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00年2月1日

火星 舊神雅拉姆斯的碎裂夢境

那黑暗溝壑中的龐然大物在光亮的照耀下愈發的清晰。

冼芊嬅以為是遠古的巨人,或者趕出就是他們尋找了很多年也未曾得見真身的火星先民。然而當她真的走近,卻發現那只是一尊有著類似人類軀體結構的神秘造物。它顯然已經壞掉了,胸口塌陷,頭部碎裂,所有能夠活動的關節不為都被一種結晶狀的物質塞滿,動彈不得。

閆思辰找到冼芊嬅的時候,她已經爬到了那神秘造物的頭部。

“喂!?你發現什麼了嗎?”

閆思辰詢問道。

冼芊嬅正在研究這些神秘造物的類腦結構,卻發現它並不像冼芊嬅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類腦運作核心。通常來說,以人類目前技術,在智慧造物方面有三個分支。

第一種分支也是最傳統的分支就是在智慧造物體內內建思維晶片,這種思維晶片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獨立思維核心主體,一種是子系列思維核心主體。

前者可以獨立支撐一臺智慧造物運轉,但礙於算力與能耗成正比,所以通常算力會相對有限,因此一般具備獨立核心的智慧造物要麼極為強大,要麼就只是在家裡跟碰碰車一樣亂撞的掃地機器人。

後者則只是一個橋介裝置,主要是透過雲端算力分享,實現智慧造物的高智能化與低功耗的特性。但是雲端不是全覆蓋的,起碼在一些特殊環境裡,這種橋介裝置的子系列思維核心主體的工作效力就會大打折扣。所以通常,只有在超級城市裡才會看到大量這類服從城市主體思維核心統一排程的智慧造物,比如無人駕駛的汽車、飛行器和一些維序智械。

第二種分支就完全是挑戰傳統了。

隨著第二代司南上線,人類的高智庫逐漸完善,資訊每時每刻都在互動與運算。又仰賴於衍算架構的超然性,“類腦神經”裝置應運而生。

但是“類腦神經”裝置一直都是醫療領域的限定技術,通常用於服務那些身體後天出現殘疾的人,透過類腦神經再搭配機械義肢,就可以讓一個殘疾人恢復如常,甚至擁有超過常人的能力。

而之所以說第二種分支是挑戰傳統,原因就在於“類腦神經”雖然在國際上被嚴令禁止擴散到醫療領域之外,但這一技術還是悄悄的流入了軍事和“超人類”改造領域。藉助於“類腦神經”裝置的輔助,一些人可以直接讓自己的大腦與純數序程式碼的思維核心橋接,從而擁有超凡的思辨和反應能力。

因而,在國際上,第二類智慧造物分支一直都是禁忌詞彙。

至於第三類,冼芊嬅瞭解的不多。

但自從她在火星開始研究和勘探這些火星先民遺蹟後,她就發現,在火星先民的技術中,一種被機翻為“結晶思維”的技術擁有超乎想象的能量,幾乎可以說是火星先民創造出的最偉大的技術之一,甚至極有可能揭示火星先民誕生以及離開火星後的歸宿等真相。

但這種技術對於冼芊嬅他們幾個人來說,就算再給他們一千年的時間,把地球上所有的知識都學一遍也還是不得其要。因為那東西在冼芊嬅看來根本就不能算是技術,而是……妖術?

“和之前一樣,一顆碎掉的腦袋,一些快成渣滓的結晶思維腦組織,或許你會比較感興趣。”冼芊嬅拍拍手起身。

閆思辰聞言立馬順著那巨型造物的身體攀登而上。

來到破碎的頭顱內部,閆思辰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結晶狀物質,可惜它們都碎了,比之前閆思辰在其他發掘場裡找到的那些東西還要更像垃圾。

“起碼能說明‘他們’試圖創造過一些東西,而且也是人形的。”閆思辰笑著道。

冼芊嬅聳聳肩,她抬頭看向頭頂。

從那扇門掉下來也不知道下墜了多久,現在最要緊的果然還是找一條路回去。

“我去那邊看看。”冼芊嬅說完就啟動輔助飛行翼往黑暗的更深處掠去。閆思辰早就習慣了冼芊嬅的獨來獨往,也不擔心她真的會出什麼事。

可冼芊嬅這邊才剛起飛不到一秒,黑暗中突然閃爍起一道光,跟著冼芊嬅就臉色一變,立即扭轉身體來了個空降爆錘!

