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秦夜愣了愣,隨著他的回來,人群紛紛讓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在他家門口不停踱步,看到他回來,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長嘆了一聲:“小秦……你要有心理準備。”

“到底怎麼回事?”

男子抿了抿嘴,輕聲道:“剛才……你外婆忽然暈倒,失去了呼吸……”

“是啊,小秦,趕緊去醫院看啊!沒錢了說一聲。”“你外婆年紀大了,耽誤不得,趕緊的!120我們已經撥了。”

這條街上,每天大家的門都開啟著,反而沒有大城市中的都市化冷漠。在街坊鄰居的關切中,秦夜目光一閃,隨後猛地朝著家裡衝去。

剛開啟大門,就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雙手交疊躺在床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顫抖地伸出手試了試鼻息,摁了摁脈搏。

沒有任何呼吸!

他沉默地站在床頭,足足兩分鍾,老人一動未動。他忽然走出家門,對外面的人點頭道:“各位大叔大媽,謝謝了,藥我已經給外婆吃了。沒事,老毛病了。現在外婆已經恢復過來了,我先幫她看看,明天再來道謝。”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隔絕一門的議論聲。

靠在門上,他垂下了頭。手無力地抬起,彷彿想要捂住雙眼。就在這一片沉默中,一陣低沉的笑聲終於從嘴裡發出,要摁住雙眼的手用力一握,捏成一個拳頭。

“yeah!!”

你也有今天!

飛快衝到床邊,粗暴地抓起外婆的身體,老人家骨子輕,秦夜雙目激動地四處打量,喪葬行裡不缺棺材,他踢開一口棺材就胡亂塞了進去。熟稔地拿起工具,嘴裡咬著釘子,手裡拿著錘子,就要一錘子敲下去的時候。棺材中的老太婆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幽幽地看著他。

畫面瞬間定格。

“挺忙活啊?”

“呵呵……不忙,不忙。”秦夜乾笑著縮回手,力求掩蓋作案工具。

“我記得我是躺在床上?”

“……床板太硬,給您老換個坑位。”

“你不覺得空間太小?”外婆冷笑一聲一挺腰坐了起來,雞皮鶴髮,滿臉皺褶,穿著一身黑的罩衫。隔著一米隨手一彈,秦夜哀嚎一聲,捧著眉心就蹲了下去。

外婆悠閒自得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就吐了出來:“陽間的茶還是那麼難喝。”

那你走啊!

在我這裡白吃白住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外婆……”呻吟了幾秒的秦夜,終於紅著眉心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卻又強顏歡笑:“您……這是又‘下去’了?”

“別叫外婆,我可當不起。”外婆乾癟的嘴笑了起來,看死人一樣看著秦夜:“你聽過一個傳說嗎?”

“傳說……吃過太歲的人,有兩種可能。”

“第一,是變成毫無人性的怪物。第二嘛……”她枯瘦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就是永生不死。”

她探出身子,直勾勾地看著秦夜,滿臉皺褶看起來無比陰森,笑道:“你……聽說過這種東西嗎?”

“沒有。”秦夜平靜地對視對方回答。

對視數秒,外婆收回目光,笑容森然:“那就怪了……生死簿上沒有你

的名字。一週前大半夜敲開你的門,你居然能看到我……”

秦夜一臉嚴肅地胡說八道:“別胡說,那是光的折射問題。從科學的角度上講,加拿大神經科學家邁克爾佩辛格證明,將大腦顳葉暴露在變化的電磁場中,可使人產生類似鬧鬼的體驗……且毒理學家阿爾伯特唐尼提出假設稱,持續暴露在某些物質下,如一氧化碳、甲醛、殺蟲劑等。可使人產生類似鬧鬼的環境……”

話音未落,腦門憑空一聲悶響,秦夜直接飛出去兩米,撞到床上。

“老身平身最恨學霸。”外婆拿出一根尺長的水煙槍點燃,輕輕抽了一口,雲煙霧罩:“找到‘它’了嗎?”

秦夜齜牙咧嘴地揉著腰站起來:“沒有。”

“怪了。”外婆幽幽彈了彈煙槍:“沒道理啊……它就在這個縣附近才對……”

秦夜看了看外婆的臉色,試探道:“到底是什麼東西?您好歹告訴我一聲?”

找到了趕緊滾!白吃白住也要有個期限是不?

外婆沒有回答,秦夜吞了口唾沫,麻著膽子說道:“就算不給我說是什麼東西,也至少要告訴我您叫什麼,為什麼來到陽間吧?看您身上陰氣……”

他頓了頓,眨了眨眼睛。

在他眼中,如果說自己體外繚繞的黑色陰氣是一片火堆,這個老太婆身上的陰氣簡直就是長城烽火!

陰氣沖天,幾為實質。自己和她比簡直就是螢火比之皓月。這特麼已經不是鬼的問題了,這簡直就是閻羅在世吧?

