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誠出門之前沒有帶鑰匙,看著門上的鐵鎖,料到父母肯定在地裡。他接過了鞭子趕起了驢車,換蘇雨沫坐在了後面。

沒有一絲風。

太陽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雖正值晌午,外面卻比想象中要熱鬧的多。割草的、澆水的、挖地的幾乎遍佈到了土地的各個角落,歇息的、乘涼的也都滿眼空洞的望著天空,這便是眼下最為常見的一幕。因為有了錢賺,大家的積極性都很高,照顧起那些蔬菜來也就更上心了。

在那挖地的人群之中,也不乏一些婦女和兒童。

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倒也別有一番景緻。其中幹的最認真的,便屬那村南的關佩枝了。

說起這關佩枝,祖上還是滿洲正黃旗的瓜爾佳氏,只是到了她這一代早已沒有了什麼威望。一雙黑色布鞋不知磨破了多少個洞,手上拿著一個破舊的鋤頭,她家是整個哨子嶺最困難的了。

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哥哥,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母親臥病在床,父親的身體也不怎麼好,算來算去家裡只有她和父親兩個勞動力,能種活兩畝地已經不錯了,這次賣蔬菜的事情只有她家沒有參與。

江黎誠每次路過她家苞米地的時候都會默默的給地裡施上一些肥料,今年她家裡的收成應該格外好才是。

此時的關佩枝正值十七歲的年紀,模樣出落的倒也算俊俏。自打十三歲母親病重之後,她便抗起了家中的重活。洗衣做飯暫且不說,從早到晚還要下地幹活,閒暇時,還要忙著去撿柴禾。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江黎誠一邊趕車一邊想著,怎麼樣才能幫上他們家一下。

驢車停在了地頭,父親帶著草帽,脖子上圍著一條毛巾,皮膚曬的黝黑黝黑的,在屋裡一看都有些發亮的感覺。他抬頭擦汗的同時正巧看到了迎面而來的江黎誠。

“你這小子,出門不回來也不打電話報個平安,老讓我們老兩口子惦記著,我看你是皮又癢了。”

“爹,當著人呢,給我留點面子。”江黎誠小聲道,看了看四周又問:“我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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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在這兒呢嘛。”江父說著,江母從地裡站起了身子。

“兒啊,媽在這兒呢。”蹲的時間有點久了,江母剛站起來腿腳顯得有些不利落了。

“當著什麼人你也是我兒子啊,老子罵兒子那還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江父撇了江黎誠一眼,黑著一張臉。

“對對,伯父說的對,我爹也是這樣教育我的。”蘇雨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江黎誠的身後鑽了出來。

看見蘇雨沫之後,江父和江母老兩口對視了一下,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

“這是你的那位同學?”江母率先問道。

“同學,哪個同學?”蘇雨沫一臉疑惑的看了江黎誠一眼。

“沒有哪個同學,姑娘你是哪裡人啊?”

“苗疆。”

“苗疆在哪兒啊?”

“苗疆在。”蘇雨沫抬起手來指了一圈,也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反正,有點遠。”

“遠沒關係啊,現在交通方便的很,你看我們這裡,又綠色又環保……”江母熱絡的和蘇雨沫聊起天來,江黎誠不禁用手捂住了臉。這是江母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哪個女的都想領回家來做兒媳婦。

“這裡怪熱的,趕緊回家吧,老婆子抄兩個好點的菜。”江父也贊同的點了點頭。

“唉。”江母高興的答應了一聲,直接拉起了蘇雨沫的手。“走姑娘,跟大娘到小賣店去,看看想吃什麼?”

蘇雨沫連連擺手:“不用了大娘,不用麻煩,隨便吃點就行。”

“那怎麼行呢,別不好意思,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就好。”看著江母拉著蘇雨沫漸漸離去的身影,江黎誠嘆了一口氣。

“愣什麼神啊,牽驢回家。”江父拿著菸袋鍋子敲了敲江黎誠的頭。

江黎誠趕著驢車江父坐在後面的板車上悠閒的抽著旱菸袋。他們經過關佩枝家門口的時候,正巧一輛驢車也緩緩的駛入了關佩枝的家中。

破爛房簷之下,關佩枝的父親關振興正坐在院子裡的大石頭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菸。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跨欄背心,頭上帶著一頂藍色布帽。乾裂黝黑的臉龐透露出一種莊稼漢特有的樸實,只是那眼神之中卻多了一抹狡黠。

他拿著菸袋杆捅了捅驢車上的布袋子,假裝皺了皺眉頭,又嘬了兩口之後,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不行。”

“不行?”

聽到他的話,來人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他穿著一件發黃的白色背心,此時早已貼在了身上,被汗打溼的頭髮經風一吹也全都粘在了臉上,看起來甚是好笑,正是鎮上養豬的孟金虎。

“老弟啊,你就別跟我打哈哈了。這十裡八鄉怎麼個價,你老哥我會不知道?就這還多給你了呢!”

孟金虎啐了口吐沫,他這費力把火的把糧食拉過來連口水都沒有,要不是人老趙家樂意,他都懶得在這扯淡!

“孟老哥啊,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一個人種地,四張嘴吃飯,還要供兒子上學。要不是眼瞅著今年就過不去冬了,這丫頭我是萬萬不能嫁的。”

關振興在大石頭上敲了敲菸灰,臉上也是一副捨我其誰的表情,看得孟金虎直咬牙。要是換到平時,他敢直接撒丫子揍他,不過今天顯然並不是時候。

“再……再加五十斤大米……不能再多了!”

孟金虎背靠著驢車,顫顫巍巍伸出五根手指,心疼的直滴血。

“一百斤,聘禮錢一分都不能少。”

關振興抬起了頭,目光甚是堅定。反觀那孟金虎,此時倒是滿臉鐵青。雖說老趙家對他有恩,但他也頂多再拿出這五十斤糧食。一百斤?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奶奶的!老子也豁出去了!今天看我不揍死你他媽的王八犢子!”

剛說完,這孟金虎便直接撲了上去,把那一身殺豬的本事算是全給發揮出來了。這關振興哪裡是孟金虎的對手?沒過五分鐘就被打了個鼻青臉腫,就連唯一的一個菸袋杆都給打折了,直到關振興躺在地上抱頭求饒,這孟金虎才終於停下了手。

“我他媽的告訴你!今天我孟金虎就把話撂在這了!東西就這些東西!聘禮錢照舊,我一粒米都不加!要!你就留下!人我領走!不要!我立馬把糧食拉走!這年頭,糧食可比人矜貴!”

孟金虎叉著腰,嘴裡也喘著粗氣,見關振興不吱聲,拉著驢車就往外走,關振興一看這架勢是要來真的,趕忙回脖。

“同意!我同意!孟哥你看你這暴脾氣,這麼些年了,咋一點都沒變啊……”

關振興用手撐著勉強坐了起來,臉上還帶著微笑。這架打得,出了一身臭汗不說,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聲音不小,後面的話正好被外面的江黎誠和江父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是在幹什麼呢?”江黎誠在外面聽的有些稀裡糊塗有頭沒尾的。

“還用問嗎?賣閨女呢唄。”看到他這般討好的模樣,江父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還真是神鬼怕惡人,是不是個人的都逮著老實人欺負,想到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賣閨女?”兩人正說著,只見關佩枝扛著鋤頭從村邊走了過來。

“唉,別看了,走吧。”江父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這年頭處處都是可憐人,管是管不起的,更況且這是人家的事情,外人又有什麼資格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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