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錢兒,旺財兒上來。”王彪拍著炕叫道。

趴在外屋地的兩個狗子,聽到召喚推開了暖閣木門跳上蹭蹭都跳上了炕,或許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低落,兩個狗子沒有像以前那樣活潑亂跳,蹭來蹭去的發賤撒歡兒,而是把腦袋貼在王彪胸前和臉上。

王彪一左一右攬著兩個狗子,用臉在來錢兒這個毛孩子的頭上貼了貼,又在旺財兒的腦袋上貼了又貼。

兩條狗子,時而深處全身最柔軟的舌頭,舔舐主人的臉和手,想撫慰溫暖主人陰鬱的心。

“來錢兒,旺財兒,以後你們就不用跟我受苦了,我給你們找個有錢主人,能給你們頓頓吃狗糧,吃肉。”王彪苦澀的笑著嘟囔著。

“汪,汪。”

“汪~”

兩個狗子瞪著四隻狗眼看著主子,發出抗議。

躺在炕頭默默打量著大重孫子和兩條狗的老太爺,聞聲問道:“彪啊,你想賣狗換錢,還你爺錢?”

王彪點了點頭。

老太爺瞅著王彪不說話了,他知道大重孫子打小就很稀罕狗,從小到大,家裡都沒斷了養狗,有時狗得病死了,都能把他心疼的嚎啕大哭,這麼多年從來都是要狗,買狗,現在居然破天荒的要賣狗......

老太爺從新把下巴頦枕在枕頭上,看著炕前黃泥抹的地面,久思不語,

過了好久後,老太爺坐起身子,“彪啊,前段時間你不說有個叫什麼網友的人要買羊嗎,把咱家羊都賣了。”

“太爺......”王彪愣了。

老太爺自顧自的說:“這羊不能養大幫,不好經管,這些天羊行好,正好賣嘍,把那幾個半大子羊羔留著就好,還省糧食,養多了味兒也大。”

“太爺,我,我都花了你那麼多錢了,不能再花了......”

“傻小子,太爺賺錢不就是給你花的嗎,嗷,明天你聯絡那人,價格合適就都賣嘍。”

幾滴淚珠,從眼角凝聚,他是在太沒用了,三十多歲,還啃一個九十幾歲老頭兒的棺材本兒......

第二天早上,李桂芝收拾完鍋碗瓢盆,來到後院,把炕櫃裡的被辱一件件拿到外邊兒晾曬,“大兒子,過來把立櫃上邊那兩個大皮箱給媽拿下來,媽把裡邊被子拿出來曬曬。”

“嗷!”王彪應了一聲,來到裡屋,惦著腳,把兩個比他年齡還要大一兩歲,印著兩個小喜字的箱子拿了下來。

放了一個冬天,上邊落了厚厚一層的灰。

王彪拎到外邊兒,拿著苕帚掃了掃,這才開啟箱子拿出兩床被子放在晾衣繩上。

李桂芝把抹布放水盆裡投溼,拿到外邊擦拭這兩個結婚時候買的大箱子,那時候她結婚,沒有三金首飾,也沒有新房子,只給打了一個炕櫃,一個立櫃和兩個大皮箱子。

平平淡淡,磕磕絆絆,轉眼已經過了三十多年。

擦完後,她翻看起躺在箱子底中的結婚證書,撇了撇嘴,當初肯定是犯傻了,怎麼嫁給了這麼個活驢,扔到一邊,她又翻起別的東西,兒子的畢業證,榮譽證,嗯,這張紙是什麼?借條?

李桂芝開啟紙,眼睛瞬間一亮。

“兒子,你快過來,當初那分家協議居然還有呢,你看這個拿鎮上去能行不?”

王彪急忙跑出屋,拿過母親手中顏色泛黃如透油一般的紙張,確實是分家協議,地下還有他爺爺父親和幾個公證人的簽名和手印。

“能行,這就證明這房子是我爺他們的,我這就去村長找他們開證明,之後去鎮裡找書記。“

王彪興沖沖的揣好分家協議,打著摩托一溜煙兒跑向村政府,可是到了村上,卻是被一盆小涼水交了下來,趙佔海說報不了,什麼已經結束上報,打電話給牛永成,這貨卻說他辭職不幹了,愛找誰找誰去。

