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唐等她走後,直接瞬移到了山頂的祭臺上。

因為身上大多數的鬼氣全都引走,自身的行動多少會被影響,導致他有些滯緩。

就在他出現在長老身後的那一瞬,長老第一次捕捉到了他瞬移的蹤跡,猛地一回頭,扔了一張符過來。

白唐像風一樣躲掉,鍥而不捨地去救他手裡的人。

長老一開始對他有著本能的忌憚,出手非常保守,一直有所保留。

可來回過了幾招後,他意外發現,白唐展現出來的實力大不如之前。

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他忽然留意到山腰的某個地方,洶湧的鬼氣還在不死心地強行衝破大陣。

他這才徹底明白了用意,無懼無畏地笑:“我還真以為你們能有點什麼本事,現在看來,是我手高眼低了。”

白唐勾了勾唇,壓根不屑和他多說,直接衝上去。

他現在身上的力量雖然不多,但是鬼氣使用的精準度上卻是融會貫通,心神合一的。

鬼氣化為細長的鎖鏈,長驅直入!

長老看到鎖鏈時,下意識的一怔。

這東西是!

鎖鏈直衝他的胸口,像一把奪命的鉤子,在即將挨至他眼前時,他突然有種命不久矣的的垂暮感。

心悸的同時,他立馬閃身躲開,只是動作到底慢了半拍,手臂被蛇一樣的鎖鏈擦過。

衣袖頓時裂開一個大口,他臉色一陣蒼白,感覺體內的生機都被人抽走了。

白唐成功得手,狡黠的對他忽閃著眼睛,“輕敵是不可取的哦。”

長老顯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修復了。

他像看著一個從地獄裡逃出來的怪物,沉默半晌,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你到底是?”他嘴裡好似吞了把釘子,鯁在喉嚨裡,含含糊糊。

白唐收回鎖鏈,在手裡晃晃蕩蕩的轉圈,不著調的咧著嘴:“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

“吾乃——”他眼裡含著冰冷笑意,鎖鏈順著他的心意,在手裡遊走,蓄勢待發。

長老順著他的話音,神色微斂。

下一秒,白唐一抖手,鎖鏈嗡一下打得筆直,如同一把鋼硬的箭矢,直驅而來。

伴隨飛至眼前的鎖鏈,白唐陰冷的聲音猶如附骨之疽,飄忽到他耳邊:

“拘魂無常!”

即便有了一半的心裡準備,他在親耳聽到的瞬間,還是不可置信的瞳孔一縮,內心已經一石激起千層浪。

他不停地後退,鎖鏈卻如蛇一樣緊追而上,絲毫不鬆口,冷汗不斷從他額角劃下。

他活了那麼多年,鬼差多少也打過幾次交道。

無常的鎖鏈自然也和普通鬼差的鎖鏈不同,管你是什麼人,被鎖鏈勾了魂,那就乖乖認命去地府吧。

而就在這時,白唐的手忽然一提!鎖鏈在白唐的手裡倏地打了個彎,從長老身側繞過。

長老猛地一回頭,鎖鏈形如鬼魅,游到了他的腰側,攀上他的身體。

他如臨大敵地連扔好幾張符咒,卻都成了廢紙,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白唐信步飄到他身畔,幽幽地說:“我的鎖魂鏈要是這麼輕而易舉就能破解掉,那我在地府的老臉往哪擱?”

他被白唐輕呼出來的氣激到,雞皮疙瘩頓時從天靈蓋爬遍全身。

白唐就像個捕到兔子的老虎,意猶未盡的繞著他兜兜轉轉,繼續道:

“哎呀!剛才忘了提醒你。哪怕我就剩百分之一的鬼氣,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長老驀然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什麼!他的臉立馬跟打了一層厚蠟一般,青灰一片。

所以,這小子前面不過是在戲耍他!

被羞辱的難堪感覺如同火引子,一下子點著,燒遍了他全身。

他已然知道自己是甕中之鱉,沒了生路,反而無所顧忌,口不擇言道:“你既然是地府無常,不去拘捕魂魄,來管人間的事情做什麼?”

“是想拘啊!”白唐摸了摸鼻子,指著吳秀娥那邊,大言不慚道:“這不是沒得抓了,所以找你這個主使興師問罪了麼?”

“你說你,就為了這麼個區區神器,妄害那麼多生靈。”他掰著手頭瞎算,嘖嘖嘆道:

“十八層地獄牢底坐穿,都不夠你贖啊!要不我大發善心,專門給你開個阿鼻地獄。”

長老正想說:放屁,世間那麼多鬼魂,怎麼可能就這些?

結果聽到後面的阿鼻地獄,頓時噎在那裡,寧可自己魂飛魄散!

可那傳說中的阿鼻地獄,又豈是一個無常說開就能開的?

