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眼睛去聽，用耳朵去聽，用手去觸碰，用鼻子去嗅，用舌頭去品嚐，用心靈去感受……
我們認識這個世界，認識身邊的親人、朋友，看得見天空的顏色，享受著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
但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所有這一切都是欺騙！
你看到的是模擬的訊號，你聽到的是按照規則的震動，你的雙手是僵硬的，只是皮膚下的神經單元受到了刺激，你嗅到一切都是可以渲染的，你的舌頭上也被包裹了厚厚的一層用於勾勒食物完整“薄膜”。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世界真實的一面到底是怎樣的？
《蔚藍新約第二章：世界》
……
有這麼一個有趣的假設。
想象在你手邊的白紙上居住著一群渺小到永遠都不可能探索到白紙以外世界的生命，我們稱之為生命體β他們的壽命很短，但好奇心很強。
這時你在白紙上用針戳一個洞，這些渺小的生命體會遭受巨大的災難，很多β會死去。
那麼擁有著探知能力的生命體β中會不會湧現出一個科學家！
他告訴其他所有β生命體“這個洞是空間塌陷後誕生的宇宙奇點，是吞噬一切的極度危險的存在，我們要遠離它！”
其他所有β生命體見證了這個洞的可怕後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在人類眼中，這就是用針戳的一個洞罷了……
……
這個假設說明了什麼呢？
思考前，不妨再來看一個有趣的構想。
農場主養了一群火雞，它們居住在農場主給它們提供的巨大養殖場裡，這個養殖場就是它們的世界，它們認知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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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了提高養殖效率，縮減成本，農場主採用了一套非常模式化的養殖方式，那就是每週一給養殖場的飼料機加註新的農作物，並給所有的飲水槽換一次水。
這樣的循環往復持續了半年之後，火雞中出現了一個偉大的“神學家”！
他通過觀察日出日落還有飼料的新鮮度，水源的乾淨程度等等總結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每過七個日出日落，我們的世界就會迎來神的恩賜，所以我們應該為神祈禱，為此感恩！
其他火雞聽罷，將信將疑，但得到提醒的它們觀察後的確如此，於是乎，這個“神學家”火雞成了火雞中的偉大智者，並且他們對“七日神恩論”信服不已。
可惜，如此深信不疑的定式結論在人類迎來感恩節的那一天突然破滅了！
所有的火雞都沒能等來神的新一輪恩賜，它們驚恐的被塞進貨車，送往工廠，成了人類餐桌上的美食。
……
這個構想又在說明什麼問題呢？
回答前，再聽聽一個故事。
地球文明時期的公元2031年10月9日11時13分27秒，來自中國的褚曉蘭博士在第九屆世界高新科學技術研討會上向全世界展示了他的和他的團隊所研發的第一代“超級電池！”
只有火柴盒大小，但卻可以為一臺自重1400kg的家用級新能源轎車提供超過2000公里續航的“超級電池”被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時候，全世界沸騰了。
褚曉蘭和中國製造也被瞬間神化！
因為這太不可思議了！
一枚小小的電池將徹底改變整個世界！
然而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當全世界都沉浸在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之時，媒體卻突然曝光褚曉蘭博士居然涉嫌技術偷竊和蓄意謀殺，現已被公安機關拘留，正在接受調查。
而這距離“超級電池”誕生日僅僅過去了不到五天。
但是更多人並不是很在意褚曉蘭的所作所為，因為“超級電池”才是當下的主角。
可惜沒過多久大家忽然發現了“超級電池”應用化之前的一個重大問題，那就是它的儲電技術被褚曉蘭牢牢的記載了腦子裡。
並且他本人似乎早預料到自己會被正義制裁，所以提前留給全世界一份影像。
在這份褚曉蘭遭受全面隔離式調查時對外公佈的影像中，褚曉蘭平靜的說道：“如你們所見，我是一個令人不齒的偷竊者，殺人犯，但為了活下去，我把全部儲電技術的核心資料全都記在了腦子裡，你們如果想要，就必須給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否則，我會將這一切帶入墓地，而你們將繼續活在沒有‘超級電池’的世界中……至少……五十年！”
這份影像一經公佈立即引發全世界的公憤和恐慌。
憤怒的是一個殺人犯如此恬不知恥的叫囂，恐慌的是，如果真如褚曉蘭所說，那麼我們真要再等五十年才能迎接新未來嗎？
對此，中國方面遲遲未有明確答覆，直到多國共同施壓，中國方面才公佈了一份對褚曉蘭本人的審訊報告。
