給眾人:“臧橫他不就是想利用我嗎?他以為烙上奴印就可以高枕無憂嗎?”

“若我莫初與忻州的唯一一絲羈絆是它的話,那麼我已經剜去心口的印記,我與忻州早就已經一刀兩斷。”

“待我殺入忻州,你們誰也沒有資格說我,若是罵,你們也該去說死去的臧陵臧橫…”

臧笙歌看著莫初,壓根沒想過他會這般牴觸忻州:“原來你都知道,那我們何必費了這麼大的苦心,拐走你的孩子,是你不願認忻州這個家族,非要一意孤行做出一番事業嗎?”

莫初看著臧笙歌:“何必這麼說,我珍視的那個笙歌,他成了別人的說客,我走到今天這步,早就無法回頭了。”

臧笙歌看著莫初,眼裡有說不來的悲傷,他輕輕地說:“莫初,那是你的家,就在前幾天,我們的父親他死了,忻州一片散沙,不管你在怎麼不願接受,你無法決定自己身上的骨血,你是忻州人。”

“我不是忻州人。”莫初嘶喊著,眼神通紅:“臧笙歌,我求你了,別把你的思想強加在我的身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妓女和忻州王的私生子,如今他強大了,就讓你們眼紅了嗎?”

“我是拿來被消遣的嗎?你們一會兒說我是前朝遺孤,一會兒告訴我是忻州人,”

“引起戰亂的人是忻州,想結束戰亂的也是忻州,憑什麼什麼都要你們決定。”

莫初回頭看著許木心:“別忘了你來這兒的原因。”

柳姜堰看著許木心,眼裡含著笑,輕描淡寫地說:“出手吧,公子我不想你為難。”

許木心握著手中的劍,眼仁中映襯著那一抹極為單薄的青衣,眼眶愈發澀然:“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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