所以……您身手絕倫骨骼精奇為什麼要在我這食不果腹的小店裡白吃白喝啊!鬼系精靈請乖乖回你精靈球裡面去好嗎?

“您這陰氣……在地府絕不是普通陰差吧?”

仍然沒有回答。

外婆眯著眼睛,雲煙霧繞中好似冥想。秦夜試探道:“不是不歡迎您……說起來您也是‘下面’的老鄉吶……但是!人在陽間生活,是需要錢的,就是那種紅彤彤的紙幣。您看您這二話不說逮哪住哪,住哪扎哪……好歹也給我個心理建設期是不是?”

“給了你一週的適應時間,你還沒適應過來?”外婆終於放下了煙槍,皺巴巴的臉有些意外地看著秦夜。

秦夜嚴肅搖頭。

“這樣啊……”外婆幽幽嘆了口氣,手指一勾,一份黑色的,裹滿陰氣,古舊無比的冊子從秦夜胸口飛了出來。外婆輕輕攤開,裡面是古書一樣的摺疊式書頁,第一頁上赫然是秦夜的照片。

但這張照片並非幾寸照,而是……一張完全由黑白之氣凝結成的黑白照!

下面有幾行字。

姓名:秦夜(小名狗蛋)。

籍貫:慶廣市唐安縣嘎子溝劉二坨子村。

家族成員:爺爺(已故)父母(已故)。

出生年月:1938年10月1日。

外婆滿是皺紋的手頓了頓,目光有些複雜,深深看了秦夜一眼:“在老身面前,沒有什麼是隱藏得了的……只要你有過壽元,只要你曾經是‘人,’只要你還是活物,你的過往一清二楚。”

“經歷過這樣的年月,現在還能保持這種開朗積極的心態……你不錯,真的不錯。我很中意你。”

秦夜挖著耳朵:“您在說什麼?我一點聽不懂。

好深奧的樣子。”

外婆根本沒有管他,笑著抽了口煙:“只有曾經滄海,才不會在人性醜惡或是友善中迷失自我。這份陰差信印,老身自信沒有給錯。”

“你也應該知道,你這樣的身份,不生不死,其實兩邊都被排斥,這份公務員的證明對你有多重要。”

就在這些資訊下面,還有幾行字。

職務:萌新鬼差見習。

上任時間:五天十三小時二十七分六秒。

“但是。”

外婆手已經輕輕抹上了照片,輕嘆一聲:“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乾巴巴的手放在照片上的時候,秦夜的黑白遺照瞬間波動了一下,還不等她抹去,另一只手已經堅決地按在了上面。

“佛曾經日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秦夜一臉的堅決,堪比革命先烈:“老總,要學會給新人機會。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年輕人嘴上的抱怨也許並不是真正的抱怨,而是對升職加薪的無限嚮往。”

“他們需要的是機會!表現自己能力的機會!”

外婆嘴角抽了抽:“1938年的‘年輕人’……看來滄海桑田之後,增加的不僅僅二皮臉,還有強烈的求生欲。”

隨手將本子丟給秦夜,秦夜滿臉諂媚地接了下來。哈腰笑道:“有事兒,您支應著。”

“狗蛋啊……”

秦夜臉瞬間黑了。

外婆挑了挑眉:“嗯?”

“……您吩咐著。”

外婆收斂了笑容,煙槍輕輕敲擊在桌子上,許久才開口:“我知道,你有許多疑惑。包括為什麼一週前我深夜找到你。和我為什麼要在這裡。不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明晚十二點,老身都告訴你。”

秦夜沉默了一下,試探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死寂。

吸氣,呼氣,外婆一聲氣定山河的:“滾!!”宣告這次交流無疾而終。

看著秦夜一邊嘆氣一面往外面走的身影,外婆的眼中無比複雜。直到外面傳來洗漱的聲音,她才神色凝重地拉起自己左手的罩衫。

仍然是老人的皮膚,然而……左手從手肘往上,竟然呈現出一種透明的顏色!並且從骨骼,肌肉中散發出一種隱隱約約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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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金光透露著佛性,甚至能看到一朵朵無根金蓮在其中滋生湮滅。無數細小的,若隱若現的梵文流淌經脈。但這種佛性,卻帶給了外婆難以言喻的痛苦。

僅僅是掀起來的幾秒鐘,她額頭的冷汗就拼命往下滴著。

“不多了……”

她拉上了袖子,目光沉吟地看著窗外:“陽間已經察覺到地府大變……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惜了……這小子心性不錯,卻見識過太多太多,太油了。吃過太歲……不僅僅長生不死,而且永遠不會長大,保持著當年的歲數。以這種畸形的身份活在爾虞我詐的人類世界……本來還想多調/教一下他的,可惜……”

她站了起來,白髮無風自舞:“已經沒有時間了……”

“‘它’到底在哪裡?找不到它,一切都是空談……千億惡靈湧入人間,現在爆發的區區靈異事件,只不過是序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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