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被拍擊一下,那他光幕就就顫抖一下,而黃衝宿卻一直站著,半點驚慌的表情都沒有,甚至嘴角還有一絲笑意。

他目光凝視著那羅酆山上的城主府,只覺那隱在黑色暗夜的巨大府邸,彷彿一頭隨時會吃人的怪獸,總讓他心神不寧。

就在此時,他看見那黑暗裡驟然飄起無數綠色鬼火,如浮動的無數綠燈,一路飄搖著從那座空前華麗的城主府裡飄了出去,從高空直撲而下。

“那是什麼?”還留在他身邊的一位星君疑道。

黃衝宿面無表情道:“敵人。”

羅酆山上修建的城主府,那也曾被角蛟重點劃出,他說那城主府是北陰酆都大帝的居所,但只有酆獄常年駐紮,裡面駐紮的陰兵陰將雖多,卻不足為慮。

“苟晞與第九層的冉閔府君對峙,帶走了酆都大半兵力,這種緊要關頭,最大的可能是銀臨閉城不出,想置身事外……一旦我們佔據羅酆山一側,那銀臨必然殺出,我們繞行於西,按照時間算,必然能在他到來後結成暫時的守護陣。”

“到那時,若水獬他們依約而來,自然最好,便是稍有遲緩,也不打緊,那城主府本身就是一道防禦神器,有酆獄在,絕不敢冒險開門。”

那時角蛟正隨著他奔赴第十九層地獄,仿似閒談一樣跟他談話,他當時也是過耳就忘,以為有他在,反正他總會提醒他的,他只要聽他的話就好了。

直等那個人站在骯髒的黑水裡對他微笑作別,他才明了,在去之前,他竟連死亡都預計到了。自碎星辰,以身鋪橋,送他們安然來返。

想想也是,那被八層暗獄鎮著的神寂地獄,又豈是那麼好來回的,可笑他居然還信了他說的同去同歸。

“那怎麼辦?星君,這三千人的甲午巨卿護神陣能承受的攻擊有限,怕是……”他身邊的一位星君憂愁道。

“怕什麼?這陣法裡埋著從銀河裡撿來的那許多破碎星辰,連那幾位府君聯手都不能一擊而潰,不過多了些螻蟻,無事。”頓了頓,又道:“水獬就快來了。”

那星君便不再說什麼。

黃衝宿撫著右手手腕上那一枚華麗的紫色星辰半開護腕,那護腕通身呈深紫色,色澤通透溫暖,四指粗細,此刻正發出微弱的光芒。

黃衝宿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下去,眼睛裡的甜蜜幾乎能溢位來。

那是玉女當年自請輪迴千年時從銀河裡撈出的一枚先天星辰碎片,用自身仙力凝聚的一枚半開護腕,也是他們用以定情相約之物。

陣紋護幕還在震動,耳邊卻忽然傳來了廝殺聲。

黃衝宿愕然抬頭,恰看見那穿著清涼夏裝的女戰士身上陰氣暴漲,甲冑齊全,手中一柄銀劍,劍鋒直指那圍攻法陣的陰兵。

酆獄!

竟然是酆獄,那個被他們抽走靈慧魄的女人,此刻就擋在護陣面前,領著那城主府的數萬陰魂,將圍攻他們的酆都陰兵衝散。

“公主!”銀臨失聲叫道,“府君手下留情!手

下留情!”

天上不斷下擊的陰雲掌風暫停,仿若雲收雨歇。

那穿一身紅色輕鎧的女將軍心智不全,面無表情,一人執劍如虎入羊群,頓時就將那一片圍繞那法陣的陰兵衝散。

“退下!都後退千米!不許傷了公主!”銀臨厲聲咆哮,整個人都要發狂了。

那原本還在衝擊的陰兵如潮水一般退入己方陣營,陰靈體輕,瞬間那百萬陰兵就遵照主將命令後退千米,銀臨眼珠赤紅,惡鬼面目乍隱乍現,酆獄領著的因病也都躊躇不前,原本瘋狂廝殺的場面竟緩緩穩住。

那紅衣輕鎧的公主持著劍,招招要命,銀臨只守不攻,被逼著不斷後退,直等退到五百米開外,那酆獄驟然收劍,漠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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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過線者殺,那個安全距離,就是五百米。

“這是……怎麼回事?這女人不是酆都公主麼?怎麼會這樣?”一位站在黃衝宿旁邊的星君詫異道。

黃衝宿看著那背對他們而站的紅色背影,忽然就福至心靈,道:“這是,角蛟給我們的最後一把保護.傘。”

卻原來,角蛟對羅酆山城主府的忽視,不是盲目自大,而是手中還握著這塊王牌。

他不由微笑,半慨嘆邊佩服的道:“ 這才是他,總是一環套一環,就連那時看似無用的酆獄,他竟也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那身邊的星君眯眼瞧了瞧,道:“是神諭啊……天門星君竟然用了神諭。”

黃衝宿雙手緊緊握拳,道:“是了,就是神諭,要給酆獄這樣的人下必須執行的諭令,也不知他耗費了多少神力,又或者動用了多少壽元。”

兩人正悵然間,卻聽法陣外的銀臨少將咆哮一般的聲音傳來——“淵離,你給我滾出起來!”

