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半倚在被褥捲上,笑呵呵的看著凌空亂舞在被窩裡發狂的王彪,看著那膀大腰圓的大身板子,老爺子心裡更美了,胖點好,胖點好。

“彪啊,睡不著就起來吧,給羊添幾梢水去。”

王彪愣住了,也不在炕上蹦躂發狂了,娘的,這還有兩大四中三個小的羊呢,這過些日子天氣熱了開窗子睡覺,這幾個羊早上咩咩咩的叫聲就會傳進屋子裡,光賣了驢有啥用。

正想著呢,嘎嘎呱呱勾勾勾鵝鴨雞也彼此起伏的從房東的雞圈裡來了個大合唱。

操!

王彪一下子洩氣了,乖乖的穿起短袖、褲子、外套。

好傢伙,他家比市裡公園裡的動物都多,現在公園裡就猴山裡有幾隻猴子,看他家,驢羊狗雞鴨鵝。

這口氣他必須得咽下去,誰讓冬天時候,他吃肉的時候比誰都多,都歡實呢,尤其殺個雞鴨鵝啥的時候,整個啷的大腿心眼兒啥的基本都讓他造了呢。

王彪給羊添完水,又拎著半桶水來到了雞圈,進了圈,眼睛習慣性的向窩裡瞅去。

“哎呦,行,不錯啊,下這麼多蛋,沒枉費少爺我伺候你們吃喝。”他說著向窩棚子裡走去。

由於打小就愛吃雞蛋醬雞蛋餅,養就了王彪特愛撿蛋的習慣,今天居然有兩個白皮大鵝蛋,四個綠皮鴨蛋,裝桶裡後,他又從三個稻草編的雞窩裡掏出七個還粘著雞粑粑的紅皮雞蛋。

院外,正幫著卸螺絲帽的王洪剛看到王彪起來了,喊道:“王彪啊,找個松木杆過來。”

“找那玩意兒幹啥啊?”王彪喊道。

陳小剛從兩個籽種箱之間站起來,衝著王彪喊道:“大哥你找個松木杆啥的,我調播種箱間距。”

“奧!等會!”王彪應了一聲,這時三個趴在大門口看熱鬧的三個狗子見他從雞圈裡出來,撲稜一下子全起來了,撒著歡的飛跑了過來,蹲坐在他的前邊,攔住去路。

旺福兒更是站起身子把兩個大爪子搭在水桶上,瞅著桶裡的十幾個蛋,對著他汪汪的叫。

王彪稀罕的扯了扯旺夫的嘴巴子,笑罵道:“饞樣,去把食盆叼過來。”

三個狗子一聽,習慣性的跑去把各自的食盆叼了過來,隨後蹲坐在食盆後眼巴巴的瞅著王彪。

王彪從桶裡取出三個雞蛋,打進三個食盆裡,打發完三個狗東西,把雞蛋放到外屋地裝雞蛋的盆裡後,他這才從雞窩前便的木頭堆裡找到了一根兩米左右小腿粗細到松木杆,拿到了前院。

看著嶄新大馬力藍色拖拉機和四壟的紅色免耕機,王彪眼睛一亮,“這車好啊,好傢伙,駕駛樓居然都是大玻璃,這新買的車啊?前年輛綠色的呢?”

“這合作社新整回來的,雷沃150馬力的,那個約翰迪爾的馬力小,沒開回來了。”小剛說道。

王彪打量了一會,說道:“剛啊,這車你就留家,別再給開回去了,就拿它頂咱們地錢得了,這都三年了,唉,小剛,這合作社還沒錢呢?不行就起訴吧。”

“起訴沒用,去年我們都上區裡市裡上訪了,可沒用,那小古姨夫是市委秘書長,去年調省裡去了,人硬,等回頭種完地,我們這些地主就聯合起來去北京上訪去,大哥,二姨夫,這錢你們不用惦記,就算以後合作社黃了,這錢以後我有錢還給你們家,你家才兩垧多地,我可是包了八十多垧地投合作社裡啊,我比你們著急啊。”陳小剛苦大仇深的說道。

王洪剛笑著說道:“剛啊,你也不上火,那地錢不用你還,整回來就整回來,整不回來,我和你二姨也不要了,就當瞎了。”

“二叔,我二姨二姨夫,比誰對我們家都好,什麼我大爺二大爺啥的都白扯。”小剛感嘆道。

陳志果笑呵呵的說道:“這我信,你二姨二姨夫對誰都挺好,更別提你這老外甥了。”

王彪衝著陳小剛的後腦勺,微微一抿嘴,這小子這個嘴啊,真是會說,簡直是舌綻蓮花了,嚓的,我要是有這抹了蜜油一般的嘴碼子,別說處個物件了,就是跑業務幹事業都能成就大氣候。

“小剛,這車得多少錢啊?”