王彪騎著摩托又跑到鎮裡,再次找到紀高官。

朱少波仔細看著看著手中的古董紙張,協議上的內容既讓人好笑,又讓人可憐,當初這家人是過的什麼苦日子,居然七隻鴨子,四隻雞都分,看到後邊的內容,他眉頭不由皺起,心裡泛起了憐憫之心,就是這樣的破房子,這一家居然只有居住區,卻不能賣給別人。

“唉,這玩意怎麼沒有早點兒拿來,現在上報系統都關閉了,報不上去了。”

“什麼?那這咋辦,您也看到了,那房子確實不是我們家的,這以後萬一再地震,出點什麼事,誰能負責?”王彪激動道。

朱少波沉吟幾秒,“這樣,你拿這分家協議去找書記,現在馬鎮長正好也在。”

王彪拿著分家協議,跟著朱少波再次來到了書記辦公室,遞給了齊書記。

齊永波拿過協議紙張閱覽起來,“那天你怎麼沒拿來啊,拿來不就直接給你家報上了,現在上報系統都封閉了,沒法再報了。”

王彪心慌的問道:“書記,那怎麼辦?這以後在地震房子萬一塌了傷到人咋整?”

“可這真沒辦法啊,要不你家自己蓋,這樣,我給你家上報到那個泥草房危房改造中去,這樣也能補貼近兩萬塊錢。”齊永波提議道。

“可這差兩三萬補貼啊,我們家沒錢啊書記,如果有錢早蓋了,還至於等到現在嗎,您看,這不是我們家的錯,當初我說的都是實話,可李鎮長不信,這事,是不是得鎮政府負責?”王彪帶著情緒質問道。

齊永波說道:“孩子,這不是追責的時候,李鎮長也是嚴格執行區裡市裡下達的會議指示。”

坐在椅子上的鎮上馬尚峰這時說道:“那你家怎麼不早點把這協議拿來,早點拿來,不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小夥子,現在是真沒辦法了,昨天上報系統就關閉了,現在你別說找我,你就是找到區裡市裡,都沒辦法加上了,你考慮考慮我跟你說的,如果想蓋,就抱那個泥草房改造工程。”齊永波把分家協議還給王彪。

又問道:“小夥子,看你言談舉止,學歷挺高的吧?在哪上班,做什麼工作呢?”

王彪機械的接過分家協議,說道:“本科畢業,沒工作,書記我家要有錢,還會這麼三番五次的找鎮上嗎?”

“沒錢出去賺錢啊,你瞅這這麼大的小夥子,還是大學生,不自己賺錢蓋房子,不覺得丟人嗎?要點志氣,咱自己賺錢蓋個大房子,那多有面兒。”

王彪眉頭一皺,橫眼向脖子上長了個帶毛大黑痦子的馬尚峰,胸脯瞬間一漲。

齊永波看了馬尚峰一眼,隨後對王彪說:“那你現在做什麼呢?在家種地?”

王彪壓下火氣,回過頭來說道:“在家寫網絡小說。”

“哦,是嗎?我平常挺喜歡看仙俠小說的,你寫的那種?啥名字,在網上能看到嗎,給我看看。”齊永波好奇問道。

王彪說道:“玄幻的,還沒上傳到網上,在攢稿子,在作者後臺儲存著。”說著他拿出手機開啟作家助手,交給齊永波看。

齊永波拿過來瀏覽了幾分鐘後,不由點頭稱讚,“還別說,你寫的還真挺吸引人的,挺好看的,沒想到你還挺有才。”

齊永波跟王彪聊了幾句寫小說的收入後,說道:“你看你是大學生,文筆也挺不錯的,怎麼不報考個公務員呢?考個咱們鎮上的公務員,守家在地不也挺好的嗎?”

王彪搖了搖頭,“我這直脾氣當不了官,會得罪人。”

滿懷希望的來,帶著失落回,

......

暑盡秋來,轉眼間,已是人間九月天。

天高雲淡,秋風徐徐。

雖然已經到了九月下旬,但是苞米秧還是枝葉蔥綠,不見絲毫秋意。

王家屯屯北五十米外的大沙坑坑北,穿著一套老迷彩,帶著個大草帽的王彪,正揮汗雨如的站在坡下,往停在坡上土道上他老叔的那輛橙黃色宗申175汽油三驢子車斗裡扔黃土。

這已經是他拉的不是第二十車,就是第十九車土了,反正是一天拉四五車,拉這土是給爺爺家墊院子的,之所以他來拉,完全是為了還債。

六月份的時候,雖然賣了十七只羊,但也不過賣了兩萬兩千多塊錢,他又跟著王洪坤當力工給爺爺老姑奶家,還有其他兩家蓋房子,幹了三十五天半,一天一百二,賺了四千二百六十塊錢,