那酆獄就擋在他面前,銀臨身形如被槍桿釘住,沒敢多動,只是臉色鐵青,大聲叫著負責保護公主安全的大將。

那淵離將帶著護衛公主的十萬陰兵安置在兩方中間,嗖的一下就到了銀臨面前,還未顯形,就被人捏住了魂火,只聽自家的少將暴怒道:“怎麼回事?叫你看住公主,你都幹了什麼?”

“少將!冤枉啊!”那魂火在銀臨手中跳動了一瞬,繼而又沉靜下去,淵離的聲音格外無奈,道:“少將,屬下請求密報!”

銀臨七竅都噗嗤噗嗤冒陰氣,喝斥道:“說!”

若非淵離是他的愛將,單憑放縱公主這一項,就得死!但幾千年的相處,給了銀臨一點聽他說話的耐心,當即隨手就設定了隔音結界,並將那魂火擲出。

那魂火在半空就化作一個穿銀黑兩色的戰士,那戰士方一成形,就對著銀臨抱拳,叫屈道:“少將,這實在是沒辦法……一個小時前,公主本來在庭院裡發呆,然後就忽然站起來,提劍就走,屬下等不敢攔……”

“我說過,任何事情以她的安全為主!你說不敢攔?”

“屬下知錯,屬下無用!”那活了千年的陰將瞬間單膝跪下,認錯態度良好。

銀臨看著那跪在面前的下屬,又掃了眼石頭一樣站在百米開外的紅衣公主,煩躁道:“退下。”頓了頓,又道:“帶著你的人歸隊!”

淵離迅速應聲,對著那圍在中間有些突兀的陰魂發令,頓時場上又是一陣風雲魂動,綠火重重,片刻後都乖乖的站在了淵離身後。

銀臨再一想,酆獄雖然神智有損,但他武力值還在,曾經能跟第九府君打的不相上下的人,別說淵離攔不住,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攔住。

他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十分狠厲,看著黃衝宿等人,恨不能撲上去咬人,居然還在公主體內埋下這麼厲害的隱患,能控制靈慧魄丟失的公主以一己之力護著他們!

銀臨叫道:“無恥!卑鄙!黃衝宿,你就會躲在女人背後麼?你個孬種!有本事出來一戰!”

黃衝宿眉峰跳動,手中那把蘸鋼刀卻也發出蒼茫的戰意,他眼神幽森如狼,雙頰上肌肉收緊,眼睛探針一樣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那銀臨,然後搖頭,道:“不打,你太弱!”

他眼睛朝天上看去,天上是濃郁的黑暗,他卻彷彿透過那些黑暗看見了那些站在高空俯瞰下面的幾人,勾唇道:“要戰,也只能是上面那幾個。”

突覺臂上護腕一陣溫熱,四周分明寂靜無聲,他卻彷彿聽見了聲音,和聲道:“好,不打。”

“懦夫!雜種!有本事將公主的控制解了!你特麼解了!老子要你狗命!”銀臨素來溫和,即便是跟隨他幾百年的淵離也沒見過他這般暴怒的樣子,獨獨今年,已看了兩回,一回是從第九層地獄接回公主時,那會也是他最先發現公主靈慧魄有失,當即暴怒,發兵第九層油鍋地獄。

第二回,就是現在,智商已如幾歲小童的公主,居然又一次被人無恥的牽扯到了這種事裡來,還被利用來對付酆都的軍隊,對付他!

豈能不怒?焉能不怒?

黃衝宿原本脾氣暴烈,最容不得別人叫囂謾罵,向來都是一刀斬過,此時他身上那股戾氣卻彷彿猛虎入籠怒海平川,竟只能看見一絲影子,再不能傷人傷己,如同一柄殺人無數的劍尋到了劍鞘,依舊血腥危險,卻盡歸鞘中。

銀臨叫罵的兇狠,卻再不敢越過那酆獄一人一劍劃下的雷池之線,百萬酆都大軍,都不敢越線一步。

那個人,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穿一身紅色輕鎧、執一把銀色三尺長劍,姿容清麗氣質高華,那個人,叫酆獄,是酆都公主,更是……更是他愛的人。

她就站在那裡,脊背挺直,裙襬烈烈,眸光清澈如孩童,嘴唇緊緊抿著,彷彿不高興,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樣。

銀臨整個心臟都在抽搐,天上已有四位府君在,後面還會至少再來六位,除了留守八暗地獄的五位府君、蓮涅府君,還有在為第七層地獄收拾善後的第八府君,跟苟晞對峙於第九層地獄的冉閔府君,還有那位坐鎮中庭、壓制第七層千年計惡鬼的第五府君包拯,其他人都會先後到場,最多也就12個小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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