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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死寂。
足足三分鐘後，織田信長才緩緩道：“你們……準備出手？”
不等秦夜開口，他就微笑開口：“做華國的傀儡，和做伊邪那美的屬下，我倒是更偏向後者。畢竟……能看到不少老熟人啊。”
隔著竹簾，兩人直視對方。秦夜沒有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平靜道：“你知道嗎，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東華國海。”
“哦？”
“而在那裡，已經有一位曾經的大名，帶著不知道多少冥府軍，正在等著你。”
剎那間，織田信長的目光如火，不過馬上熄滅。
訊號太明顯。
伊邪那美……信不過他！
對方同樣很清楚，織田信長這種人，絕非甘願臣服自己手下。他怨念太重了，恨了四百年，怨了四百年，所以……直接用強硬的手段，“請”他去黃泉比良坂。
這就是秦夜最大的依仗！
大一統的日本地府，是容不下一位新的野心家的。
歌舞昇平的日本人世間，同樣容不下一位四百年前的怨魂。
伊邪那美要拘他的魂，陰陽師要滅他的魂。他在日本，根本沒有容身之處。
要反抗，只能被伊邪那美強勢撲滅，雙方實力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他明白這一點，織田信長同樣明白。正因為太明白，所以才驚怒交加！
“屬實？”竹簾後，織田信長微微磨著牙，沉聲開口。
“千真萬確。”秦夜說道：“本使也是突然發現，如今時間已經來不及。我想……只有我們站在一起，你恐怕才有活路。”
第三次沉默。
整整十分鐘，織田信長忽然笑了笑：“不得不說，你口才很好。”
秦夜微笑點頭。
“不過……”織田信長淡淡道：“如果將貴使的頭放在伊邪那美桌子上，是否……可以換來明智光秀一條命呢？”
刷！四周碧綠的燭火瘋狂搖曳，一陣陣令人心寒的鬼哭聲悄然響起。
摺扇輕輕挑起了一絲竹簾：“是否……能讓伊邪那美更信任我呢？”
秦夜垂下眼眸：“你想試試？明大人還在外面。”
“是啊……我想試試。”竹簾後，織田信長柔聲笑道。
話音未落，秦夜陰氣轟然爆發！整個人飄飛到半空之上，陰氣旋轉身側，瞬間，帶著高帽，拿著哭喪棒，白髮翻飛的無常形象一步踏出。而就在他坐的原地，無數枯骨之手已然抓破地面，宛若奈落之穴。
“你竟敢對天朝上使出手！”秦夜冷笑著搖動哭喪棒，剎那之間，陰風四起，鬼哭陣陣，衣袂無風自舞：“你就不怕進退無路？”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織田信長在竹簾後桀桀笑道：“只要你們都走不出這裡，誰知道你們來過？”
“信忠吾兒，村井貞勝……殺了他！”
話音剛落，整個本能寺所有拉門刷啦啦全部開啟！之前秦夜看到過的兩具剖腹枯骨猛然抬起了頭，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兩道猩紅光芒，隨著一聲尖叫，竟然盤旋在陰風之上，嘶吼著衝向房間！
與此同時，所有拉門的浮世繪上，那些足輕，弓兵，小信，仕女……眼中同時閃耀起慘碧鬼火，明明空無一人的本能寺，此刻如同相應君王詔令，拉門上數不盡的人影搖曳，伴隨漫天陰風，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間鬼影重重！
“滋！！”一隻披頭散髮的日本女鬼尖嘯著衝出浮世繪，在她身後，數十上百的鬼影蜂擁而至。舉著殘破的菜刀，生鏽的槍尖，瞳孔中燃燒著發綠的鬼火，鋪天蓋地地衝向裡間。
肉眼可見，本能寺輕輕一顫，緊接著四面八方陰氣若雲洞倒懸，海潮一般往中心匯聚。不知道多少陰靈潛藏其中。裡間中，秦夜嘆了口氣，喜怒無常……任何大人物都不是這麼好談的。如今，恐怕要先走為上。
“那織田公，就對不住了。”最後一個字落下，哭喪棒攪動千縷陰風，轟然砸碎了面前的竹簾，直撲後方人影。
快。
無常和無常的對決，雙方的速度都快到極點。秦夜驟然出手，遠超拘魂的速度，虛空中但見一道人影閃爍，竟然在原地留下了殘影！
近乎音速。
恐怖的破空聲直接揚起垂下的竹簾，竹簾譁啦啦四處翻卷，他終於看清了……這只四百年鬼王的真面目。
那是一個渾身都被燒焦的人。
根本沒有皮膚，也沒有血液流出。焦黑和鮮紅的血肉透露在任何一處裸露的地方，他穿著高檔的羽織，帶著大名的朝天帽。然而，卻沒有頭顱。
就在哭喪棒出手的同時，無頭屍體胸腔猛然開啟，燒焦的黑色肌膚包裹著一根根白森森的肋骨，胸腔之中，完整的，壯年時期的織田信長頭顱，正放在心臟位置。對方猛然睜開眼睛，朝著哭喪棒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吼！！！”
宛若雷霆，絕對的無常實力，四周虛空都好像震了震，頭顱的眼睛倏然睜開，裡面赫然是一片漆黑的深淵。無數陰氣從他七竅中噴薄而出，海嘯一般朝著秦夜衝來，翻湧中化為一條條黑色毒蛇，龍捲一樣纏向秦夜。
“汝以為依靠三寸不爛之舌，我就會盡信？”織田信長的聲音震懾整個本能寺：“我可是第六天魔王，你也太小看我了！”
