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忘不了那個眼神。
從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上爬起來，踉蹌著走出幾步然後跌倒，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向前，期待著一個簡單的擁抱……
一個簡單的擁抱。
……
“你瞭解我多少？”
“這裡是哪……”她答非所問。
“這裡是中央大垂降，未來人類世界的信仰所在。”
“中央大垂降。”她反覆的讀著，腦海中那些東西像是決口的長堤，從那個眼神開始不斷向外擴散。
……
是菸絲的味道。
房間裡坐滿了人，大家雖然捱得很近，可幾乎看不清彼此的樣子。
只有一個大鬍子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另一個人不斷的安慰他，但沒有什麼作用。
“我們是異種嗎？以前搞種族歧視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麼恐怖吧？嗯？諸位！”大鬍子推開身旁的人站起來，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傷口道：“這裡被打穿了……但一點都不疼！我真正疼的地方是這！”
他拍拍心口！非常用力！！
“是這！！！”
“我們要復仇！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復仇！”
……
“嘶……”
“很痛苦……是吧？”
“嗯……”那些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不斷湧現出來，這個過程真的很痛苦。
“但你得仔細的去看！你要活下去！”
她搖搖頭：“我媽死了……我買了安眠藥……準備今晚結束這一切的……我不想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呵……”楚雲瀾不屑的笑了：“你連死都不怕……居然害怕活著？”
她也笑了，反問道：“我沒害怕……只是活著幹嘛呢？這世界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唯一關心我的，我關心的人也離我而去了……我又沒有勇氣去犯罪……去報復誰……死……這種選擇，也得不到尊重嗎？”
楚雲瀾沉默了。
過了一會道：“那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什麼？”
“你替我活下去！我替你去死！看看我們的命運如何發展？”楚雲瀾沒有開玩笑。
她知道……她心底一清二楚。
兩人靈魂之間的聯絡從未如此真實而勿用擔心過。
心之壁的隔膜早就不存在了。
“好……但賭什麼？”
“就賭我們接下來的人生。”
她沉默了。
許久許久之後……
她做了決定。
“好。”
……
故事到了這裡。
南映簡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她迫切的希望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個她又是誰……
但卓雲婆婆卻好像睡著了。
也許年輕的只是她的外表。
她嘴裡依然含糊著一些話語，但已經講不清楚了。
南映簡雖然很不想叫醒她，可還是靠近一些，探出手推了推卓雲婆婆的腿道：“婆婆？婆婆？”
卓雲婆婆真的睡著了。
南映簡叫了兩聲也沒有反應。
而且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
南映簡警惕的看向樓梯口，現在她意識到卓雲婆婆對她的重要性，她不能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來人上樓的速度很慢，腳步也很輕柔。
大概過了好一會，那人才終於到了三樓。
南映簡定睛一看。
是個姑娘。
年輕靚麗，身形瘦削，姿容秀美。
雖然感覺很陌生……可南映簡卻沒有來得覺得面前這人非常熟悉。
而這個姑娘看到南映簡時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她睡著了？”
南映簡回過神來問道：“你是誰？”
姑娘微微一笑：“我叫遊格格。”
遊格格？！
南映簡一驚！
“你是遊格格？”
遊格格點點頭：“嗯，你也可以……叫我付佩佩，卓雲應該是這麼叫我的。”
果然……南映簡沒有聽錯。
這兩人都曾被困在那遺蹟最深處的密室中。
而且根據卓雲的描述，付佩佩要先她一步進入密室，並且她本身好像就是個謎……
現在這個人突然出現在南映簡面前，南映簡還有些不太適應了。
真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南映簡咧咧嘴，感到詫異的同時，心裡也激動非常。
“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遊格格站在樓梯口問道。
南映簡聞言後本想立即起身讓開，但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等等！婆婆現在睡著了，我們不要打擾她，就在這邊等她醒來好了。”
遊格格有些驚訝的看著南映簡，跟著突然掩嘴笑了起來。
南映簡被笑的莫名其妙：“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遊格格道：“你一定是怕我說謊，然後趁機做些不軌之事吧？”
心思被戳穿後南映簡併無尷尬，她嚴肅道：“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畢竟我不認識你。”
