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卷們的到來讓馮紫英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石頭。

內宅無人無論怎麼都是不合適的。

一方面容易給外人以可乘之機,就像在大同,在膚施,崔呈秀和潘汝楨都琢磨著要給馮紫英供奉上大同婆姨和米脂婆姨,這都是山陝最出名的女人,就是瞅準了小馮修撰在京師城裡的風流名聲,一門心思想要從內部突破,一旦馮紫英在這上邊入了彀,那許多事情就要好辦許多了,也會捆住馮紫英做事的手腳,這也是馮紫英最忌諱的。

若是這陝西大局已經為自己所掌控,那麼笑納幾個女子自然不在話下,可這局面還處於緊繃狀態下,像潘汝楨這種人能力手段都不缺,但是之前態度卻還模湖的人,馮紫英是不會輕易讓對方順著竿子往上爬的。

另一方面,內宅中缺人,每每晚間回到後宅,雖說還有尤三姐和晴雯以及平兒,但平兒還未開臉,實際上就只有尤三姐和晴雯,而晴雯在床笫間始終不太放得開,所以馮紫英才急切地盼著寶琴、妙玉和岫煙到來。

張師的藥方結合修煉之術的確大有效用,這一路行來馮紫英都從未停歇,眼見得這功效起來,正要好生放浪一番,就等著幾女到來了,所以馮紫英也才有對寶琴提出的讓齡官侍寢沒那麼牴觸,甚至頗感興趣了。

若是換了在京師裡,有沉宜修、寶釵、黛玉,不提鴛鴦、紫娟、鶯兒這些未開臉的,也還有雲裳、香菱、金釧兒這些早就收了房的,還有王熙鳳和李紈這等如狼似虎堪當大任的少婦隨時候命,自然遊刃有餘,但是在這陝西,就沒那麼寬裕了。

遇上晴雯身子不方便了,那就只有尤三姐一個人了,所以馮紫英才會急切地盼著寶琴她們到來。

內宅安穩,馮紫英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全力以赴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特別是要整頓西安四衛,要梳理陝北三府的官員,這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同時這還需要莫德倫和邱子雄配合著在平亂過程中的推進進度。

當然拉一派打一派也少不了,孫一傑的按察使司就是馮紫英主攻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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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幾日裡察院的人都在頻繁進出巡撫衙門?”孫一傑捋須沉吟。

他相貌堂堂,身材中等,一身緋袍穿在身上格外精神,來回在堂中踱步。

作為提刑按察使司的掌舵人,他很清楚自己不會是馮紫英的主要敲打名單上,再怎麼也會排在盧川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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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拿捏一番,他需要馮紫英開出合適的條件來交換自己對他的支援。

要讓對方明白沒有自己的支援,馮紫英要想扳倒盧川就沒那麼容易,無論是所耗精力還是所花時間都會倍增,效果也不會好。

這顯然不是馮紫英想要見到的,對馮紫英來說,時間應該很重要。

但馮紫英的各種出手還是大大出乎孫一傑的預料,雖然他也預料到馮紫英不會走尋常路,但是這麼多手段,還同時發招,估計省裡邊很多人都沒有預料到,包括自己在內。

“嗯,熊建秋帶著陸明浩、常選德出入了好幾次,後來丁從根也出現了,與熊建秋一道進了巡撫衙門,據察,丁從根應該是從平涼府那邊迴轉的,現在察院陝西道八御史除了駐京二人外,還有一人在返京途中,就只有龍九淵一人下落不明。”幕僚回答道。

“龍九淵一直不在城裡?消失了多久了?”孫一傑不悅地道:“我們的人難道就一點兒沒掌握他的行蹤?”

“七月份還看到了龍九淵尚在西安城中,李聰八月返京的時候,龍九淵就不在了,我們還以為李聰要和龍九淵一道返京,結果後來得到訊息說只有李聰一人返京述職,龍九淵應該是虛晃了一槍然後微服暗訪去了。”幕僚語氣裡不無懊惱,“這幫察院的御史現在也學著和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了,不過應該不完全是針對我們,針對布政使司和龍禁尉那邊多一些。”

“哼,別自我安慰了,這幫子御史,對誰都不相信,和我們通報的情況幾乎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根本就不信任我們。”孫一傑搖了搖頭:“但馮紫英一來,他們就表現得如此熱絡,我有些擔心。”

“大人您擔心什麼?擔心巡撫大人針對我們?”幕僚不以為然,“巡撫大人雖然年輕,但可不是雛兒,在永平府和順天府他的手段也層出不窮,不是那等不知輕重進退之輩,你應該明白誰才是他主要的對手,我們不是。”

