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著他獨有氣息的劍意洪水一般湧入符紙,緊接著向各方率先衝來的陰兵飛鳥似的掠去。

符紙極速劃過的地方,因為和瘴氣接觸冒出了呲呲的火花,在各自落到了領頭陰兵的一剎那,一道道驚天動地的響雷登時橫空劈下!

一瞬間,雷電像一根根通天的圓柱直接砸向陰兵。

砸中地面的同時,不少餘波閃爍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電花,連帶著波及到了邊上的陰兵隊伍。

梅寄北被這一誇張的動靜唬得下意識抱頭,縮著脖子,挨在江復庭的身後。

就差把自己縮成一團雞,鑽到他衣服裡。

先前還被逼迫到千鈞一髮的局勢,好像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緩解了。

他愣是把自己睡不醒的月牙眼瞪圓了,不敢置信的盯著前方:“牛逼!牛逼!江兄你!太……還有!還有!後面的又跟上來了!”

梅寄北誇張得驚歎還沒發揮完,又變回了雞叫。

江復庭深呼吸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此刻反而有越來越多的陰兵聚集過來,而是因為一直躲在身後的人。

實在是太礙事了。

他盯著四面八方像馬蜂一樣簇擁著的陰兵,一個個接踵摩肩的挨在一起,乍一看,真的是捅了蜂窩,黑壓壓一大片,一時半會望不見盡頭。

又一個莫名的疑問湧了上來。

這城裡普通的鬼倒是沒見到幾個,陰兵怎麼一大堆……

感覺更像是,使了手段,將普通的鬼魂化為己用,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這些陰兵為什麼都是花架子了。

何況這種控制魂魄的做事風格,確實很長生派。

不管城隍叛變的事情是真是假,但這座城市被完全控制的事情也錯不了。

黑漆漆的眸子忽然亮起螢火一樣的光,江復庭微微側頭問道:“你朋友來這大概要多久?”

“大概……”梅寄北那稀裡糊塗的樣子,估計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他艱難地按自己僅有的印象估算了下:“好像也不遠,正常情況下,要不了五六分鍾就能到。”

五六分鍾?

江復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挑了下眉,從陰兵出現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分鍾過去了,照目前到處瘴氣的情形來看,至少時間得延長一半。

再加上一點梅寄北的不靠譜,給自己上個雙保險,能夠拖延到十五分鍾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目前的處境來看,拖延十五分鍾……

他犀利的雙眼在周邊飛快遊走過去,離剛才還沒有片刻,更加龐大的陰兵隊伍,已經和剛才一樣,幾乎快壓迫到二三十米跟前的地方了。

江復庭再次摸向自己的布袋,幽幽問:“想跟我剛才一樣牛逼嗎?”

梅寄北很想點頭,但不知怎地的,感覺他這低沉的視線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可當他想搖頭的時候,在江復庭更加可怕的眼神下,被迫點頭了。

“很好。”江復庭果斷拿出自己從布袋裡掏出的一打符紙,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全都拍進他手裡。

梅寄北一愣:“全給我?”

“對,一會我丟你,你再把符紙丟出去。”江復庭說完另一手忽然凝出一道鎖鏈。

梅寄北還沒反應過來“哦”了一下,哦完猛地驚覺過了,那句丟自己出去是怎麼回事?!

然而江復庭手裡的鎖鏈已經蛇一樣纏住他的腰,用行動告訴他,丟出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寄北飛出的時候,在空中劃出了十分優美的拋物線,連帶一聲悽慘無比的雞叫。

大概是他的叫聲實在是太過唬人,以致於朝著他們圍攻的陰兵彷彿被這聲音封印了似的,停頓了一秒。

雖然只有一秒,但也給江復庭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他立馬提劍,做好攻擊的準備,對梅寄北喝道:“撒符!”

梅寄北對江復庭陰冷的聲音已經練出了條件反射的心理,一聽到就渾身機靈,被迫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頂峰。

他胡亂應了一通,立馬反應過來江復庭的用意是什麼。

好歹也是修煉過的人,身法基礎多少還是在的,他直接將手裡的符紙全都抓起來,以他們為中心天女散花式的一撒。

十幾張符紙頓時不約而同的朝著各個方向散開。

先前陰兵已經吃過一波虧,自然不願意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而就在它們打算在符紙炸開搶先一步,轟轟烈烈的做出行動時,江復庭已經按照預計中的動身,一把將遠在天邊的梅寄北扯回來,隨後騰空而起,在劍鋒蘊好力量,三百六度橫掃過去!

