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天生就膽小,所以老天爺給了他一種對危險近乎直覺的強悍天賦,看來現在也發揮的很好。

劉三朝著眾位觀禮的人行禮,著重與幾個修道者的頂尖人物拉關系,遊刃有餘又沉穩可靠。

白唐欣慰的看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玉九還在絮絮叨叨,一邊吐槽劉信真的神出鬼沒和歹毒心思,一邊還得意洋洋的向白唐吹噓他現在的身手。

白唐時不時應和一句,等至夜初時分,才向劉正邪和玉九道別。

不用多說,看見他們的現狀,白唐更有一種放心的感覺,只是玉九哭唧唧的朝著要跟他回去,做混吃等死的寵物鬼,被劉正邪一力鎮壓。

他正端著一臉死而無憾的笑,仙風道骨的挾著滾滾陰氣從上清派的村裡卷了出去,跟黑山老妖的出場極度類似。

身邊似乎沒什麼人了,只有白湯圓還從他胸口探出頭,碰了碰他的下巴。

半路又被人攔了路,依稀還是故人。

“怎麼又是你?”白唐看著那靠坐在牆角的人,滿臉都是嫌棄。

那人周圍有淺淡的香氣,聞言就將頭後仰,用極欠揍的高傲臉道:“這就是緣分!能與天神相遇,你上輩子一定積德了!”

白唐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難盡,但還是伸出一隻手,道:“我算看出來了,你這就是來碰瓷的!整個一賠錢貨!”

“你要這麼說的話,”三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從地上站起,“那今天還真要賴你一場了!”

他起身後,露出地面上明顯的一灘清水樣的溼潤痕跡,發出幽幽清香。

白唐露出“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陰氣在他腰上一卷,跟擄小白臉回家的黑山老妖一樣。

只是家裡還有一個更大的黑麵妖怪,這個妖怪還十分冷峻,見他又將瘟神弄進了家,眼神冷的能結冰,就差堵在門口不讓進了。

白唐陪著笑,笑的牙口都有些發酸,連帶著下了無數次最後一次的保證,才勉強將人穩住。

墨赦剛從地府回來,蘇毓秀的事剛有了點眉目,駐紮在崑崙附近的小鬼們也傳信說沒什麼異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不成想,剛回家就看見了那個讓人界與地府同時很緊張的罪魁禍首。

白唐雖然在帶人回來時,特意做了掩飾,但墨赦還是不放心,自己又在四周畫了隱藏行跡的符,這才折返。

白唐問都沒問三太子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只是按著腦中記憶的方法畫了聚靈符,暫時將房間裡的陰寒氣息驅散,匯聚四方靈氣,給他恢復神體用。

“一天。”墨赦突然開口,口吻冷寒,不帶半點感情。

正在閉目調息的三太子驟然睜開眼,見著他沒半點波瀾的神情,忽的笑了下,道:“你發現了?”

墨赦不置一詞,視線卻停留在他肩頭的傷口上。

三太子放鬆身體,半靠在沙發上,道:“一天就夠了,你放心,我自然不會拖累你們。”

那傷口是神器所傷,傷口上還有明顯的神息殘留,要是墨赦沒發現

,那才是有鬼。

他本來也沒想在他們這裡借住多久,只是湊巧遇上了白唐,又恰好白唐自身已到了能遮蔽大部分天機的段位。

也不知怎的,他此時的腦子裡竟想起了蘇毓秀,那個女人手裡有的東西,才能讓他快速恢復。

只是她要價太高,代價太大。

墨赦見他識相,也不多說,徑自去看白唐,卻見白唐正在書房翻箱倒櫃。

他眉心一跳,道:“你幹什麼?”

白唐頭也不回的繼續在角落裡檢視,連桌子角都沒放過,道:“上次我想送你的那石頭,那玩意咱又用不上,給他吸收了吧,那還是快沒打磨的石頭,說不好他能直接用。”

“用不上!”

“用的上!”三太子耳尖,隔著半個客廳就喊道,“拿出來我瞧瞧,什麼稀罕玩意兒。”

白唐就朝著墨赦笑,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道:“他說用的上,反正你也不要,以後我送你更好的,這個就讓他看看是啥玩意……”

墨赦沒說話,白唐就當他同意,一拍胸口:“白湯圓!你磨牙棒呢?叼哪裡去啦?”