拉土一天也是一百二,現在還差兩千多,就能還完那三萬塊錢了,過些日子給院裡的磚道給鋪上,在把滲水井挖出來,砌上磚,就能把剩下的兩千多塊錢頂上了。

這幾個月雖然苦,雖然累,雖然受盡了王洪坤的使喚謾罵,雖然受盡了冷言和嘲諷,但是王彪也收穫了許多,對於蓋房子所牽扯的各種門道都瞭如指掌,比如蓋房子大包小包裡的門道,比如沙子水泥的好壞和用量還有配比,比如蓋個九十平的房子用多少磚,幾頓水泥,幾十立沙子,多少鋼筋等等都心裡門兒清。

社會閱歷也跟隨著體力增加了不少,而且這些經歷不禁讓他心境成長了許多,更讓他心頭的那個念頭和那把火燒的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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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如果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他他媽就坐著熱氣球自我放逐到平流層,之後縱深一躍,化成一顆流星,照亮夜空。

又扔了幾十鍬後,車斗終於裝滿了,將近一立方的土,足足挖裝了近兩個小時。

王彪抓起衣襬擦了擦滿臉的大汗,心裡阿Q一樣的安慰自己,這是有氧呼吸運動,不是幹活。

這樣一想,心裡舒服多了。

一哈腰,蹭蹭幾步從自己挖出的一米多的土坑裡躥到了坡上,上了坡放好鐵鍬,打著車,開動著下了土坡路,上了水路往家裡走去,這時,前邊一輛正在推大坑邊上的一堆堆大糞和垃圾的剷車,橫在了道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聞著那一陣陣的酸敗糞臭,看著那一堆堆的大糞,憂國憂民的王彪心裡又是一陣惆悵,這個他們童年時候的娛樂場,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堆一兩百車臭大糞的糞坑,即便現在離著那糞堆有十幾二十米遠,但是那酸腐的惡臭還是一股股的往鼻孔裡鑽。

美化農村生活環境?哎,雖然村裡是乾淨了,但是王彪卻覺得把大糞集中卸在這沙坑裡,卻是大大的汙染了環境,以前各家豬圈後的糞坑雖然堆滿了大糞生活垃圾和草木灰,但是每年開春秋後,家家戶戶都會起糞,把經過一個夏天已經嘔好的大糞,撒在耕地裡肥地,沒有造成一點汙染。

可現在村裡打著美化村屯衛生的口號,用剷車把家家戶戶的豬圈後使用了幾十年的糞灰坑,全部剷平,並用沙土覆蓋。

後來村裡家家戶戶牲畜的大糞和垃圾全部拉到了北大坑裡。

弄的家家戶戶麻煩不說,還大大的汙染了環境,這大沙坑十多米深,幾近到了頭層地下水,一到下雨天,雨水沖刷著各種大糞和生活垃圾,全部流入沙坑底,幾乎沒有經過多少過濾,全部深入地下水中。

雖然現在家家戶戶打的井都是三四十米的二層水,三層誰,但是頭層二層三層的水,都因為各家打井鑿穿聯通了。

農村的地下水汙染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了,王彪很懷念初中前,在家裡吃飯時,一邊吃著香噴噴的飯,一邊喝著剛從井裡壓出來的哇涼哇涼的甘甜井水那種涼爽闊氣的感覺。

可是二十年過去,現在喝這四十多米深的水,不僅沒了甘甜爽口的那種口感,相反,喝了還會拉肚子,只能喝燒開的水,就是白開水的口感也差的很。

他們這地下水的汙染,王彪估計差不多都是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家打的水泥管滲水井造成的,這種水泥管滲水井跟用磚砌的那種三四米深的自滲井不一樣,而是直接打入頭層水中,把生活髒水直接排出裡邊。

雖然生氣,雖然憤恨,但是他卻無力去改變和阻攔,只能被動的接受,他曾給幾大媒體打過電話,但是根本打不通。

唉,這就是現實,沒有錢的他們,只能對付著活著。

見剷車推著大糞下了水泥路,王彪急忙鬆開離合往前行去,並按了幾聲喇叭支會剷車司機。

見剷車司機看向他,他才加速往屯裡駛去。

剛來到屯後,就見剛選為大華鎮人大代表的的趙佔海,正站在車旁,紅光滿面的和麻世傑等人聊天。

王彪沒有理會,加油就想過去,但是趙佔海卻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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