砸落在地的同時,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光落在了閆思辰來的方向,黑暗中似乎發生了不見火光的劇烈爆炸!整個地下結構都在不斷的顫抖。

閆思辰臉色一變,也沒興趣研究這些東西是什麼了,他立馬向冼芊嬅靠過去,同時啟動了手臂上的護盾裝置。

“你沒事吧?!”閆思辰關切道。

冼芊嬅搖搖頭:“沒事,不過看樣子這裡不太安全……”

閆思辰向攻擊發起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一個巨大的輪廓被卡在了岩石的縫隙裡,只露出大半個腦袋。從輪廓掃描比對結果來看,應該是和他們剛剛討論過的那個巨型造物是一個東西。

“是不太安全……”閆思辰低下頭說道:“那東西卡在縫隙裡了,攻擊角度會相應受限,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待會咱們一左一右從兩邊往前衝,找準角度應該可以突破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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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芊嬅沒有意見,但是她剛才那個漂亮的砸地把輔助飛行翼給折損了,現在只能利用外骨骼的動能輔助裝置徒步突進,這危險係數可就太大了。

“我走左邊。”冼芊嬅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閆思辰點點頭,把護盾拆下來交給冼芊嬅道:“那我走右邊。”說完不等冼芊嬅反應過來他就衝了出去。

拿著護盾裝置的冼芊嬅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默默接受了閆思辰的好意。

兩人在黑暗中狂奔,而那被卡在岩石縫隙裡的大塊頭則不斷的嘗試發動攻擊。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光亮,但爆炸聲確實不絕於耳。最開始閆思辰和冼芊嬅都有些狼狽,因為他們小覷了這個被卡在岩石縫隙裡不知多少歲月的神秘造物的實力了,這直接導致他們剛開始行動就差點丟掉性命。

好在從高處下來,地面上有許多天然的凸起可以作為掩體,閆思辰和冼芊嬅又是在實戰中積累了豐富經驗的老兵,所以最終有驚無險。

當他們二人在那神秘造物攻擊的死角區域匯合時,攻擊也相應停止。

回頭看去,來時的這一百多米已經被炸的坑坑窪窪,好在他們倆都相安無事的活著透過了。冼芊嬅抬頭看著那卡在岩石縫隙裡的神秘造物道:“待會如果我太激動的話,你記得嘲諷我兩句,讓我冷卻一下。”

閆思辰此刻也心率加速。

這可是他們在火星探索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嘗試與地外智慧文明的造物接觸,關鍵是它還是能夠正常運轉的。

“別高興太早,這東西都卡在這這麼多年了還能運轉,想必不會是好對方的傢伙,更何況能不能開啟它的大腦還兩說呢。”閆思辰不是有意潑涼水。

冼芊嬅也清楚,她點點頭,然後深呼吸一次,跟著便開始嘗試攀登這尊神秘造物。

它高約三十米,身體大半卡在岩石裂縫裡,斷裂的手臂不知去向,頭顱也僅僅露出一小部分。冼芊嬅和閆思辰用了十幾分鍾才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探索到這神秘造物後腦勺部位。

漆黑狹窄的空間裡只剩下冼芊嬅和閆思辰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面罩之下,冼芊嬅難掩激動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閆思辰愣了一下,跟著露出笑容道:“也許吧,不過也可能開啟後就是個空箱子,什麼也沒有。”

這次閆思辰是有意的。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跟著就取下工具準備開始著手拆解這神秘造物的頭顱。

足有一輛甲殼蟲大小的頭部採用一種特殊合金覆蓋,經過初步檢測,合金覆蓋之下就是一整顆完整的結晶大腦。雖然冼芊嬅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從這種大腦裡提取資料,但邁出第一步還是讓她激動萬分。

閆思辰在一旁輔助。

兩人默默的工作,一直努力了幾個小時後。

冼芊嬅放棄了。

她看著依然光亮如新的“大腦殼”憤怒道:“這玩意不會是一體鑄造出來的吧?真的能開啟嗎?”