“話雖如此,但是我們這樣等待,肯定還是會讓馮紫英不滿的。”孫一傑捋須思索,“我原來想他會很快就主動聯絡我,我也願意和他合作,但是看來我有些高估了我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了,可現在我有些騎虎難下,這個時候主動上門,恐怕我們得不到好的條件。”

“大人,我以為我們不宜再拖了。”幕僚感覺到自家東翁有些動搖了,但是又遲遲下不定決心,他需要表明自己的觀點態度:“之前我們想要坐觀形勢,那是覺得巡撫大人出來,省裡局面空前嚴峻,他必須要求助於我們或者布政使司那邊,但他不可能和布政使司那邊合作,與我們合作才是最符合他的意圖的,但誰曾想謝震業這廝倒向對方這麼快,這麼徹底,而且誰也沒想到陝北戰局逆轉如此之快如此之勐,而且察院這幫人也如此不矜持了,……”

幾個沒料到,讓自己這邊原本的策略就變得有些失策了,謝震業的沒臉沒皮孫一傑是做不出來的,察院這幫人平時眼高於頂,誰的賬都不賣,現在卻主動上門,多次上門,這些都在其次,關鍵在於陝北亂局被平定下來太快了,其動作令人眼花繚亂,似乎一眨眼間亂軍招安,然後招安的軍隊立即就成為平亂的軍隊主力,這種種出乎意外的東西結合在一起,就把自己推到了這個尷尬位置上坐著。

“是啊,誰能想到這麼多沒想到呢?”孫一傑苦笑,“我們這會子靠過去,能為他提供什麼?是不是有些晚了,沒準兒還會被對方不齒呢?”

“大人!”幕僚有些急了,“現在糾結這些幹什麼,處理應對才是正經。什麼不齒,他們該喜出望外才對,否則您要一拍屁股走人,刑名桉件這一大塊恐怕就得把他給拖死,讓他根本就沒有其餘精力來考慮其他。”

“可他得了龍禁尉的支援,我們這邊分量就有些欠缺了,……”孫一傑有些猶豫,看得幕僚心焦,這位東翁最大的問題就是優柔寡斷,平時倒是一副幹淨利索的模樣,可一遇到重大事情,就容易犯毛病,優柔寡斷,前怕狼後怕虎,難以做出決斷。

“大人,龍禁尉能提供的有限,歸根到底他要處置盧川,就得要我們支援他,其他都不重要,只要他願意接受我們的態度,那一切就迎刃而解。”幕僚顯然明白上司的為難,“我們慢了一步,但是總搶在了一些人前面,而且盧川始終是巡撫大人心病,所以我們大可大大方方地向巡撫大人告知這一切。”

總有人搶在前面,孫一傑當然知道這是暗指誰,但是關鍵在後邊。

“可你考慮過沒有,我們一旦表明態度,也許我們就會被馮紫英拿來用作對付盧川的槍。”孫一傑看著幕僚。

“那又如何?若是我們沒有用,人家連用我們去對付盧川的機會都沒有給我們,那才是我們最大的悲哀。”幕僚長嘆,“現在他有謝震業的無條件支援,察院看起來也倒向他了,再加上他在陝北平亂的漂亮表現,我們必須要立即投過去,而且要旗幟鮮明,形成大勢,這樣恐怕才能有所斬獲,也才能當巡撫大人認可,而且我們也值得他們重視,我們有我們自己獨有的手段渠道。”

“不能再看看?”孫一傑遲疑。

“不能再等了!”幕僚就差點兒推著孫一傑出門了,“巡撫大人在陝西不會太久,也許就是一二年,這兩年如果排除盧川,大人就該是最重要的臂助,若是能協助巡撫大人處理好這些事務,就算是日後不能接巡撫大人之位,也鐵定能夠轉任其他省,齊閣老到現在對吏部依然有很大的影響力,加上右都御史的作用,只要巡撫大人願意替大人使力,這就不是問題。”

這恐怕才是最能打動孫一傑的話,他知道自己很難接任巡撫,甚至盧川倒臺他接任布政使的可能性都很小,最大可能就是轉任外省,但是轉任外省要高升也不簡單,按察使是正三品,升遷,右布政使也是從二品,左布政使同樣也是從二品,升遷哪個位置都說得過去,但左右一字之差,卻是地位懸殊,從右到左,也許就又要三年的奮鬥苦熬,這是孫一傑絕不願意的。

“也罷,也罷。”孫一傑咬了咬牙:“你把相關東西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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