“這個啊,去了車補也得十萬多。”小剛道。

王彪嚇了一跳,“補貼完還十萬多?比一般轎車都值錢啊。”

“這算啥,進口大馬力的約翰迪爾,道依茨法爾,凱斯,那都好幾十萬上百萬,還有四五百萬拖拉機呢。”小剛說道。

”啥玩意?好幾十萬,上百萬?這老外整這玩意就是貴,誰腦袋讓驢踢了買這玩意種地,這得多少年能賺回來啊?”王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種地的破拖拉機,好幾十萬上百萬的,位元麼豪車都貴。

這特麼苞米十多年前能達到一塊錢一斤呢,現在不僅沒漲,還掉了兩毛多,誰腦袋進水了買這死貴的玩意兒種地,褲衩子還不得賠掉了啊。

小剛一聽樂了,“你懂啥啊大哥,這玩意咱各家種地買不行,得規模大的合作社和農場啥的,北大荒和新疆那邊的農場都用這幾種拖拉機,雖然貴,但是工作效率高,你讀大學的知道工作效率吧?”

王彪點了點頭。

小剛一邊松犁樺上的螺絲一邊說:“咱們農村以前用的拖拉機是,沒多貴,幾千塊錢一輛,可馬力太小,用途也小,帶不了什麼機械,就那種地來說,它種一垧地,人家那拖拉機能種好幾十垧地,這差多少錢呢,不說那些進口拖拉機,就是我這個它都比不了,它種兩根壟一半沒等種完呢,我這車四根壟都種完了,還不帶缺籽缺肥的,唉,我說你估計都不信,一會整完,你跟我去地裡看看,你看老弟這車種的快不快,好不好就完了。”

......

趙佔海吃完飯,剛準備發動車去街裡打麻將會會朋友,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看著來電顯示,他眉頭一挑。

他這麼早打電話來幹啥呢?

劃開接聽,還沒等他說話,那邊就先說話了。

“老趙,你們村讓人舉報了。”

趙佔海心裡一突突,“舉報?舉報什麼了?”

“主要是去年整治衛生那五十多萬的費用的事,還有別的事,至於什麼事,不用我說吧?你趕緊把帳做平了,明後天上邊就會下來人去查。”

“老李,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看老哥以咋做就完了。”趙佔海掛了電話,擰著眉毛給會計趙偉打了個電話:“二偉,上邊要下來查去年衛生費的事,你趕緊來村上把帳做平了。”

那邊兒趙偉一聽,心裡也一忽悠,“知道了二叔,我這就去村上。”

“嗯,早點來,對了,你去把張寶囤和馬棚子耿輝也拉大隊去。”趙佔海吩咐道。

這邊掛了二偉的電話,他又急忙給支書麻世傑和其他幾個村領導,帶頭打掃衛生的社長去了電話。

他這才開車去了村裡。

半個多小時後。

趙佔海見主要的人都來齊了,對打更的老頭說:“老於啊,你看著點,別讓別人進來,我們開個會。”

老於頭點了點頭,走到村委會門外,把門一關。

趙佔海關上,按下鎖鈕,開始談事。

十幾二十號人嘟嘟囔囔的彈了十多分鍾後,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幾個主要村領導。

“廢話不多說,這事大家都知道了,利害關係不用我多說,不管上邊來人找誰談,一定要統一好口徑,別扯出別的事,查到誰,查出事了,追帳了,你就扛著,回頭大家出錢平帳,你們幾個沒問題吧?”趙佔海說著看著幾人。

麻世傑、趙偉、齊柏放等幾人點了點頭。

“這次如果上邊還查以前的事,你們都知道往誰頭上按吧?雖然這事幹的不地道,但是他人畢竟是沒了,上邊也不會追責,再者說,以前乾點啥,也確實是他拿大頭。”趙佔海又道。

趙偉眨麼了眨小眼睛,其他幾人沒說話,但是都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雖然平日裡勾心鬥角,利益紛爭,但是這時候了,必須一致對外,不然你扯我,我扯你,誰都別想好,這年頭,誰屁股乾淨啊?

......

趙佔海坐在沙發上深思,這誰舉報的呢?嘴這他媽欠,別讓我知道你誰。

正想著呢,陳志果電話打了進來。

“趙村啊,你家地北頭那大坑和土堆你是不是讓村上的剷車過來給平上啊,今天我這邊都開種了。”

趙佔海道:“那你就先種別的,那塊留著,我現在怎麼給你平啊?我找田爽那小子跟他說了好幾次了,這小子總他媽支支吾吾的,那塊地,要是種不上,秋天你少給我點錢不就得了。”

撂了電話,趙佔海找到田爽的電話播了過去。

“田爽,那地頭那大坑你就那麼給放著了?”