閆思辰一直默默的坐著材料分析工作,他在冼芊嬅努力嘗試開啟者神秘造物頭顱的時候針對性的對神秘造物的構成材質進行了全面的分析。他發現,這種合金似乎是經過強互力場冷鍛而成。

強互力場冷鍛是什麼意思?

通常來說,人類掌握的冶金技術就是把金屬熔融,然後提純,再根據實際需求調整合成金屬的元素比例來確保合金擁有各種特性。比如最常見的不鏽鋼就是透過提純鐵,並加入一定比例的碳來構成的。

而冷鍛卻完全不同。

首先它幾乎不需要對原始狀態的金屬進行加熱熔融,也就不用考慮不同金屬元素的熔點問題。但是,要想對這些金屬進行提純,並冷鍛改造,就需要利用另外一種力將元素的原子鏈打碎實現重組。

聽到這似乎車上了原子彈。因為原子彈就是透過擊碎原子來釋放能量的。

然而理論上,冷鍛技術是遊離於原子裂變邊緣的科技藝術,目的是加強不同金屬元素原子之間的強互作用力,從而在不藉助熱熔融的前提下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超強度合金或者超效能合金。

目前人類已經掌握的冷鍛技術尚處在入門級,但即便如此,透過冷鍛技術合成的超效能合金已經成為科學探索最前沿的攻城錘。很多高精尖的裝置都需要用到冷鍛技術製造的強互合金,比如“落日計劃”中的地心探測船的外殼,又比如“探險者”計劃的飛船元件以及未來可能出現的“戴森球”。

總之,強互場冷鍛技術創造的東西對於一般人而言就是堅不可摧的!

莫說憑藉人力或者一些簡單的工具,就算是核彈爆炸都未必能夠擊穿這種合金。

閆思辰聞言回過神來,他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可他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嘲諷冼芊嬅,那可就太蠢了。

於是他說道:“

除非它們掌握的‘結晶智慧核心’可以承受冷鍛工藝的折磨,否則這東西就不可能是一體化的,肯定有一些開關之類的,我們可以找一找。”

“開關?你當這是小孩子玩的變形金剛啊?還開關!”冼芊嬅說著往後一坐,結果就這麼不經意的,只聽“咔噠”一聲響,這巨型神秘造物竟然真的被開啟了。

閆思辰愣住了,然後向冼芊嬅投去玩味的眼神。

冼芊嬅無語了:“這也太草率了吧?”

“別說那麼多了,開啟還不好嗎。”閆思辰說著已經探頭朝這巨型造物的腦袋裡看過去了。

黑漆漆的腦殼裡果然擺放著一組完整的結晶體。

它們的大小和這巨型造物的腦袋比起來真的相形見絀。

閆思辰和冼芊嬅對望一眼後,兩人便小心翼翼的鑽了進去,完全沒有擔心這腦袋會不會突然又合攏。

“哎,你說,這東西真的是火星先民的技術嗎?”閆思辰環繞那只有足球大小的結晶體表示十分不可思議。

冼芊嬅斜了他一眼:“發掘你是基本不參與,後期整理你可是全程負責的,你問我?”

閆思辰笑了笑,跟著為難道:“這玩意怎麼拆啊?”

冼芊嬅拿出亮出工具,赫然是一把錘子和一把鑿子。

“喂喂喂!就算是在埃及考古也用不著開山破斧啊?你這是打算把它砸碎了帶回去?”閆思辰嚇壞了。

“那不然呢?它可是和底座完全固定在一起的,咱們總不能把這個大家夥整個弄回去吧?”冼芊嬅皺眉道。

閆思辰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然後他發現這“巨型造物”腦殼裡十分的乾淨,似乎除了這足球大小的不規則的結晶體以外什麼都沒有。

但正當閆思辰要說話的時候,這“巨型造物”的腦殼居然“嗡”的一聲如同被啟用一般亮了起來。

雖然看不到光源在哪,可確確實實把腦殼裡的空間照的很亮。

閆思辰和冼芊嬅幾乎是同時回頭看向出口。

還好,出口沒有封上。

兩人心底稍安,正要嘲笑對方太過大意的時候。

腦殼裡傳來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

“HELLO!”

“你好!”

“阿沈一諾ia阿閆思辰EE 喲~~~”

“斯米馬賽”

“波如”

“……”

閆思辰和冼芊嬅傻眼了,這些話怎麼聽著這麼熟悉呢?難道說這“巨型造物”不但活著,還能分析他們倆不成?

