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歷史的書頁，很多東西被一筆帶過，當有機會回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歷史的夾縫中，藏了太多的東西。
“狗蛋……狗蛋？”爺爺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終於拉回了秦夜的思維。轉過頭，秦忠國再次恢復了和藹，剛才那威風凜凜的雄獅彷彿只是驚鴻一瞥。
他提了提手中看不出是什麼的野菜：“有吃的了。咱們馬上做飯，等會兒爺爺帶他們去山上。回來之後，咱們就暫時不愁吃了。”
秦夜想說什麼。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複雜的感情宛如驚濤拍岸，洶湧地拍擊著他的心房。有的事情，如果現在想來，完全不一樣。
當年曾天真地以為，爺爺再次上山，是為了大家能吃飽。現在卻發現，只是為了自己。而且……秦忠國完全可以不去。
靠山吃山，如果還有吃的，這種老獵手怎麼可能找不到？
這不是多去幾次的問題。而且，這個年代，這個地方，有點吃的就不錯了。每天都是這麼過來，除了現在，一天之中他什麼時候第二次上過山？
說到底，還是為了這一百斤糧票。
為了這個小小的，殘破的，卻溫暖的家。
“爺爺。”按捺住情緒，秦夜垂著眼眸，沙啞道：“那些人好怪。”
他只能這樣提醒。
百年後的提醒。
雖然，這沒有什麼用。但是，他想說這句話。
如果當初……自己能早點醒來，早點出門，早點看到這批“怪人”……是否……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秦忠國也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眼中的擔憂。低聲道：“或許是奔喪隊伍。狗蛋，你也知道他們不太正常。所以……”
“爺爺！”秦夜終於忍不住，輕輕抓住了爺爺的手，嘴唇在輕輕顫抖，聲音嘶啞。長了幾次嘴，最終顫聲道：“爸媽不在了，你……別丟下我……”
當年，他就是用這句話爭得了爺爺的同意。
但是……百年後，他幾乎將手心都掐出了血，才勉強將這句話說出來。
秦忠國愣住了。
數秒後，一雙溫暖的大手才輕輕撫摸到了秦夜頭上，滿是皺紋的臉帶著和熙的微笑，柔聲道：“好，咱們一起。”
乾柴的煙火生了起來，建國初期，煤氣灶這種東西還沒有鋪設到這裡。秦夜走到屋外的水缸旁，狠狠抹了一臉的水，讓自己清醒一下。
不能沉淪……
哪怕這是自己記憶中最珍貴的畫面，也不能沉迷其中。
“華國地府還在等著我。”他靜靜看著水缸中漣漪不已的畫面，狠狠咬了咬嘴唇：“我不是一個人……我是執掌四常地府的閻王。我……有我的責任！”
“我……要回去。”
我……要親手打碎自己記憶海洋中，最美麗的貝殼。
哪怕那些碎片，將自己劃得鮮血淋漓。
就在此刻，他眉頭忽然挑了挑，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好吃。”
那是葉憲祖的聲音。
他仍然帶著微笑，彷彿只有這一個表情。秦夜裝作沒聽清，愕然道：“啊？”
葉憲祖的聲音有些沙啞，明明是光天白日，卻彷彿身後站著一隻餓狼，對方的爪子已經貼著自己的耳際，一點點梳理著鬢髮。帶著毛刺的舌頭，也舔上了自己的頸脖。
清晰的喉結蠕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種感覺詭異無比，如果是當年的秦夜，絕對能炸起一身雞皮。
葉憲祖幾乎緊貼著他的身子，用嘶啞的聲音笑道：“好吃。”
秦夜看了看水缸。
自己身後……沒有一個人！葉憲祖此刻卻偏偏站在身後！
他也知道，這句好吃……是說自己。
童男處女的血肉。
他佯裝抖了抖，猛然轉過身來，靠在牆邊。低聲道：“葉先生……你，你要跟我們上山？”
“是。”葉憲祖微笑道：“放心，我們什麼都不會做。只想到道觀裡面。更不會阻攔你們帶路。你們只需要在前面走就可以，我們自然會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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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秦夜看的很清楚，對方體內，一根竹篾完成了這個動作。
“那……我們怎麼帶路？你們不怕走散？”
按照道理，這群“人”應該圍在導遊身邊。生怕走散才對，畢竟，那座殘破的道觀還在深山之中。
他記得，自己是接近一點的時候吃的太歲。
走路要數十分鍾才能到。而且，這是沒有開發過的深山，沒有老人帶路，十個人進去能出來一半都不錯。
當然，他也很清楚，這些人……根本不需要眼睛。
他們……靠的是對血肉的天然敏感。
但是，這其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他們……為什麼要離這麼遠？
而且，當年吃過太歲之後，爺爺十分鐘後立刻趕走了自己，不由分說地讓他回家。他回家之後就頭暈目眩，一直到第二天才醒來。
換句話說……這一群厲鬼，居然沒有吃他們？
他們的目標是什麼？
道觀？太歲？
無論是什麼，在到達道觀，甚至太歲出土之後，怎麼想他們都不應該活下來才對。
自己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想到這一點，他的頭皮彷彿都要炸開。因為……他心中升起了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爺爺……到底死沒死？！