“殺！！！”
然而就在此刻！
轟！
一聲驚天巨響，整個本能寺結界都顫了顫，在外面的足輕驚恐的目光中，大地竟然出現了道道裂縫，蛇形奔走，瘋狂龜裂。下方無盡鬼火沖霄而起，周圍的樹木好似被無形巨手一壓，齊齊哀鳴起來。
不是本能寺在顫動。
是這片空間都在顫動！
一股磅礴無匹的威壓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整個結界。明世隱天神一樣的聲音捲動八方風雲：“第六天魔王。你要做什麼？”
“你敢對我華國天使出手？”
刷……璀璨的光芒閃耀鏡中，似旭日東昇，照亮九天十地。
慘白的光華衝入本能寺，所有魑魅魍魎，在這一聲之下齊齊尖叫，下一秒統統跪伏於地，戰戰兢兢。於光芒之中緩緩消散，重歸浮世繪。
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刷啦啦……最深處的房間，被這片光華照耀得一片死白。數百年不曾沐浴光芒的地獄纖毫畢現。也照亮了兩個對峙的無常。
秦夜沒有動，指甲已經劃上了胳膊。在他面前，是無窮毒蛇之海，但全都撲在他體外一層黑色的陰氣外殼上，拼命撕咬著，卻根本無法寸進。
官威護體！
滴答……一滴冷汗從他下頜滴落，雙方動手兔起鶻落，沒有給對方留一絲反應時間。只要這些毒蛇再進一寸，他必定毫不猶豫地給陰兵開刃。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動。
足足一分鐘，那些毒蛇才緩緩縮了回去，織田信長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面前的竹簾再次垂了下來。摺扇點了點榻榻米：“坐吧，失禮了。”
秦夜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強壓住狂跳的心臟坐了下來。
很強。
幾百年的怨念，給了他化身厲鬼的基礎。交手就知道，織田信長和他見過的任何厲鬼都不同。甚至……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生物！
陰氣幾乎實質化，最少是無常高階。距離判官恐怕也只差一步之遙。
直到現在，他才想通為什麼織田信長突然翻臉。
有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是自己進來之後一直把握主動權，引起了對方強者心態的本能反彈。
第二，才是最重要的：他不相信自己，想看看自己身後到底是誰，對自己的提議允諾到了什麼程度。
現在想來，哪怕明世隱不出手，他也絕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無常和無常真要全力以赴地交手，他這個結界還承擔不起。
但明世隱不放出包天子的威壓，就等於告訴對方，華國地府對這件事本來可有可無，那……對方的心態就會再次轉變了。
“織田先生看來還是信不過我啊。”誰都沒有再提起剛才的事情，秦夜微笑道：“不過這樣的驗證方法，是不是太粗魯了一點？”
“有用就好。”織田信長的聲音很平靜：“至少我現在知道了，華國……不，起碼包天子，還是有意在我身上押注的，不是嗎？”
“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他的聲音凝重了起來，這一次終於完全拉起去了竹簾：“我說過，我是個直接的人，說吧，貴國能提供的條件，和你們的條件。”
秦夜無聲地舒了口氣。
現在，談判才進入正題。
織田信長心動了，他很肯定。
他最怕對方“哦”“明白了”“可以考慮”這些敷衍的詞彙。剛才看似兇險，實則……是織田信長走投無路之下最直接的試探。
挑貨人才是買貨人，明世隱的存在讓他以為是包天子對他押注。畢竟華國地府崩潰這種可能誰都不敢想。而他反彈得越厲害，秦夜的把握就越大！
“首先，我們會救你離開東華國海。”秦夜沉吟了數分鍾，誠懇說道：“現在你寄魂的曜變天目碗正在前往對馬海峽，因為一些原因，不到拍賣當天恐怕根本無法取出這件陰器。而伊邪那美已經在對馬海峽佈下天羅地網，沒有明大人的幫助，你這區區兩千人根本殺不出去。”
織田信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其次，你會和我們回到華國。我以閻羅王第一秘書的身份向你保證，你會得到絕對的自主權。而且，日後反攻日本，我們會提供全面幫助。不過，你必須加入華國地府府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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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冷笑了一聲：“所以，日後我打下日本，得利的最終也是華國地府，而我……也仍然不是日本的皇帝，而是華國的諸侯？”
“天使啊……這，可不是我織田信長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