正自狐疑的時候,“巨型造物”似乎已經搞清楚該用什麼語言和閆思辰他們倆交流了。

它緩緩說道:“你……們……好。”

聽到這笨拙但字正腔圓的發音,閆思辰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冼芊嬅更是驚訝的捂住嘴,激動到難以附加。

“喂!它好像真的能和我們溝通哎!”冼芊嬅激動的看著閆思辰道。

閆思辰艱難的吞嚥了幾次口水,他覺得像是在做夢。因為自打來到火星後,閆思辰的交流物件就僅限那麼幾個人。

大家彼此之間太過熟悉後,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乏味了。

現在的閆思辰和冼芊嬅可不止是七年之癢了,那是七十年還多的伴侶關係了啊。

陡然間聽到這樣一個聲音……閆思辰感覺比他見到清水雅人的時候還要更讓人激動。當然了……其實真正讓閆思辰激動的是,他們在火星探索了這麼多年,到處挖啊,探啊,都是些沒聲音的“死東西”。

可它不一樣。

它回應了,而且用的是中文。

“哎呀!你好你好!請問你是……你是火星先民嗎?”閆思辰激動到嘴都哆嗦了。

對方卻突然又沒動靜了。

閆思辰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他瞥了眼冼芊嬅,然後又繼續問道:“請問?”

“入侵……已經……結束了啊?”它慢悠悠的說道,似乎在之前的停頓空隙了他嘗試著對外界,對時間進行了一次比對。

“入侵?”閆思辰不解,但他敏銳的嗅到了大秘密的味道。

“發生在文明的第五個千年的,來自第三級高等智慧的入侵,我們稱之為‘時間戰爭’。”它的語言學習能力超乎想象,前幾分鐘還慢悠悠的,現在已經可以流利的對話了。

“第……第三級高等智慧的入侵?”它學會了,可閆思辰結巴了。

冼芊嬅皺起眉:“請問,你們到底是誰?是火星上的原住民嗎?”

“恕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是最高級的機密。”它的警惕性很高,並沒有像冼芊嬅想象中那麼美好的,迅速的為她答疑解惑。

冼芊嬅無奈了:“那你能告訴我們什麼?”

“我分析了你們現狀,也感知到另一種來自宇宙深空力量的氣息……這很奇妙,通常來說,處在一級文明之下的智慧回聲不應該掌握此等力量,你們……讓我很困惑。”它說著然後直接在自己的腦殼內復刻出了一個立體的影像。

那是冼芊嬅和閆思辰的影像。

所有的資料,全部清晰的展示著。

冼芊嬅忽然覺得很可怕,因為此時此刻,她正在與之對話的很明顯是一個更高等級的文明造物,而對方雖然尚未表現出惡意,卻在言語中透露著不屑一顧。

“我們也很困惑……你能和我們說說……這種所謂的來自宇宙深空的力量嗎?”

“當然可以,這是公開向全星域廣播的資訊,你們也應該知曉。”它說著,然後將太陽系展示在冼芊嬅和閆思辰面前。

“搭建一個恆星系統需要大約4個次元時代,而一場時間戰爭可以產出最多七點五個次元時代的差距,這麼一看,太陽系只是一場普通的時間戰爭的劣造物,它不具備生命短暫迴響的空間,因而文明尺度與張力都會稍顯不足。”它說著一些奇怪的話,然後把地球、火星、木星和太陽單獨列出來。

“恆星,所有時間戰爭的副產物,亦是第四級文明之下所有高等智慧都必須依賴的上元時代造物,我們爭取的最崇高的物質極限時代都需要它,可太陽顯得太過脆弱,它誕生於距今三十億年前,但你們的觀測資料要更古老一些,原因無他……今天的悲劇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它斷斷續續的說著。