他半信半疑地偷瞄了眼白唐,對方玩味的笑容裡掖著的威脅,卻是真的。

正值壯年的他,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頭上的白髮盤根錯節,眼裡的精氣神一下子被抽了大半。

白唐嘰嘰歪歪地“哎喲”了一下,“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要不你覺得自己寧死不屈的話,學學昨天那女鬼自爆,將畢生所學,奉獻回自然,也不算丟人。”

可這個長老要能是個硬骨頭,還用得著白唐好心提醒,早在被白唐捆住的瞬間就已經自爆了。

說到底還是自私自利,惜命的人。

怕死,怕窮,欺軟怕硬。

他心裡憋的那通氣,一直上上下下,都快通了奇經八脈,卻不敢發作,咬牙切齒地說:

“我要死了,你覺得你們能活著出去嗎?”

白唐一隻腳踩在一邊石頭上,拽了拽手裡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當即匍匐在長老的胸前,緩緩蠕動。

長老被戳得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喘,深怕它破膛而入,現在就把自己的魂抽走了。

白唐不緊不慢地開口:“你不會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吧!”

他冷笑道:“我是饞你身子,還是饞你錢財,還是說你比較厲害,吃了你能增加我修為?”

他每說一句,長老就被羞辱的面頰紅上一分。

白唐輕拍了一下他的肩,溫聲細語地說:“你看,你什麼都沒有。那我為什麼留著你命到現在呢?”

長老當即梗著赤紅的脖子,叫道:“當然是!”

可他話到一半,從白唐笑盈盈的表情中,發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可他所依仗的,以及能依仗的,只有這個大陣而已。

他們難道?

不可能!他就是無常那又怎樣?大陣裡的陽氣除了至純以外,還摻有神力。

除非他們也有神力!可他們又不是神!

白唐饒有興致地欣賞他精彩的臉部表情,越笑越溫柔,如同清晨枝頭沾了露水的光線一樣。

他不再消磨眼前這人,頗為好心的衝江復庭那邊挑了下下巴。

長老縱使不願,卻還是咬牙乖順地回

頭。

山腰間,一道瘦高的人影佇立在洞口。

濃郁的黑色氣流,就像天空破了道口子傾瀉下來似的,壯觀的宛如天河。

那雄渾的鬼氣彷彿永無止境,還在源源不竭的往大陣輸送。

長老被這景象驚到,心裡卻還跟先前一樣鄙夷著。

可等他原地看了兩三秒以後,臉上的驚訝就被另一種驚恐給取代。

這種畏意和得知白唐身份時的畏意不一樣。

他再次看下山腰的男人時,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恐懼像怪物一樣吞噬了他。

白唐不鹹不淡地開口:“還覺得這個大陣堅不可摧麼?”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

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一定是自己哪裡感覺錯了!

大陣怎麼可能被削弱!

他們又不是神!

可是大陣上的能量確確實實的在不斷稀薄。

“俗話說,一切皆有可能。”白唐一本正經道:“看著年長,還是要多讀書啊!”

跟讀書有個屁關係!

三長老心裡已經被狂風驟雨卷得凌亂不堪。

他們既然有了破陣的法子,那牽著自己這條命是為的什麼?

他突然被山邊另一處鬼哭狼嚎吸引了過去。

那雙溝溝壑壑的眼皮慢慢往上掀,將他略顯渾濁的眼珠全都顯露出來。

浪潮一樣的屍傀和冤魂們在相互拍打,誰勝誰敗,完全取決於各自在一頭對立的兩人。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身後無辜的村民,身形一滯。

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洪流般的衝擊,他十分可笑地笑起來。

居然是為了保這些螻蟻!

他們這麼費盡心機,拖延時間破陣,不敢殺自己,也只是因為自己有控制這些鬼物的法子,控制了自己,不就等於控制了鬼物。

讓這些庸人們,可以免受其害!

哈!

他這麼高高在上的長老,居然會有一天得幸於這些螻蟻,才能苟延殘喘。

這難道還不可笑麼?

他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簡直要笑死了!

白唐耐心得很,在一邊看著他笑,反正到了後面,他也辨不出這人到底是哭還是笑了。

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聲嘶力竭的宣洩,如同一隻步入荊棘的野獸。

笑了片刻,長老終於停下。

他微微喘息著,指向那群顫顫巍巍簇擁著的人:“你以為——這群人有多無辜,他們手裡各自沾了多少人命,你知道嗎?他們該死!”

他指尖不斷在這群人身上移過去,被點到的人,分不清是驚恐還是羞愧,像鵪鶉似的緊縮著脖子。

長老臉上的鄙夷濃的似染了墨:“看到沒?這就是你費盡心機要保的人,他們愚蠢!懦弱!自私!要真比起手段來,他們比我還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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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睨著那輕蔑的目光,“至少啊——我對親人手足是下不了手的。”

這一番話,直接將巨大的遮羞布,從這群人弱小的人身上扯下。

這些在此刻縮頭縮尾的村民們,一個個面色難看得如同長期浸泡在糞池裡滋養過。

又髒又臭。

而白唐早已習慣了這種臭氣熏天的染缸,他輕描淡寫的收回視線,譏笑道:

“照你的意思,我還得歌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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