內容大概圍繞“中方絕對不會向犯罪分子妥協”、“我們必將攻克‘超級電池’的儲電技術難關”等展開。
可惜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很多人對這份報告並不滿意，更有甚者甚至憑空捏造了中國打算單方面獨吞“超級電池”技術以稱霸世界的陰謀論。
一時間，中國成了世界矚目的中心，也被順勢推上了風口浪尖。
其餘各大國也進入了緊張的戰備狀態，世界看似平靜，可實際上卻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
一個殺人犯為了活下去，向全世界公佈了“超級電池”，並隱藏了至關重要的“核心儲電技術”，他出了名，一世罵名！
但同時，他也成功的挑戰了世人的承受能力，甚至整個世界的承受能力……
……
“假設”、“構想”和“故事”，前兩者似乎表達的意思似乎是一樣的，可第三個卻有點搞不清楚與之前二者之間的邏輯關系。
對此林森感到十分的苦惱和費解。
他沒想到醒來後的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思考這麼複雜的東西……
不過林森腦迴路很特別，他並不會一味的順著他人的意思去思考，去理解，而是更多的去關注一些比較特殊的地方。
比如第一個假設。
或許假設的提出者是想諷刺科學的局限性和完全規律性，但林森關注的是，即便生命β在人類眼中愚不可及，但也不能就把人類和生命體β同日而語，因為認知是相對侷限和不斷發展的，如果我們真的可以發現宇宙只是更高階文明手中的一張白紙，黑洞只是它們隨意戳出來的東西，那麼是否就證明我們與更高階的文明比肩了呢？
認知只是一個發現和探索的過程，如果沒有成長，認知也應當有所收斂和加以信奉。
這是林森看到的。
再來是第二個構想。
這個構想看上去很平淡，但實際上卻有些血腥和恐怖……
火雞中的神學家總結了認知中的規律，單純的相信每一週都會有新鮮的食物和水源，結果卻沒想到，它們一開始就是被圈養的食物，命運從出生那一刻就註定悲劇。
這個構想描述的東西也挺諷刺，表層上，林森看到了構想提出者對人類整體愚昧的嘲弄，或說憂慮，深層次則可以大到與“量子力學”相比擬。
假設宇宙是一個巨大的量子計算機，我們只是其中的一組程式碼，那麼是否意味著我們的所有行為都是被預設好的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對人類整體的精神世界衝擊是毀滅性的！
所有的積極的，向上的東西都會被無意義化，命運論成為信仰主宰人類後，我們會在不斷地退化中變成與世界上其他一切動植物沒有任何優勢和區別的存在，甚至更加卑微，更加沉默。
那麼這是否就意味著，火雞在被送往工廠前，它對世界的天真認知其實也不失為一種幸運？
能夠活在“神恩”的世界裡的它們……
起碼沒有在被屠宰前感受到絕望……甚至無望……
又或者說……很多火雞可能即便意識到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但依然相信“神”是存在的，它們會在工廠中醒來，明天依然會有新鮮的食物和水源。
這不是愚昧，是認知界定下的秩序，是殘酷的美好。
……
最後……是那個真實發生在人類世界中的，聽上去簡直堪比黑暗童話的故事！
它有著童話般美好的開始，也有著人性暴露後醜惡展開的黑暗。
可意外的是……無論是這個故事也好，河的兩岸也罷。
林森聽到的結局都是晦暗的，沒有光澤，令人感到壓抑和窒息的東西。
褚曉蘭殺死“超級電池”的真正製造者，並奪取了屬於她的榮譽，他是不可饒恕的！
但技術是無罪的，“超級電池”對世界的影響是無比巨大的，可以說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能想象得出他的玩具再也不用更換電池的那種美好！
而對於其他人……科學界的應用是無限的，軍事領域的研發也是突破性的，民用級就更不用說了，它將徹底解決很多矛盾的難題，將人類的整體生活層次邁升一個臺階。
可是……
就是這麼一個仿若“普羅米修斯”送給人類的“火種”一般的科學界奇蹟！它那小小的身體上沾染了血腥的無垢。
褚曉蘭是罪人嗎？
當然，他該被千刀萬剮！
那他應該被原諒嗎？
在這一點上……答案卻因為被藏進他大腦深處的“儲電技術”而出現了巨大的分歧。
尤其是記錄在地球文明時期編年史上的“十年冷冬”。
當中國因為褚曉蘭而被推上風口浪尖之後，全世界都因為一個荒誕的，卻又不得不正視的“陰謀論”進入到了極度緊張的戰備狀態。
雖然戰爭並未真的打響，可是只要一個稍稍不甚，第三次世界大戰就可能真的爆發，並最終毀滅人類現有的一切！
而“冷冬十年”指的就是這種極端可怕的猜疑氛圍下，各大國之間暗藏殺機的十年。
……
“那後來呢？後來褚曉蘭有沒有得到寬恕？”林森問。
他笑了，搖搖頭：“當然沒有，其實褚曉蘭本可以活下來，但是他向全世界展示這個成果並獲取無上榮耀的那種虛榮心最終讓他惡有惡報。”
林森聽罷明白了……
是啊，褚曉蘭想活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把“儲電技術”藏進大腦，可這也同時徹底封死了他全部的活路。
