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十分乖巧自覺的就坐在了那臺階上,眨巴著一雙眼睛看他。

那眼睛裡是純然的歡喜和信賴,明亮的如同陽光下的泉水,泛著粼粼波光,看的他心頭柔軟,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感覺到她本能的想退縮,最後卻還是沒動,任由他摸了兩下。

黃衝宿一顆心臟瞬間就化成了春水,什麼東西都不能再從他身邊奪走她,他再沒多說,身形一動,眨眼就入了那巍峨的城主府。

玉女一個人坐在臺階上,腳尖輕輕在下面的臺階上點著,臉上還是甜蜜蜜的笑。

她死了,到了地府,在地獄裡反反覆覆經歷那一段時間的絕望,耳邊時時刻刻都是那些人要命的謾罵,她自殺的那把刀一直在反覆切割她的手腕,血流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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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真疼啊,那種鮮血一點點流乾,頭越來越暈、眼前越來越黑暗的感覺,她已經體會了不知多少次。

那審判她的陰差說:自殺是罪。

所以她活該受罰。

她在地獄裡掙扎,那麼黑的地方,彷彿永遠不會有陽光照進來。

但她的天神從高高在上的九天之上來,撕裂了黑暗,將手遞給她。

地獄裡惡鬼橫行,怪物肆虐,甚至還有骷髏追殺他,她知道,他為了她而來,也是因為她,他才會被追殺,那些古怪的人才會緊追著他不放。

可她也不想放手,哪怕前路荊棘滿地,也絕不放手。

羅酆山還是很黑沉沉的陰森,甚至四周的樹木都是怪形怪狀的,羅酆山下還有無數亡靈要殺了他們,但她現在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跟他在一起,一切都聽他的,還有什麼好怕?

“不怕,我護著你,到哪都護著你。”

腦中突然就閃過一個畫面,面容堅毅冷硬的青年宣誓般的道,抓住她手的掌心溫暖乾燥。

記憶彷彿在一點點復甦,那樣遙遠的記憶,如用無數歲月釀造出的最醇厚的酒,在如此安然的環境裡,竟一點點開始復甦。

“咦?這是……城主府!”一個清亮的男聲驟然響起,先是驚疑了一瞬,繼而就肯定一般的下了結論,還回頭招呼同伴,“墨墨,定位錯了呀,咱們走偏了!直接走到酆獄老巢了啊!何蔚何大佬,一會你媳婦瘋起來可攔著點啊!”

玉女被嚇了一跳,驚慌的抬頭,就見一個兩米高的黑色門樣氣團在半空凝聚成型, 一個黑色的頭從裡面探出又縮回,聲音都有些模糊。

居然完全沒搭理她……是看不見嗎?宿哥這個圈難道能隱形?

玉女大氣都不敢喘,睜大眼睛盯著那半空中突然出現的直徑約三米的圓形黑洞,

她就坐在距離那黑洞十來個臺階的位置,一抬眼絕對能看見。

就在這時,又聽見一個略低沉清冷的聲音道:“府君交戰會造成空間移位,還好,移動的不太遠。”

“別推啊!何大佬,我這叫謹慎!這裡陰氣沉沉,賊危險的好嗎?!一不小心就能遇見那該死的天兵的!”

那聲音咕噥著就從黑氣團裡鑽了出來,那是個身穿一身灰白色襯衫、留著寸頭的青

年男人,身高腿長,臉上掛著笑,眼睛裡也含著笑,看著又陽光又矯健,彷彿一頭精力旺盛的豹子。

“羅酆山上,也就你會有危險。”跟在他身後出來的另一位白色西裝的男人微微笑,眼睛朝著她這邊撇過來,“這是……墮魂?”

他的語氣有驚訝有疑惑,卻半點慌亂都沒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另一個跟在他們身後的黑衣男人冷著臉,沒有搭話,卻仔仔細細的打量她,聞言點頭道:“是神寂地獄的九天墮魂,我見過。”

不僅是在人間看見過,還在有一次走十九禁路的時候遇見過,那時她無知無覺的被神寂地獄的陰差鎖著,渾渾噩噩的。

“嗯?”白唐三兩步上了幾個臺階,也仔細打量她的臉,然後摸著下巴笑道:“巧了,我也覺著這張臉很眼熟,不過我認識的可不是什麼墮魂。”

他沉吟的打量著那縮成一團的女子,腦子裡過濾著自己見過的人,搜尋了幾秒,試探性的問道:“呂小姐?”

玉女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睛卻驟然抬起來,手腕流出細密的血來,仿若一隻被重新撕開傷疤的可憐小獸,“你,你……”

白唐看著那突然流血的手腕,也嚇了一跳,忙擺手道:“別誤會別誤會,我們不是壞人,我知道那件事是個誤會,就連證明影片都發網上了,你什麼錯都沒有,你別激動!”