閆思辰和冼芊嬅縱有千萬個疑惑,卻都沒有選擇提問。

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

“除了高等智慧,上元文明的殘留還以多種形態呈現,它們被統稱為生命的迴響,並充斥於宇宙的各個維度,相互之間互不干涉,互不侵擾,呈現出最鼎盛的繁榮……但在宇宙深空,暗物質凝結的造物,一些被稱之為‘神’的存在開始讓各個維度之間產生聯絡,並由此誕生出混沌的靈能形態……第三個千年,極為短暫的輝煌之後,深空中傳來不安的訊息,它們被喚醒,其中一部分力量呈現出更為活躍的狀態,現在你們受困於此就是受到了它的干擾……當然,在你的身上,這位女士,你的身上,是人為的粗劣的臨摹,它由基因延續,這是危險的舉動,你們已經無意間成為智慧的公敵,這對你們來說,將會是毀滅性的。”它說著說著突然話鋒指向了冼芊嬅。

這讓冼芊嬅有些措手不及,她皺眉道:“你是說……我的身上,我是說……我的神性,不是自然而然的誕生的?”

“‘神性’?有趣的描述。”它似乎也在學習,並儘可能的用讓閆思辰和冼芊嬅能夠理解的言語進行溝通。

“對!嘿!你也知道‘神性’啊?”閆思辰驚訝道。

它卻平淡的說道:“你們將其描繪為‘神性’是因為它具備了你們所不瞭解的特質是嗎?”

閆思辰聞言愣住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皺眉道:“你說的對,我們對自身的瞭解少之又少,尤其是這些年……自從那扇門出現在地球上之後,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這不只是我個人的問題,而是我的同胞,億萬萬的地球人,我們的整個文明都正在畸變。”

“畸變?唔……我感受到了,一樣的困惑,第四個千年結束的時候,一樣的困惑。”它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並且不再正面回答冼芊嬅的問題,它斷斷續續的說著:“智慧與智慧之間從無包容可言,善意,倫理,向來需要一個對等的前提……純粹的至善並非不存在,可劣等的卑微尚無存續的可能性……大滅絕只是開始,文明的凋零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這在第三個千年的時候,智者們就已經領悟到了……宇宙,物質的形與性,考究的,粗鄙的……都是一樣的不可視為純粹的,純潔的……狹隘才是常態,因為認知是存在壁壘的,壁壘不是由上向下的惡意,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種內卷與保護……是狹隘賦予自身的……唔……我可以領會了,我知道你的困惑在哪裡了。”

冼芊嬅耐心的聽完,但其實她幾乎要罵人了。

閆思辰感受到了殺氣,所以早早的躲開了。

“你希望我怎樣幫你?”它忽然問道。

“什麼意思?”冼芊嬅愣住了。

“一次交易,我幫你解決你的問題,你也幫助我完成未盡的使命。”它坦白道。

冼芊嬅聞言和閆思辰對視一眼。

說真的,到目前為止,冼芊嬅並沒有從這個“神秘的它”的言語中收穫多少有用的資訊,當然,也沒有感受到一些潛在的惡意。

可冼芊嬅總覺得這個“它”是很危險的存在,這就像是一個凡人為了復仇選擇把靈魂出賣給惡魔一樣,或許他的大仇可以得報,人間卻也自此多了一個來自地獄的代言人。

“能先告訴我,你需要我們為你做什麼嗎?”

它回答道:“完成一次‘時間戰爭’,然後我就可以擁抱死亡,結束自己的使命。”

“什麼?”閆思辰詫異道:“可我們都不知道什麼叫‘時間戰爭’。”

它的言語中終於有了情緒的流露,它笑了笑:“這需要的漫長的時間,也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不可能

完成,但如果你們可以順利的開啟‘黃金時代’,或許即便僅作為智慧的迴響,你們依然可以衝破狹隘的認知本身,邁升到一個全新的文明高度,到那時,自然會有其他文明來告訴你們何謂‘時間戰爭’,並會主動邀請你們加入其中。”

閆思辰終於聽懂了它的意思,這還挺不容易的的。

“額……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們暫時根本沒可能向你兌現什麼,而你依然會選擇幫我們?是這個意思嗎?”閆思辰問道。

“對。”它回答的很乾脆。

閆思辰愣了一下,隨後啞然失笑。

他的笑很複雜……有不信任,有難以置信,有自嘲,有苦澀……總之就是五味雜陳。

閆思辰看向冼芊嬅,現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他們完全可以做出一個相對比較穩妥的決定。當然前提是,冼芊嬅不會突然變臉拿出錘子和鑿子把它“幹掉”。

