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兮閃亮登場。
別廢話，直接看片子。
沒錯，你醫保局隨隨便便就能卡死一個科室，罰得它連底褲都穿不起，甚至連一家三甲醫院都能被你整趴下。但那是科主任和院長需要顧忌的事情，小爺小醫生一枚，看不了那麼高那麼遠，在小爺眼中，病人不分貴賤，只分病種。
沒有觀片燈，便只能手舉著對向日光燈。
楊兮看著片子，眉頭不禁鎖成了一坨。
身旁，同樣看片的高勇，神色更為嚴峻。
蘇教授之所以會拒絕為其手術，絕不是什麼關係不到位或是紅包不到位的原因，而是病情進展實在是太過晚期，手術難度相當之大，切不乾淨似乎已成定局，而且，稍有不慎，極易造成術後胰瘻等併發症。
這種情況下，選擇氬氦刀治療，不可謂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氬氦刀並非是一種多麼神奇的刀，連蘇教授不敢實施手術的腫瘤都能安全完整的切除下來。事實上，它跟伽瑪刀、託姆刀或是什麼射波刀一樣，都是一種形象的稱謂，以表示此種治療手段堪比外科醫生手中的手術刀。
伽瑪刀、託姆刀以及射波刀，都屬於放射治療裝置，而氬氦刀則不同，它屬於物理治療範疇。
氬氣在釋放的時候，會大量吸收周邊的熱量，如果用一根導管插進一塊肉中，透過導管釋放氬氣，那麼，導管頭端的肉便會迅速被凍成一個冰球。而氦氣跟氬氣剛好相反，釋放時會向外輻射出大量的熱能，同樣的試驗，當釋放的氣體為氦氣時，導管頭端的肉的溫度會迅速提升到六七十度的樣子。
如此原理下，醫療研究人員便嘗試著用它來治療腫瘤，用一根特製的金屬導管，在CT的影像引導下，穿刺到腫瘤組織中，先釋放氬氣，將腫瘤組織凍成一個冰球，過上個幾分鐘，再釋放氦氣，使凍成冰球的腫瘤組織的溫度迅速來到六十多度。
這一冷再一熱，腫瘤細胞怎堪忍受，只得嗝屁凋亡。
冰火兩重天……有人想試試不？
這種嘗試顯然是成功的，所以才有了氬氦刀這款腫瘤治療裝置。
“你父親做過氬氦刀了吧？”楊兮換了一份CT片，剛看了一眼，便發出了疑問。
黎局夫人應道：“這個月的12號做了一次，蘇教授說，等一個月後再觀察，如果需要，可以再補充一次。”
楊兮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不管是誰的肉，什麼地方的肉，都是熱的不良導體。氬氦刀的原理雖然聽上去相當不錯，但在實際臨床應用中卻有著一個克服不了的弊端，在氬氣釋放的時候，凍成的冰球雖然形狀並不規整，但整體上也確如球形，而接下來釋放氦氣，以六七十度的高溫燙熟了的那些腫瘤組織跟冰球的形狀相差不多。
球與球之間，畢竟要留下相當大的空隙，而處在這空隙中的腫瘤細胞，卻是氬氦刀所無法殺滅的。
換句話說，氬氦刀治療只能劃分為減瘤負荷手段，屬於姑息治療，術後腫瘤原位復發的機率相當高。
同時，冰球形成再被燙死，中間勢必形成壞死液化灶，也給原本難度就非常之高的手術又憑空增添了幾分要求。
也難怪楊兮看到了氬氦刀治療後的CT片之後，眉頭鎖的更緊了。
而身旁的高勇，看過楊兮遞過來的片子，乾脆搖起頭來。
黎局見狀，輕嘆一聲，道：“實在不行，那就算了，唉，我雖然不是學醫出身，但也能看得出來，這臺手術的難度實在太大。”
黎局夫人剜了丈夫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楊兮，執著且殷切。
高勇放下了手中的片子，也看向了楊兮，能做還是不能做，他說了不算，只有楊兮點頭或是搖頭，那才是最終的決斷。
楊兮掏出煙來，也不管別人，自己個點上了一支，一口煙霧噴出，楊兮向黎局問道：“我們科的醫保手續是不是您特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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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局點了點頭，嘆道：“實在是難以啟口，但我必須承認，這其中是存在了私心的，不過，高主任，楊醫生，你們放心，批文既然已經籤批了，就不會受其他因素影響。”
楊兮淡淡一笑，道：“可我們卻不得不受您的影響，要是說這臺手術做不下來，豈不是辜負了您的一片期望麼？”
黎局夫人雙眼閃光，急切道：“這麼說，我父親的手術你有把握了？”
楊兮再抽了口煙，鄭重點頭，道：“如果只是用咱們手術室的常規器械，我也沒有把握……”
黎局夫人搶道：“需要什麼器械？楊醫生，你告訴我，我千方百計也要把它買回來。”
楊兮再一笑，道：“不必了，前幾天我剛得到了一套高階手術器械，有了那套器械，我想，您父親的手術我應該可以拿得下。”
身後，連向東及時補充道：“別誤會哈，我們西少謙虛慣了，不愛吹牛，他說的應該，你完全可以理解成一定。”
黎局夫人熱切看向了楊兮，是這樣嗎？
楊兮微笑不語。
那就是預設了，嗯，習慣謙虛的人總是這麼內斂。
黎局夫人喜上眉梢。
黎局亦是激動不已，一把握住了高勇的手，連聲感謝。
待黎局將手伸向楊兮時，楊兮沒著急跟他握手，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黎局，有句不怎麼中聽的話我不得不說，胰腺癌，姑息治療的中位生存期大概是半年左右，而實施了根治術再聯合化療，中位生存期也不過就提高了四五個月而已，為了這不到半年的生存期，讓您岳父捱上這一刀，值得嗎？”
黎局沒有作答，而是看向了妻子。
黎局夫人篤定應道：“值得！哪怕能多活一天，我們也絕不放棄。”
楊兮沒再說話，而是看向了高勇，點了點頭。
高勇會意，安排道：“那就抓緊轉過來吧！下周一，我們科就開科了，早點轉過來也好早點安排手術。”
黎局夫人激動道：“那我們今天就去省人民辦手續，週一上午就來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