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控制著手裡脆弱不堪的魂魄,只要他稍稍用點勁,手裡的女鬼就能潰散的連灰都不剩。

身前剛才還耀武揚威的一群人,這會不約而同的被了點穴似,一個個繃著身體,用一種憤怒的眼神看著他。

他揚起一臉得逞的壞笑,彷彿已經將這些人踩在了腳底,他毫不憐惜的單手抓起獨腳女鬼,面對眾人威脅著:“來啊!怎麼不來了!剛才不是還挺厲害的嗎?”

“你!”他突然惡聲惡氣地指著江復庭:“識相的話,最好自己乖乖過來當祭品,今天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不然……”

他收緊了些手裡的力氣,獨腳女鬼只覺得整個靈魂都被綁在了烤架上,要炸裂開一樣。

她痛苦地皺起眉頭,連身上涓涓的血都流不出來了。

這時江復庭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手裡的人,遂抱得更加用力,彷彿生怕手裡的珍寶溜走。

三長老繼續陰沉沉地說道:“像她這樣的女鬼只是個開始,這個村子裡,所有的生命,他們都會因為你們的錯誤選擇而付出代價。”

後面的話明顯是威脅他們。

李遇等了片刻才從恐懼中回過神,哽咽的喉嚨終於出了點破碎的聲音,像是內心所有的擔憂傾瀉而出:“媽媽!”

刺耳的聲音劃過了整個祭臺。

白唐沒有動作,但身上暴漲起來的鋒銳氣勢,顯然是準備出手了。

三長老雖然手裡捏著把柄,但依舊對白唐有著本能的畏懼,他後退半步,繼續威脅道:“這女鬼現在在我的手裡,你說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動作快?”

“你別傷害我媽媽!”李遇再次掙扎著叫道。

“好啊,不傷害也可以,叔叔說話算話,你只要乖乖過來,你媽媽就沒事。”他變臉的勾起虛偽的笑,硬擠出來的和藹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跟戲裡的丑角哭一樣。

但這句話對李遇來說,就像沾了充滿誘惑力的蠱,引得他連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沒有,只剩下一股腦的橫衝直撞。

只是還不等江復庭他們阻攔,被囚於三長老手中的獨腳女鬼,就艱難地掙扎起來。

李遇小小的身影隔著兩個人再也無法觸及的距離,映進她的眼睛。

“你別過來,我不需要你過來。”她一開口,還是如以往一樣淡漠的話。

一字一句都含著針扎在兩個人各自的心口,李遇只覺得頭腦發沉,像灌了水泥,連晃起腦袋都變得艱難又吃力,他難以接受的看著女鬼,手腳並用的在江復庭懷裡死命掙脫。

他什麼都不要,他要跟她的媽媽在一起!

他不是沒有母親的孩子!

他不是撿來的,他跟別家的小孩一樣,都一樣!

李遇力氣沒有江復庭大,他突然低下頭,躬著身子,張開血盆大口,對著那白皙的手臂,用力一咬!

上下牙關,像兩排鋸齒割破了江復庭的皮膚,扎進了他的肉裡,而小孩彷彿意猶未盡,上下磨了磨,牙齒又往肉裡的磨得更深了幾分。

似乎要硬生生咬掉一塊肉下來。

“嘶——”江復庭猛地倒吸一口氣。

劇痛的刺激下,抱著李遇的手差點鬆掉,隨後又反應過來,將懷裡的人捏得更緊,才沒讓人揪著機會跑

掉。

“李遇!你在做什麼!”獨腳女鬼的聲音被她情急之下,用力扯出了一絲沙啞,透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慍怒。

“你快跟他們走!你不走,是想要我討厭你嗎?要我一輩子討厭你嗎?你!”

她話還沒吼完,就被人牢牢的扼制住喉嚨,剩下那些更戳心的,帶著利芒倒回了自己肚子裡。

李遇怔了怔,這才從剛才十惡不赦的魔怔中清醒了幾分,他嘴裡嘗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液體滲進了牙縫,舌根,整個口腔都充斥著說不出來的嘔人的味道。

他的無理取鬧被媽媽討厭了。

他緩緩鬆開嘴,就看到眼前的那一塊血肉模糊。

淚水覆蓋在他眼眶裡,視線和思緒一同攪得凌亂不堪。

乖乖的……

我會乖乖的,你別討厭我。

他微顫著松了手,碰巧碰到了江復庭冰涼的肌膚。

媽媽,我走,我這就走。

可他心裡忽然有種無法表述的篤定直覺,似乎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個直覺從升起就快速在腦海裡嗡嗡脹滿。

三長老看到他動搖的神色,陰鬱之色立馬浮於面上:“你給我閉嘴!你兒子還能死的快活點。”

他一收力,獨腳女鬼只覺得魂魄要被人抽乾,意識模糊的連身處在哪都不清楚了。

殘破的魂魄虛弱到不斷發顫,渙散的眼神卻自始至終,全都停留在李遇身上。

李遇抬起頭便是這一副悽慘的模樣,他的腳在這一刻陷在了泥裡,身子越來越沉,泥土一直埋過了他的胸口,壓得他無法喘氣。

女鬼被迫仰著頭,雙目不屈不撓的看著他,像個垂暮之人,艱澀地開口:“你……走!……快走!”