“我的運氣有這麼好嗎?”冼芊嬅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它沉默了。

過了一會回答道:“其實只要你回到地球,你身上的秘密自然會有人為你揭開,只是他們忌憚這一切公之於眾……當然,這並不能代表他們就是邪惡的,其實恰恰相反,你們建立的道德體系從某種程度上限制和約束了文明的程序與發展,它已經成為一種枷鎖,在突破它之前,善惡真的很難定義,也似乎沒有意義。”

冼芊嬅默默的聽完,然後好奇的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如此篤定的說出這麼多?又或者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遺蹟時一個巨大的活體,它雖然不可能再甦醒,但它無時不刻都在感知和分析著你們的言行以及一舉一動,而我所知的這一切是透過觀察你身上散發的那些來自深空的……被你們稱之為‘神性’的東西,我可以觀察它們,分析並理解它們。”它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最主要的是,你們的基地的主體核心其實已經與我們的遺蹟聯結,它在收集採集你們的資訊的同時,也分享給了我們。”

“什麼?!你說什麼?我們的基地在收集和分析我們?”閆思辰震驚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默不作聲。

它說道:“不必過於驚訝,衍算是個聰明的設計,但它會像一種不可被約束的念想一樣無窮盡的擴散下去,最終你們會迷失,這對智慧體系本身而言,並非好兆頭。”

閆思辰心底稍安,但他還是決定回去之後就把主基地的思維核心仔細的檢查一遍,他要搞清楚這東西悄悄的分析了他們多久,又得出了怎樣的結果。

冼芊嬅對這些倒沒有閆思辰那麼敏感,她坦然的多。

“人類一直以作為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個體而感到幸運和驕傲,然而自從萬物互聯的概念誕生以後,人與人之間的紐帶關係因為資料主義而變得更加緊密……個人的自主意識也就逐漸的被淡化形成更符合人類未來文明發展的整體狀態……這些話可是蘇澈寫在《黃金時代》開篇的,你不會忘了吧?”冼芊嬅問閆思辰。

閆思辰聞言一呆,撓了撓臉頰有些尷尬:“我好像記起來了,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或許我們會想到豐盈計劃,或者說……豐盈計劃本身就可能是個陷阱。”

“山海號被毀的時候我們都像被驅趕的鴿子一樣亂飛,要不是你把我推進逃生艙,我肯定已經死了,怎麼說……難道你就是這陷阱的佈置者?”冼芊嬅突然提出了一個讓閆思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閆思辰趕緊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我的意思是……哎呀,你怎麼突然懷疑起我來了?”

冼芊嬅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和閆思辰討論下去。

她問它道:“對了,我們該怎麼稱呼你?”

“隨意。”

“不,我覺得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們最好,否則肯定會有人給你起一個不倫不類的名字的。”冼芊嬅沉聲道,她說這些的時候已經想到了褚曉明會給它起什麼名字。

“唔……那就叫我Kether吧,我從你們的智慧中選擇了一個不錯的名字。”

“Kether?這名字好熟悉啊?”閆思辰好像有所印象。

它解釋道:“卡巴拉生命古樹,我很喜歡這個具象的描述。”

“哦!對!我想起來了!卡巴拉生命古樹,Kether!王冠!哇,你還真自信呢。”閆思辰不禁感嘆。

“自信?王冠和自信有什麼直接的聯絡嗎?”Kether問道。

閆思辰愣了一下,然後哈哈一笑道:“我隨口說說而已。”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然後問Kether:“我們現在打算回基地去,你怎麼辦?從外邊看,你可是被卡在岩石縫隙裡呢。”

Kether道:“這很簡單,你可以用錘子和鑿子直接把底座上的結晶取走,然後我就可以跟你們離開了。”

閆思辰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還真的要用錘子嗎?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Kether卻淡定的說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這是最直接有效的,當然我建議你在動手之前先確定好結晶的核心部分在哪,如果那裡受損嚴重的話,我可能會直接死去。”

正要動手的冼芊嬅一臉陰雲,她放下工具道:“得,我還是重新考慮一下更穩妥的辦法吧。”

Kether也不著急:“好主意,反正我在這裡已經被困了非常久了,也不是很介意再等一等。”

冼芊嬅沒有接他的話,她看向閆思辰:“怎麼說,要不你先回去?找到趁手的東西再回來?”

