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

“受祿於天,保右命之!”

在查爾斯教授舉起手中法杖,說完最後兩句話後,環繞第一廣場周圍的數十面大鼓齊齊震響兩聲,與此同時,站在教授身後的黑袍與灰袍巫師們也舉起手中法書或者法杖,念動祝福的話語:

“受祿於天,保右命之!”

金色的咒光伴隨著陽光,從天空洋洋灑灑落下,讓人一時分不清哪些是陽光、哪些是咒光。但從心底湧起的振奮與勇氣卻是真實不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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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這份鼓舞,九有學院的學生們紛紛稽首,阿爾法的學生齊齊鼓掌,星空學院的藍袍子們瘋狂跺腳,而亞特拉斯的修士則低下頭,與臺上教授們一同祈禱。

鄭清低頭稽首時,耳畔聽到有同學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所以,試煉會到底是讓我們幹嘛?”

“聽上去跟狩獵差不多吧……”

“我聽我哥說,他們原來試煉就相當於野外生存……當時他們被丟到沉默森林深處,那裡的木頭像是泡在水裡,連流火咒都點不著,害的他們吃了一個星期的生食,回來後在校醫院檢查出一肚子寄生蟲。”

“真慘……不知道這次改制後,我們的試煉會是什麼樣的。”

“放心,這次我帶了火油,就算是水都能給它點燃!”

“火油算違禁品嗎?”

“我找那只大鸚鵡確認過,不算的……”

鄭清忍不住歪了歪頭,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話,但目之所及,俱是寬袍大袖,彷彿晾衣杆上飄搖的布幔,竟什麼都看不清。

便在著一歪一愣神的功夫間,稽首禮便已結束,同學們紛紛重新站直身子。與此同時,臺前諸位黑袍與灰袍再次舉起手中法書:

“應田縣鼓!簫管備舉!”

咒光流轉,於半空中勾勒出一架架樂器的影子,鄭清餘光一瞥間,便看見大鼓、簧管、編鐘、銅磐、木笛、長琴、金鈴、竹筒、牛角、長短號等數十種樂器,掛在天空,琳琅滿目,令人應接不暇。

還沒等他數輕天上到底有多少種樂器,便聽臺前再次齊齊吟道:

“既備乃奏!”

“鞉鼓淵淵,奏鼓簡簡!嘒嘒管聲,穆穆厥音!既和且平,依我磐聲!喤喤厥聲,肅雍和鳴!”

伴隨著咒語聲,眾多樂器齊鳴,天地間頓時淹沒在一片令人茫然的音樂中。

是的,茫然。

正所謂‘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過於華美繁雜的音樂,反而令人無所適從。

鄭清可以感受到那些音樂很好聽,似乎悠揚、又似乎清越;帶幾分婉轉,卻又整齊雄壯;初聽時嘹亮高亢,細聽卻又如靡靡之音——音色如此混雜卻又如此動聽,以至於鄭清甚至感覺靈魂深處那顆萌發的種子,似乎都在音樂中微微顫抖。

音樂聲中,臺前諸位黑袍與灰袍們的祝禱並未中止,聲音反而顯得愈發嘹亮、高亢: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溫恭朝夕,執事有恪!”

“顧予烝嘗!”

“先祖是聽!”

“來假來饗!”

“降福無疆!”

……

……

“清醒點,胖子,跟上前面的隊伍!”一個略顯焦躁的聲音驟然響起,在天地間華美的音樂聲裡顯得格外突兀,旋即,鄭清感覺自己的袍袖被用力扯了一下:

“還有你,跟上!”

鄭清一時不察,險些被拽了個趔趄。

回過神,他才注意到周圍的同學們正在助教們的指揮下,排成一列列整齊的隊伍,向廣場盡頭跑去。

放眼望去,宛如一條條覓食的螞蟻。

拽他的也是個熟人,天文08-1班實踐課的老師,希爾達助教。只不過與平素打扮不同,今天希爾達助教臉上、袍子上的銅釘銅釦銅環少了許多,這讓他看上去有點陌生。

“去哪兒?”鄭清跟著隊伍跑了幾十步,才迷迷糊糊問了一句。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也不需要回答。

因為跟著隊伍來到廣場盡頭,一拐角,鄭清便看到一排排低矮小門。門前站著一位位高年級學長,正催促著列隊而來的二年級生們按序入門,門楣上掛著不同班級的號牌。

“試煉牌!”門口的老生攔住暈暈乎乎的鄭清,湊到男生耳邊,聲音很大的喊道:“沒有牌子不能入內!”

鄭清感覺自己真的快聾了。

他在灰布袋裡摸了好一陣子,才翻出自己的牌子,遞了上去。

微光閃過,確認了男生的身份。

“祝好運。”

老生交還銅牌,安慰的拍了拍鄭清的肩膀,示意他快點進門,隨即轉頭向旁邊另一位老生抱怨道:“學校太折騰人了……我感覺回去後需要好好洗洗耳朵。”

“賺點辛苦學分啦。”另一個聲音回答著,似乎又說了句什麼,鄭清沒有聽清,因為他一隻腳已經跨過了門檻,傳入耳朵裡的聲音變得滋滋啦啦,彷彿壞掉的收音機。

不論第一廣場上迴盪的音樂,還是老生們的交談,亦或者希爾達助教的呵斥,紛紛變得稀碎。

直至他跨過門框,進入窄門,原本充斥耳畔的噪音才消散一空。彷彿溺水後吸到了第一口空氣,又像是夢魘後真正醒來,鄭清終於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聲音也能這麼折磨人。

男生手拄著膝蓋,左右張望。

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正喘著粗氣。

“不要堵在門口,自己找個位置先坐好!”希爾達助教用力推了年輕的公費生一把,厲聲喝道:“座位上有安全帶,繫緊了!”

鄭清這才發現,他們來到一間狹長而又光線黯淡的屋子裡。左右牆壁上不知為何,掛著許多粗大的繩網,彷彿一張張漁網;頭頂兩排蠟燭,倒懸天花板下,吐出一朵朵明亮的燭火;兩側靠牆各有一條寬大的條椅,坐上去有點硌屁股,摸上去觸感冰冷,彷彿金屬;空氣中則瀰漫著黃油與金屬生鏽的味道,讓人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廚房還是鍊金工場。

宥罪獵隊幾位獵手按照助教的意見,順序坐在長椅上,繫緊身後的安全帶。胖子與張季信坐在最外側,李萌與蔣玉坐在最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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