濁氣一碰到符紙的瞬間,彷彿點燃了火星的炸彈,迅速起了化學反應,噼裡啪啦的炸開。

剛剛單一張陰雷符就足夠驚天動地,這會一連串同時使用,說是地動山搖也不為過。

四周雷電緊鑼密鼓的挨在一起,連成一片,彷彿正在遊走的巨龍,在毒障裡大肆翻天攪地,沙石頓時蓋天,頃刻間又揮如雨下,電閃雷鳴之處,一個眨眼再見不到半個生靈。

梅寄北從被拋出去,到被拉回來,再到符紙炸掉,一直都處於呆若木雞的狀態。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誇這個符紙牛逼,還是眼前這個人牛逼。

但是這人能擁有這麼多厲害的符紙,本身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而殺傷力到了這種程度的陰雷符顯然不可能是江復庭自己畫的,全都是以前白唐為了教他,消磨時間自己畫著玩的。

恩……畫著玩的。

所以江復庭用起來一點也不心疼,因為布袋裡還有一大把被白唐當廢紙扔在一邊,又被江復庭認認真真收理起來的。

這一炸,不僅將附近包裹的陰兵全都炸得乾乾淨淨,還給兩人爭取了足夠的休息時間,而且這麼誇張的動靜,要附近真有什麼人,也不可能假裝看不到。

梅寄北終於回過神,眼裡十分小心的對他流露出幾分垂涎來:“江兄,你這符還多嗎?”

“上清派窮到連符都不給弟子?”江復庭不客氣的回道。

他之所以拖到不得不出手,就是煩這種情況。

“不至於!不至於!”梅寄北不好意思地笑笑:“符紙的修習和分派都是根據你的品階和等級來的,像我這種沒錢沒關係沒能力的,連維繫基本溫飽都很艱難。你不懂門派的規矩,資源傾倒的厲害,好的特別好,差的特別差。”

江復庭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自己不求取上進,幹我屁事的表情。

梅寄北腆著臉窮追不捨地說:“你要是還有的話,能不能賣我一張?”

江復庭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自己門派裡的東西再怎麼買不起,好歹自產自銷也該成本價了吧,非要拐著彎買自己手上的。

他涼薄地開口:“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沒錢,誰給你的自信,覺得買得起我手上的符。”

梅寄北當即尷尬了一瞬,臉頰泛起不自

然的紅,強辯著:“關係不熟的,也有品牌溢價……江兄,你只要願意賣我一張符,我願意拿我身上所有值錢的跟你換。”

他越是這麼誠心誠意的要,江復庭越是不想賣給他了,本來整個人在自己心裡疑慮就未消。

誰知道他是拿回去幹嘛?

江復庭板起臉,認真斷掉他不切實際的念想:“我家那麼有錢,我不缺錢,你的法器那麼爛,我也瞧不上。”

梅寄北:“……”

他是在明目張膽的對自己進行人身和心理雙重攻擊。

就在他的奢望剛化成了炮灰,濃郁到如墨一般的霧障裡又傳來了非常清脆的叮鈴!

那聲音輕盈又悅耳,聽得人一瞬間清醒起來,宛如有一汪清涼的溪水從頭頂澆下,洗淨身上所有的汙濁。

不管是什麼樣的動靜,江復庭下意識的就繃了起來。

他攥著手裡的劍,凝神判斷著這個聲音到底是從哪個方位飄過來的,接著,又一聲清亮的“叮鈴”響起。

這些東西的移動速度似乎都非常快,每每不過呼吸時間,就能把距離縮短一大截,這一聲明顯已經清晰很多。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往前走了兩步。

等第三聲響起時,已經近得似乎在跟前了!

可放眼望去,除了能見度縮短到十米的瘴氣,什麼都看不清。

他高度集中著注意力,時刻留捕捉著周邊的風吹草動。

就在他滿心等待著第四聲的時候,第四聲卻遲遲未響,下一秒,一隻手突然膽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等他回頭,梅寄北輕聲提醒道:“江兄,我朋友來了。”

這一句話,從搖完鈴鐺開始,毫不避諱的說,江復庭也在滿心期待。

可這會等到梅寄北親口在背後說出的瞬間,他發現自己心理上並沒有想象中可以短暫的鬆懈,反而因此更加的謹小慎微。

他的朋友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過來的,為何自己連半點感覺都沒有。

江復庭後背已經炸了一成片的寒毛。

這是他第一次在白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這種未知的可怕。

他熟練的維持著自己的鎮定,從容的轉過頭來,看清了悄無聲息站在梅寄北身後的——鬼。

這個鬼和他見過的所有鬼都不一樣。

那家夥有模有樣的穿著西裝,款式雖然是陽間十年前的設計風格,但穿在他身上卻不落俗套,反而浸透出一種時間的底蘊來。

他面容一般,看起來是大眾像,但眉眼間果決狠厲的氣勢,卻會情不自禁吸得人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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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普通小鬼見到,都會發自內心生出臣服慾望。

這樣的人光是靜靜站在那裡,連衣角都帶著強勢的領導者風範。

梅寄北拽著他的朋友主動介紹道:“這個就是我路上傍上的朋友,要是沒他我也走不到這。”

那鬼聽聞微微頷首,走到江復庭跟前,伸出右手,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趙悔,我這個朋友天生就是個事精,一路上勞煩你照顧了。”

“江復庭。”他言簡意賅的自我介紹,簡單的握了下手就收回。

趙悔大概見識多了各種心高氣傲的小年輕,只是客氣地笑笑,說了句:“走吧,先去安全的地方。”

說來也奇怪,在虞城這麼危險的地方,梅寄北的朋友敢單槍匹馬隻身一人出來接他們,就讓江復庭心存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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