遊格格黛眉彎彎，目光盈盈的看著南映簡道：“那……你和卓雲很熟嗎？”
南映簡搖搖頭：“我和她是初次見面。”
“自然不熟，那你如何確定她所說一切都是真的呢？”
南映簡被問住了，可是她並沒有對卓雲的話產生懷疑，因為她清楚自己內心的感受。
雖然是初見卓雲，可是卓雲給她的感覺異常的熟悉……
這些是不能作假的。
所以，南映簡也反擊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人與人之間就沒有交流的必要咯，反正大家都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遊格格聞言一滯，隨後苦笑道：“不要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保持清醒，這在這裡非常重要。”
說著她就下樓去了。
南映簡見狀急道：“哎，你要去哪？”
遊格格沒停下，只道：“我不去哪，今天來這就是為了見卓雲和你的，既然你現在不信我，我就去二樓等一等。”
南映簡沒話說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留在三樓守在卓雲婆婆身邊。
遊格格也的確沒走。
她到了二樓後，找來草墊在窗前坐下，一邊看著湖色美景，一邊笑意湧上唇角，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
卓雲婆婆睡了足足兩個小時。
在此期間，樓下的守衛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南映簡卻沒心思吃，只是喝了點水……同時抓緊一切時間把目前蒐集到的東西整理歸類。
就她目前所知。
比較重要的線索有三個。
其一，神秘的門與那些呼喚她的身影，以及在幕後默默推進這一切發展的“一姐”肖晴。
其二，進入門之後，南映簡看到的那所學校應該不是一般學校，校內培養的人才極有可能與“火石計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甚至可以大膽猜測，這些學生就是為了服務整個“火石計劃”的。
只是鶩子瑤和關楚顏的對話中提到的傑西和泳池邊發生的事情讓南映簡非常費解……
其三，就是現在，南映簡在學校的活動引起了一些特殊存在的注意，這本是轉機，可沒想到事件的發展大大超出了南映簡道的預期。
她本以為經過一場戰鬥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卻沒想到會被帶進更深層的謎團。
這片草原就像一個相對獨立的時間區間……其整體空間結構體系與淨天火之墓非常類似。
南映簡之前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所以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沒想到淨天火之墓的多元時序在這裡會被放大到這種程度。
而所有以上這些碎片狀的線索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指向的關鍵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人類個體與整體間的命運”。
有了這樣的總結後，南映簡頓時豁然開朗。
雖然與“肖晴”不甚熟悉，可南映簡知道她與“韓空文”等人是一類人。
她們都是堅定的整體利益至上的管理層。
尤其是目前領袖蓋亞星上全體人類公民的肖晴。
在她眼裡，只要是有益於整體價值的，哪怕犧牲一部分個體的幸福甚至生命，都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她會做一些在南映簡看來是難以理解，甚至違背她的價值觀的事情也就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至於進入門之後看到的學校，和在這裡聽卓雲婆婆的說起的故事。
這些都是整個命運中軸發展過程中的變數細節。
個體看似羸弱，可楚雲瀾已經證明了她有能力毀滅世界……
雖然她“失敗”了，但這件事對肖晴這些管理者，乃至整個世界造成的影響可想而知……更何況，“失敗”只是一個謊言罷了。
如今看來，楚雲瀾的“失敗”是一次意外！
既非先前南映簡等人經調查認為的“主動放棄”，或者韓空文透過談話所知的“害怕”。
以原始數序海洋為基礎建造而成的中央大垂降內部一定還隱藏著某種更深層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不但南映簡他們這些人不知道……就包括可以悄悄潛入中央大垂降打算完成滅世計劃的楚雲瀾他們也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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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次意外，直接導致了後續這些變數的激增！
但當所有這一切變得撲朔迷離的同時，南映簡也在變數中看到了一絲絲的希望。
不過她是相對較晚的那個。
相信以肖晴等一批奉行“人類至上主義”的管理者的遠見卓識，她們應該早就注意到了。
只是想抓住這希望之光遠沒有那麼容易。
關鍵就在於誰走在最前頭。
……
冷靜的分析結束時已是午後時分。
幽幽醒來的卓雲婆婆聲音也變得蒼老了許多。
南映簡一直在認真檢視資料，聽到聲音時一抬頭不由愣住了……
“婆婆，您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