江復庭此刻只能牢牢地抱著李遇,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人,在這幾個字下頃刻間就被抽盡了活力,如同爛泥,倚著他的雙臂才勉強撐住身體。

他微微側目,看向不遠處的白唐,對方淡漠的臉上不露多餘的神色,眼角裡卻藏著蓄勢待發的怒意。

李遇是他們的軟肋,獨腳女鬼卻是李遇的另一條命。

她如果死了,李遇會怎麼樣,他們猜不到,或一蹶不振或厚積薄發。

但是他所珍愛的東西會徹底消失在這世間,再也不復返。

心裡必然也會有一份期許跟著她的毀滅,消失掉。

這會一輩子刻在李遇的身上,糾纏著他,在夜深人靜或一人獨處時帶來無盡痛苦。

牽繫的東西太過沉重,他們也不敢隨意出手去賭,只能默默等待,等一個恰到好處,毫無錯漏的翻轉時機,將女鬼從長老手裡救過來。

只是這個機會吝嗇的連開始都沒降臨過。

獨腳女鬼說完這話,臉上突然浮現果斷的狠勁,空洞虛無的眸子,突然大放神采,她身上彷彿亮起了光,所有的美好和希望全都快速聚集在她的身上,將烏煙瘴氣的山林吹散,投射出無盡的白虹。

三長老頓了片刻,面有菜色的扭曲,等他想把手裡的女鬼丟掉時,卻發現她的黑髮像極速伸向的藤蔓將自己圍攏的嚴嚴實實。

暴亂的能量開始四處亂竄。

江復庭遲緩一瞬,立馬反應過來這個女鬼要做什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不想因為自己成為所有人的牽絆,反正她都是無用將死之人,至少最終消散的方式可以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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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在惡人手裡殘喘,不如燃掉自己最後的光輝,求取他們生的機會。

哪怕這個機會對白唐,對江復庭而言,作用並不大,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有壓迫感。

獨腳女鬼突然如釋重負地笑起來,映在三長老裡,她就像個瘋子。

那麼多年來,所有的怨與恨,愛與不捨,都在這一刻償清了。

她終於解脫了。

可李遇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母子之間的感應讓他察覺到,那根一直拉扯著他們兩人之間的線。

忽然間,崩斷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表情,難受,不安,悲痛?

“快帶他走!”

女鬼決然地喊出最後一句話,聲音響的同時,白唐已經從一側閃到另一邊,撿垃圾似的從地上拎起了什麼東西。

在女鬼話落完的那一刻,他拎著錯愕的吳秀娥閃到江復庭的身旁,鬼線同時纏在了江復庭和寧遠的身上,帶著他們迅速撤退。

只要是有修為的人,自爆那一刻所產生的力量是可怕的。

那是她平生的一切,在最後的時間驟然壓縮,一同轟炸開。

三長老急紅了眼,一顆隨時要炸開的定時炸彈,現在緊綁在他的身上,這是和生命搶時間的時候。

雖然是區區小鬼自爆,但哪怕不死他也得脫一層皮。

他被逼到走投無路,在腦海裡傾其畢生所學,一時都沒有找到脫身的辦法。

而此刻,白唐已經帶著他們瞬移到半山腰。

瞬移這種技能,原本就只能帶一個人,人太多會大大減弱瞬移的效果,以至於後面變成了疾馳,五個人影像一道風,在山林間躥過。

江復庭十分小心地呵護著懷裡的人,不多時,他們後背方向驟然亮起一道白光。

一行人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山頂之上,白光像蘑菇一樣炸開。

李遇的腦袋趴在江復庭的肩上,割風聲像無數把刀子從耳邊飛過,他怔怔地看著後方,那道光幾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然後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沒有了。

所有的一切都伴著光芒亮起的那一刻,同煙花一樣,四分五裂。

那個女人再也不會回來,那些美好的記憶和幻夢一樣,成了一場夢。

夢有醒的那一天。

光芒迅速的從山頂中心往外擴散,籠罩了整片山林。

所有人只覺得前所有未有的冷,大片光明的另一面,隱藏著數不盡的陰影。

江復庭抬起手,擋住李遇的眼睛:“別看。”

他感覺到手心裡,男孩濃密的睫毛非常剋制的顫了顫。

只是話音一落的瞬間,轟烈的爆炸聲卻以另一種更加隆重的方式,敲擊著他們的耳膜,時刻提醒著他們發生的現實。

白唐為了護住身邊的幾人,此刻已經無暇去顧及山林裡的其他村民。

那些腳程反應快的,已經逃到了半山腰,聰明的會自己找個洞躲起來,只有為數不多的人,反應遲鈍,跑得也慢,是生是死,只能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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