閆思辰笑著點頭道:“嗯!我去去就回!”然後立馬就要動身,跟著又轉頭道:“所以說,能先告訴我該怎麼回去嗎?”

Kether:“很簡單,跟著這道光,它應該可以指引你回到火星地表。”

說完還真就有一個閃爍的光點出現在了閆思辰面前。

閆思辰試圖用手去觸碰,結果就被Kether警告道:“我不建議你在沒有搞清楚它有多危險之前這麼做,所以請管理好你的好奇心。”

閆思辰聞言一臉惡寒,他立馬收回手,然後看向冼芊嬅道:“你一個人沒問題?”

冼芊嬅淡定的答道:“能有什麼問題?如果真有問題的話,你留在這也沒什麼區別啊。”

閆思辰被嗆了一句也不生氣,哈哈一笑後落下面罩:“那行,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哦,一路順風。”冼芊嬅還是很淡定。

閆思辰差點被這敷衍的態度給撂倒在地。

他輕聲一嘆,然後跟著那光點離開了這狹窄的空間。

閆思辰離開後,冼芊嬅問Kether道:“可以再問你幾個問題嗎?”

“當然。”

冼芊嬅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卻有些遲疑了。

過了半晌,冼芊嬅才抬起頭看著那結晶道:“我的記憶……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被編纂的謊言?”

結晶答道……

……

同一時間的夢境裂隙裡。

在沙漠徘徊了幾天的清水雅人、沈一諾和蘇晚霞三人終於在一片綠洲下邊找到了前往夢境更深處的涵洞。涵洞裡的世界與外界比起來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這裡的光線雖然不夠充足,但人為建造的痕跡明顯,到處都有探照燈,也不顯得那麼陰暗。可行走其中,清水雅人還是感覺到真真陰森可怖。

她看著那不斷向下延伸的涵洞,以及涵洞內密佈的士林,那影影倬倬似乎藏著許多可怕的怪物。之前在沙漠地帶的時候,清水雅人見到了漫無目的遊蕩的巨型傀儡,也遭遇了於冷夜中伺機而動的超巨型巖蟒。

這些記憶混亂的沒有章法可尋,有時候清水雅人會不由自主的想到。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做這樣凌亂的夢?又或者說……冼芊嬅的大腦深處到底藏著什麼?

正走著,清水雅人忽然注意到前方出現了一條泛著流光的地下河,它緩緩流動,靜謐的就像一條靜止的綢帶。

燈光下熠熠生輝的地下河邊出現了人類的屍骸,看樣子似乎已經死去許多個歲月。

清水雅人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沈一諾和蘇晚霞見狀後立即跟上去。

沈一諾還提醒道:“雅人你慢點!不要走的那麼快!”

可被困在夢境裂隙中許久的清水雅人已經有些精神恍惚,她現在開始分不清到底何種現實才是真正的現實。

這些混亂的,甚至可以說是潦草敷衍的東西到底在表達什麼。

她奔向灘塗,在那些屍骸附近停下。

屍骸有三具,一字排開,全都平躺著。從骨骼上看,應該是一男兩女,但沒有“左擁右抱”。它們的頭朝著地下河,但眼睛卻空洞的看著涵洞的上方。

清水雅人也不由自主的順著那空洞的眼睛向上看。

涵洞的上方黑漆漆的,並不存在什麼具體的,惹人注意的東西。可他們……他們為什麼會躺在這地下河的灘塗上如此安詳的死去。

他們又究竟是誰?

望著這三具屍骸,沈一諾沉默不語,他和清水雅人一樣順著那三具屍骸空洞的目光向涵洞上方看去。

也就在這時,也就在清水雅人、沈一諾和蘇晚霞在沒有約定的情況下都抬頭看向涵洞上方的時候。

忽然一陣暈眩下來,三人都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他們竟發現自己也躺在了河灘上,而那三具屍骸早已不見了蹤影。試圖起身,身體卻不受控制。

清水雅人驚慌的偏過頭看向沈一諾,沈一諾也在看向她。

這時清水雅人才驚恐的意識到……難道那三具屍骸就是她們自己?!

難道他們也會變成枯骨,然後一遍一遍無數次的重複這場無休止的噩夢?

到底……在冼芊嬅的記憶深處藏著什麼?為什麼在這裡會出現這種可以捕獲人的精神意志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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