他去看過的，發現了爺爺的屍體。當時確實認為死了，他親手掩埋的。但是……真的嗎？
身為閻王，可以製造出類似手段的方法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己看到的……確實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或許在心魔大審判中，可以看到太歲之後的畫面。
“不會。”葉憲祖微笑著，轉身離開，手輕輕在秦夜頭頂上摸了摸。再次重複道：“好吃。”
他離開了。秦夜就在水缸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一隊“奔喪人”。
“趕屍手法。”他的目光微微眯了起來：“真正的厲鬼，只有葉憲祖一個。”
“這個名字……我在哪裡聽說過？能讓我有記憶的名字，一定是牽連著極大的事。到底是什麼地方？”
暫時得不到答案。
很快，飯就做好了。這一次秦夜沒有拒絕，喝完菜湯之後，立刻走到了爺爺身邊，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秦忠國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深吸一口氣，走到了葉憲祖身邊，點頭道：“葉先生。”
這已經是秦夜完全沒有看過的畫面。他感覺……如果這是一部遊戲，那麼，他進入了揭開主線的“支線”。
和主線息息相關，卻極難揭露。當初，秦忠國應該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獨自尋找了這些人交涉。
而現在自己看到了這一幕，心魔大審判卻並沒有暫停。是否說明……只要重大的事情，按照“主線”來走，決不能動主線的任何東西，就能一直順下去。
那麼……
難度何在？
他不犯賤，他現在很想從這個挖心
的神術中走出去。但是，天道都說了：它是無敵的，就這種難度？
誠然，現在固然是萬蟻噬心，卻遠不到無敵的程度。
帶著這種疑惑，他全身的陰氣已經枕戈待旦，隨著隊伍走上了山路。
“你們走吧。”就在山路門口，葉憲祖停下了，微笑道：“我們會跟上。”
秦夜目光暗了暗，沒有說什麼。他在第二次進入心魔大審判之後，已經做了各種試探，甚至冒險地和葉憲祖攀談了一會兒。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去做這種試探。
他做的，都是必須做的。
漫無目的的試探，很可能隨時中止神術。而他現在最不確定的，就是……心魔大審判是否有次數。
秦忠國想了想，沉聲道：“半個小時。”
“我只會在山上等你們半個小時。”他伸出了滿是皺紋的手：“先給糧票。”
“可以，沒有問題。”葉憲祖微笑著掏出糧票遞了過去。
秦忠國接了過來，咬了咬牙，用一種秦夜從未見過的嚴肅神色說道：“你們最好跟上。千萬不要亂走。”
“傳說……伏牛山上，有一些不能說的東西……常年跑山的老手，都知道一些。”
葉憲祖笑了。
他的微笑彷彿要裂到耳際，又好似地獄開啟了大門。只是點了點頭微笑道：“放心。”
不能說的東西嗎……
就站在你的面前呢……
得到答覆，秦忠國再也不耽誤。他的身軀弓了起來，蒼老的身體卻帶著無比的活力。秦夜愕然看著對方，他記憶中，秦忠國從來沒有過這種氣勢。
“狗蛋，看好了。”他昏黃的眼睛中，此刻可謂神光爆射。一聲輕喝，身軀如同利箭一樣射了出去。並且，還帶著秦夜。
秦夜驚訝得微微張開嘴，此刻的秦忠國，手中捏著一團紅線。而跑步的方法非常獨特。
前腳掌觸地，剛剛接觸馬上彈起，乾瘦的身軀如同彈簧。而且奔跑的時候，全身沒有任何破綻！無論是誰，從什麼方向發動攻擊，他竟然都處在躲避的最佳角度！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老人能有的步伐！
秦夜微微轉過頭，驚訝地看著秦忠國。彷彿知道了他的想法，秦忠國低聲道：“知道我為什麼從不帶你上山嗎？”
秦夜機械地搖了搖頭。
長期熟悉的親人，一手把自己帶大的親人，竟然有著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面！
如果沒有心魔大審判，他根本不可能發覺！
“跑山客。”秦忠國無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一輩子都不想你接觸這一行。”
“狗蛋啊……大山……埋藏了太多的秘密，它不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而我們，就是專職發掘秘密的人。”
“而知道得越多，越明白世界的殘忍。”
那您為什麼這一次又要讓我知道呢？
好似聽到了他的心聲，秦忠國笑了笑：“狗蛋……你要記住。”
“無論等會兒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回頭。回家，回家就安全了。”
他如同狡猾的老狐狸，體力不支，卻有無比豐富的經驗，深深回頭看了一眼，沙啞道：“這些東西……都不是人！”
秦夜猛然抬頭，不敢相信地看著爺爺。
“這座山裡……根本沒有道觀！”
“你們以為的道觀……那是一座千年古墓！”
“沒發現……敢去那裡的，只有童男童女嗎？”
“上了年紀破了身的男女，沒一個敢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