尤其是在收穫全世界對他稱讚和褒獎之後，他被樹立為里程碑式的英雄時，他就已經死了。
猜疑讓褚曉蘭明白，他是絕不可能說出“儲電技術”的核心內容的，因為失去了它們，他必將被送上處刑臺。
可是不說……他也會生不如死……
想到這，林森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再次提問：“那他到底有沒有把‘儲電技術’的核心內容說出來？”
“這要看他到底有沒有真的記住全部的‘儲電技術’核心內容……”他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示意了一下林森。
林森搖頭表示不習慣在這種氛圍裡喝一杯。
“你是說……他在撒謊？！”
“對！”
林森一呆，跟著又覺得不對，他想了想道：“可是……撒謊很容易被看出來啊？！以當時中國的那群精英的實力，想要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在撒謊還不容易？”
他嘗了一口後輕輕一笑：“是很容易，不過要看對待誰，對待什麼事！”
對待誰？
對待什麼事？
林森想了想，隨後倒吸一口涼氣，他的背脊生寒，因為他意識到了這個故事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
……
“褚曉蘭！你背叛了你的親人，你的國家！你不覺得可恥嗎？”衣著端正的國安部副部長劉?民今年只有二十七歲，可他說話的方式卻像一個老幹部。
褚曉蘭穿著舒適的睡衣，但頭髮亂糟糟的，身上雖然不臭，但精神狀態極其糟糕。
他坐在兩組刺眼的日光燈下，即使室內溫度只有十八度，他的額頭也始終在冒汗……不是因為緊張……只是因為熱。
看褚曉蘭不說話，劉?民也不急，他雙手扶著桌子，如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個把世界推到毀滅邊緣的老教授。
過了許久，劉?民正要繼續，耳邊傳來指示。
“?民，讓他歇一會，我們有新線索了。”
劉?民眸子閃了閃，然後面不改色的坐了回去。
他的行為很自然，可三天都沒說話的褚曉蘭卻突然開口道：“是不是找到屍體了？”
劉?民聞言一震，但還是不露聲色的看著褚曉蘭淡淡的反問道：“你打算告訴我們藏屍地點了？”
褚曉蘭低著頭，看著桌上的劃痕，那是幾天前他用牙齒啃出來的，可惜現在不行了，他沒那個力氣了。
“其實你們沒必要搞得那麼興師動眾……只要答應我的請求，讓我活下去，一切問題就都結束了。”
“結束？褚曉蘭，褚教授？你難道天生就是科學家嗎？”
褚曉蘭搖搖頭。
“那你一定受過高等教育咯？”
褚曉蘭沒動，他已經知道劉?民接下來要問什麼。
“預設了是吧？那好！作為一名名校畢業生，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你告訴我，殺人要不要償命？”
褚曉蘭笑了一下，他反問回去：“五年前中東地區因為能源問題打起來的時候，一發熱導引炮彈下來，死了好幾百平民，我們的維和部隊也犧牲了六十七名戰士，那可都是爹生娘養的好孩子，你告訴我，誰為他們償命了？”
劉?民聞言臉色變了，他寒聲道：“請你不要岔開話題！這不是一個性質的！”
褚曉蘭又笑了一下，這次是真的在冷笑。
“真的不是一個性質的嗎？那好……我再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劉?民正想要說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道：“?民，穩住，讓他說。”
“部長!?”劉?民一驚，跟著強行壓住了怒火，淡淡的說道：“可以，你問吧。”
褚曉蘭問道：“我這個殺人犯和全世界那麼多人的性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劉?民聽罷心頭一緊，他早預料到褚曉蘭可能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負責現場事實觀察和記錄的副手也停下了，她看著劉?民，似乎在期待一個完美的回答。
耳邊沒有動靜，劉?民很慌，腦子裡很亂。
他想脫口而出，當然是全世界人的性命更重要！你這個殺人犯怎麼能相提並論？
可是他不能這麼回答……因為那就應了褚曉蘭的心意了。
他想要的就是這個回答，他想要的就是看到面前這些人放下虛偽的道德，在第三世界大戰和道德淪喪秩序被玷汙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褚曉蘭抬起頭，陰沉的看著劉?民道：“回去吧，你們沒有答案的，我也不可能走出這裡了，所以……或許一開始……一切都是錯的！”
劉?民聽到這話，瞬間感到一陣窒息。
而這時耳邊響起一句話：“好了，可以了，?民，你做的很好，另外……告訴他，他可以走了，可以回家了，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
“什麼？！”劉?民猛地站起來回頭看向詢問室裡那面漆黑的牆。
牆後的人放下話筒，走了出去。
獨留下劉?民驚愕莫名的看著那漆黑的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