墨赦看著他來回翻找,終於看不下去,手一招,那石頭就從白唐翻過的一處角落裡飛到了他手裡。

墨赦朝身後一丟,三太子穩穩接住。

白唐神情略呆,還未反應,就聽見客廳一聲古怪的“嘶”聲。

“這雖然是的好東西,可卻同樣是個麻煩東西,”三太子用手上下拋著那東西,滴溜溜在指尖轉了兩圈,回頭去看白唐,“一塊自生的神原石,拿來也就能拋著玩,不嫌大的話,還能當彈珠玩。”

白唐道:“你確定?那遊夜死的時候特意把這東西拿出來,我還以為他專門答謝我來著。”

那個脫口而出的名字讓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繼而又笑開,隨意道:“那個愛自己跟自己玩的死變態也死了?可真是不容易,幸好死的早,不然我還要收拾他。”

白唐假裝沒聽出他話裡的那種惆悵,道:“這東西真沒用?就是快石頭?”

三太子將那東西在手上把玩,面如金紙,眼神卻明亮,依然是桀驁不馴的樣子,道:“遊夜?那個黑心肝的能給你好東西才有鬼,這東西充其量能砸個人,裡面蘊藏的力量雖然至純至潔,但卻是不可吸收的,哈,要是有個打鐵的,說不定能將這東西弄出個樣子。”

他說的打鐵的,即便沒特意強調,白唐也知道那必然是指能打造神兵利器的神將,而非凡間打鐵匠人。

白唐有些失望,道:“對你也沒用?”

“如果是神原石,他用不上,你卻可以。”墨赦突然插口,看著三太子手上那塊石頭,眸色裡有異樣的神色。

白唐疑惑的看他。

墨赦道:“地府囊括萬物,不少人都活了成千上萬年,那些該學的不該學的很多人都會,他說的‘打鐵的’,地府裡有。”

白唐眼睛忽的亮了,彷彿落滿了星辰一樣,熠熠發光,笑容這都遮不住,道:“絕世神兵?本命法寶?”

墨赦冷靜道:“只有拳頭大。”

白唐眼神活靈活現的降低了亮度,繼而又道:“掰開了面積還會再大點,做個護心鏡妥妥的吧?再不然給鎖魂鏈做個裝飾……”

三太子看著他們兩人討論,插口道:“我記著,這東西現在歸我管?”

白唐琢磨了下,覺著東西都送出去了再往回要有點丟臉,於是裝作沒聽見,打算一會直接動手搶。

墨赦也選擇性的忽略了三太子,道:“蘇毓秀的來歷一直沒查出來,連生死簿裡都沒記載。”他用嫌棄的目光看了眼白唐,“從你身上找不到線索,只好另尋他途。”

白唐略不服,咕噥道:“我有想套話來的,這不是沒再遇見那小蘇毓秀麼。”頓了下,又看向墨赦,“蘇毓秀說你兩是老相識,按道理你不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東西嗎?”

墨赦沉默下去,一時沒有說話。

三太子也被這話吸引,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墨赦。

白唐卻忽然在他肩頭一拍,道:“好啦老墨,記性不好不是你的錯,不是說有別的途徑?怎麼來?”

白唐從來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他是在四鄰照拂下長大的,對人的情緒格外敏感,察覺出墨赦的沉默裡有些不願說的東西,當即就給他遞了下坡的梯子。

墨赦卻彷彿沒領略到他的意思,並沒有順著他的話來,只淡淡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只是一縷魂,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她現在又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就連當初認識,他也是在謝必安將那縷幽魂從必死之局中救出來後才注意到。

那兩人間又發生過什麼,謝必安沒說過,他也沒時間問。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女人是一場驚天大禍的起源,曾間接拉開了地府顛覆的序幕。

就是在那場可怕的內戰裡,他失去了謝必安。

過去這許多年,他從來都不願回憶那段過往,就像所有參與過那場戰爭的人一樣。

不願提及,不願回憶。

外人都當他們這些倖存的人是勝利的一方,那一戰是輝煌的一戰,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沒有人願意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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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絕不是榮耀,那是與同袍刀劍相向的傷心。

“這樣啊,”白唐說,“那咱們慢慢挖,反正我現在除了偶爾會感覺她的情緒,還會被她定位,其他都挺好的,不著急,來來,說說你那個其他途徑。”

他笑的一點瑕疵都沒有,依舊又暖又陽光,嘴角大咧咧的彎著,眼神明亮。

墨赦看的一時有些晃神,腦子裡浮出謝必安的樣子,這兩個人,在有些時候,真的太像了,那雙桃花眼下彎的時候,簡直神似到了極點。

他微微移下眼睛,將目光從白唐臉上移開,道:“溯洄鏡,能照出生靈的本相淵源,我雖不知她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肯定,她絕不是普通的魂靈。”

白唐將那三個字在口中咀嚼了幾遍,道:“這黑石頭真能做成鏡子?要是真能,你怎麼不早說?”

“之前不知道,”墨赦說,“這兩天月戎才從書裡翻出來……只是沒想到,溯洄鏡的必備材料竟然在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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