田爽呵呵一笑:“二叔,那坑你自己找人就填了唄,你看你家老叔三叔都有剷車,就讓他們開車去鏟不就得了嗎。”

趙佔海一聽肺好懸沒氣炸了,他強壓了一口氣,說道:“行,地我可以找人平,那去年那兩垧地地錢啥時候給我?”

“你說地錢啊?呵呵,二叔啊,那你差我們那大棚的補貼款什麼時候給我啊?這補貼款你們不給我,我哪有錢給你地錢啊!”田爽說道。

“什麼補貼錢?那錢不都給你們了,你怎麼還朝村上要,不是,田爽,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整事呢?”趙佔海語氣不善的道。

田爽冷冷一笑:“趙佔海大棚到底每棟補貼多少錢,你比我清楚,這幾年你沒少得利了,做人不能太黑了,別人家地都七千五六一垧,買你們家的一萬五,大棚下瓜下菜,都一框框給你拿就不說了,逢年過節少請你吃飯送東西沒有?結果你呢,啊?大棚補貼款還給我扣那麼多,趙佔海,不說別的今兒我把話撩著,那錢你不給我補回來,地錢你也別想要。”

“田爽,你跟我耍無賴是不?你是不是覺得抓住我把柄了?我告訴你,你要想整事,你就整,你看你能得好不。”趙佔海關掉通話,啪的把手機摔在桌子上。

哼,這事,八成就是這小子背後搞的鬼,行,既然你先暗地裡下絆子,就別老子我背後捅刀子了。

王家屯,緊挨著屯子東南的一等地,趙佔海家地頭。

戴著圍巾的王秀玲拎著個化肥口袋,賭氣囔塞的滿地找鐵絲什麼的。

就這麼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她就撿了大半口袋。

“當初就不讓你買村長家地,你他媽非得買,這扣完大棚的地什麼好地,地頭挖他媽那麼大個坑,還有你瞅瞅這地下埋多少八號線鋼筋頭子,埋多少地膜,這個費事,我遲早得累死在你手裡。”

陳志果掛了電話,罵道:“幹你特麼活得了,怎麼話就這麼多呢,這不為了多種地多賺錢嗎?揀這鐵絲啥的在有半天就撿完了,你要嫌累挺,你放這,我自己整,你去跟著洪超個王彪抬化肥去。”

“我才不去呢,死啦沉的,那趙老二咋說了?給不給填坑啊?”王秀玲問道。

“不給整,說秋頭,把那塊地錢扣了。”

王彪站在裝滿化肥的四輪車車斗上,從化肥堆拽下一代綠色匯源化肥,抬到站在車旁的王洪超的肩膀上。

“這一天給你多少錢啊老叔?”

“一百,我不來非拽著我來,說給幫忙,不生拉硬拽的我才不給他幹這玩意,死啦累挺的。”王洪超說的一挺身,抗著化肥往七八米外的免耕機走去。

陳小剛拎著一個空口袋走了過來,“大哥,老叔抗幾袋綠的了?”

“四代了!”王彪說道。

“哦,那你給我拽袋紅的,一會老叔過來,你也給他拿紅的,得摻著用。”小剛扛著化肥,嗖嗖的向免耕機走去。

這八十斤裝的化肥對他來說小意思。

幫著抬完化肥後,王彪坐在化肥垛上,看著包裝袋,伸手拍了拍化肥口袋。

特麼現在這做生意的真是越來越雞賊了,以前化肥都是一百斤的,現在居然都是八十斤的,抽條這麼多,價格沒降下來不說,還漲了不少。

農民現在種地是真的太難了,啥都漲價,就是糧食不漲價,十多年了,一直在六七毛錢徘徊。

歸合作社?可都說歸合作社賺錢,可合作社多數都是為了騙補,坑錢,靠譜的太少,怎麼辦呢?

收回心中的胡思亂想後,王彪遙望著那平穩快速奔行在大地上拉著免耕機的藍色雷沃大拖拉機,他心裡又不由感慨,這好幾十萬的機器就是好,工作效率就是高,可是這得幹幾年才能把錢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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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國家農機補貼力度大,不然,車錢還沒等賺回來,車基本就快報廢了,這農機這玩意,頭兩年還行,兩三年後故障率越來越高,一年年修修換換的也得花不少錢。

這農民的出路在哪裡呢?多元化種植?還是牧耕結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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