果然是呂菲!那個被網路暴力傷害的體無完膚的女子,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遇見她,白唐一時有些唏噓。

但這張臉,也只剩下輪廓有點像了,他能看兩眼就認出來也實在不容易。

墨赦和何蔚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柔弱如嬌花的女人,短暫的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就由著白唐與她溝通。

玉女腦子裡洶湧的記憶還沒有停息,那些錯亂的記憶在腦子裡翻騰,驟然被人拉回離的最近的這一世,想起那絕望的感覺,驚恐如影隨形的爬上了心頭。

但這個人居然說……說知道是個誤會,說她什麼錯都沒有!

她的記憶一點點復甦,就連臉也向著記憶中自己的樣子靠近,最終會變成九天上那個神女的樣子,她原本以為,這一世那樣的冤屈和絕望也就那樣了,蓋棺定論,無可辯駁。

等她所有記憶恢復,就連那種委屈的情緒,都再也不會有。

卻沒想……沒想居然已經真相大白了,居然這麼快,那逼死她的刀就被人從她胸口裡拔了出去。

她手指抓著自己白色的裙襬,剋制著那股伏地大哭的衝動,道:“他們……道歉了嗎?”

在她心緒起伏的時候,白唐就自然而然的打量著四周,但見四周鬼木林立,但居然沒有任何巡邏陰魂,城主府門口也沒有駐守的陰兵,心頭正奇怪, 聽見她問,下意識就答道:“道歉了。”

玉女微微點頭,道:“那就好。”

他們道歉了,她也就可以放下了,畢竟端著仇恨,是那麼辛苦的事。

她死後才有了宿哥那樣的……愛人,被那樣純粹的愛包圍著,再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去憎恨去怨恨。

只要那

些人道歉了,就好了。

她跟白唐說著話,臉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彷彿一世一世按照記憶回溯,就連身上的氣質都在變化。

白唐看的毛骨悚然,眼見她垂下眼,彷彿陷入自己的思緒裡,忙不迭悄悄後退兩步到墨赦身邊,輕輕用手肘撞他,眼色使的風生水起。

何蔚實在看不下去,白眼也翻的風生水起。

墨赦對他的怪模樣習以為常,淡淡開口道:“那是九天墮魂,有人對她用了甦醒術,她在恢復累世記憶,所以容貌會變,不用驚訝。”

白唐哦了聲,繼而又疑惑道:“那也不對啊,咱們走的是捷徑,神寂地獄與酆都相距十萬八千裡,她怎麼比咱們還早?開掛了?有魔法飛毯?”

墨赦眉間依然一片淡然,道:“別胡說。”

在路上時,他就想過黃衝宿突襲神寂地獄的原因,甚至不只是神寂地獄,連同之前地獄裡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他都竄起來想了,但始終沒有聯成一線。

就算酆獄的失蹤可以理解為為盜取陰帝令,那他們掀起地獄動亂的動機是什麼?刀山地獄動亂的起因卻是苟晞聯合低等陰靈的那一場屠殺,這總不能也是他們指使的……還有後面的八獄失職……

他看著那面容不斷變化磨合的女子,連同那身上逐漸湧起的微弱神力,心裡有微微的波瀾,到底會是誰呢?

“羅酆山上陰魂全無,看這乾淨的樣子,似乎是給人瞬殺,老範,你心裡有人選沒?”何蔚顯然已對羅酆山進行了環境搜尋,此刻神色一片凝重。

墨赦也微微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緩緩搖頭。

何蔚目光看向城主府,嘴角笑容似有似無,道:“我倒是有個人選……走吧,老範,咱們去看看,聽說這位帝君已經幾百年不走動了,要真是他老人家醒了,這場星宿之亂,翻手可平。”

墨赦眼睛看向城主府西邊,眼睛裡遊走著無數黑色絲線,彷彿那些擋在面前的鬼木高石都擋不住他的視線。

陰帥鬼目,一望千里。

看不到變臉的最後結果,白唐有些遺憾,但也知道事關重大,沒有反對,當即一馬當先從那呂菲所在的臺階上過去。

那玉女原本安靜的蜷縮在那圈子裡,此時卻立馬站了起來,叫道:“不許去,不許過去。”

她的臉部輪廓一直在發生變化,模模糊糊的,那雙眼睛卻格外黑白分明,就連說這種制止人的話都說的柔柔弱弱,但神情卻格外堅定。

白唐詫異的回頭,道:“為什麼?”

玉女按著額頭,好像記憶有些混亂,一時沒有說話。

“墮魂在此,自當拿下,老範,收了吧。”何蔚道。

墨赦手掌朝著那魂魄一抓,但原本該手到擒來的魂魄居然沒有動。

一道白色弧光擦著他的衣袖劃過,重重擊在身後的黑色臺階上,將那臺階劈的斷裂開來。

“神息?”何蔚詫道,“還很熟悉啊。”

已走開兩步的白唐瞬間被這眨眼間的變故驚了回來,三兩步奔到墨赦身邊,急聲道:“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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