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細雨無聲無息地下著,如針尖,似牛毛,如煙如夢;春雨霏霏,雨霧瀰漫,千萬條銀絲,盪漾在了半空之中,恰似珠簾;春雨不大,但卻是連綿不絕的,從而使得池州鄉野、田間、道路變得異常的泥濘不堪。

雨點就從半空中飄落下來,在鄉野、田間、道路上形成了一層白茫茫的水霧,積水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水窪。

“啪”一隻光腳踏進了水窪之中濺起了一些水花。

“啪啪啪”道路上不斷傳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無數只未穿鞋的光腳,踩著積水,向前趕路。

“跟上,別掉隊,跑散了,遇到胡虜,可誰也救不了你。”一名披著蓑衣的池州貴池縣一名劉姓都保正對眾保丁大聲說道。

保丁即保甲法之下的鄉民。以農為兵,則公私財用不匱,遂立保甲法,十家為保,選主戶有幹力者一人為保長,五十家為大保,選主戶物產最高者為大保長,十大保為都保,選主戶有行止材用為眾所伏者,為都保正。

而保丁即自主客戶家中選取,一般家中有兩丁,則選一人為保丁,因而一名都保正手下約有五百餘人以上。

保丁平日裡,受之弓弩,教以戰陣,夜裡往來巡警,若有賊盜,保正或保長便率保丁共擊之。各保之間,是以鼓號相聯絡的。

池州一戰,金軍完顏藥師所部被黑旗軍神策左軍殺得大敗而逃。而完顏藥師等金軍自以為憑藉騎兵的優勢,可迅速脫離與逃脫,可怎料江南江、湖縱橫,水道眾多,且多雨,於是逃跑途中便陷入了泥潭或汙泥當中,使得行軍速度極為緩慢,逐漸被窮追不捨的大宋黑旗軍神策左軍追上了。

而黑旗軍神策左軍兵馬並不多,只萬餘人上下,擊敗金軍之後,又要收拾戰場,又要追擊金軍,因此人數嚴重不足,便號令池州各縣、各鎮、各鄉、各村的保甲一同追擊、圍殲金軍。

其實不用黑旗軍號令,金軍自南犯以來,燒殺淫掠的,是無惡不作,早已激起了大宋軍民的同仇敵愾之心,對金人是恨之入骨。池州各縣、各鎮、各鄉、各村的保甲或鄉民參與池州之戰,此刻金軍戰敗,於是池州各縣、各鎮、各鄉、各村的保甲或鄉民便漫山遍野的追殺金軍。

戰場廝殺,眾保甲或鄉民可不是金軍的對手,可痛打落水狗,就不在話下了。

金軍兇悍,且大都為騎兵,但此時他們在江南水鄉,逃跑又遇到雨,道路是異常的濘泥不堪,而眾眾保甲或鄉民可是土生土長的,早已熟悉了這裡的一草一木。早已適應了江南的氣候,因此金軍被眾保甲或鄉民追上,或殺或擒了不少。

“劉保正,胡虜長啥模樣啊?”劉保正的這一路人馬追了半天了,可沒遇到過金軍,於是一名保長抱著兵器,一邊趕路一邊問道。

“啥模樣?我也沒見過。”劉保正聞言搖頭道。

“沒見過?沒見過你還追什麼啊?說不定錯過了呢。”保長笑道。

“錯過什麼?一路上鬼影子都沒看到,錯過什麼?”劉保正聞言笑

罵道:“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未見過豬跑嗎?見到髡發者或耳垂金銀者,不要讓他們跑了便是。”

“得令!”眾保丁轟然答應道。

留頭不留發,留髮不留頭,金人無論是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還是燕京等地的漢兒,還是歸降宋軍、被強迫籤軍的漢人等等,最大區別就是頭髮、耳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因而宋人、漢人是不會剃頭的,除非強迫,且宋男子可沒有戴耳環的習俗。

“啊!”

“殺!殺!殺!”

正當眾保丁加緊趕路之際,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喊殺聲及慘叫聲,頓將眾人嚇了一跳。

劉保正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趴在了泥地之中,撥開草叢望去,只見霧濛濛的遠處出現了許多黑衣人,正揮槊猛刺。

這些人均是身披黑色鐵甲,青銅被面,左手提盾,右手緊握著一柄長槊,披著黑色披風,長槊槊刃之上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寒光。

黑衣甲士動作也是簡單化一,基本上就是擋、刺、回槊、再刺、再擋、再回槊,黑衣甲士只重複這幾個動作,不過動作整齊劃一,無論是擋還是刺均是迅捷有力,就如同一部機器一樣。

而與其對陣之人,紛紛被刺倒在地,發出一陣陣淒厲的慘叫,鮮血飆出,形成了一團團的血霧,鮮血流得滿地都是,染紅了泥地。這些人身上沾滿了泥汙,已經分不清身上軍衣顏色與樣式了。

“進!”一名黑衣甲士首領揮槊大聲吼道。

“殺!殺!殺!”

黑衣甲士們挺槊向前,向著殘餘的敵人殺去,路過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一時未死之人,冷酷的將他們一一刺死,又大踏步跨過死屍,挺槊向前。

黑衣甲士如此兇狠的殺戮,不禁令與其對陣之人嚇丟了魂魄,轉身就想逃跑,可地上濘泥不堪的,佈滿了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窪,而他們腳上大都穿的是皮靴,腳下是異常的溼滑,根本是跑不快,一些人甚至陷入泥坑或水坑之中,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黑衣甲士持盾挺槊,就如同一個個死神般的,一步步的靠近。

“噗!噗!噗!”

黑衣甲士又是一陣猛刺,鮮血四濺,騰起了一股股血霧,又是一批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了泥地之中。

“降了,降了,我等降了!”

“我等也是漢人,爺爺饒命啊!”

剩餘之人被黑衣甲士兇殘的殺戮嚇得魂不附體、魂飛魄散的,拋去兵刃,一個個跪在泥地或水坑之中,高聲哀求饒命。

“噗!”

黑衣甲士首領揮槊獰笑著刺死一名請降之人,隨後下令道:“將這些瓜慫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眾黑衣甲士接令後,將一個個請降之人挨個刺死,下手是毫不容情,血腥殘暴之極。

“全部梟去首級,拿回去請功。”所有人被刺死之後,黑衣甲士首領用長槊槊刃切下了一人頭顱,掛在槊尖上,好整以暇的欣賞了一番後下令道。

眾黑衣甲士轟然接令,一個個搶上前去,或用腰刀或用長槊,將死去之人的頭顱切了下來,隨後或掛在腰間或丟入腰間的獸皮袋中。

按首級論功請賞,當然是首級越多越好。

“啊?!!!”

雖池州貴池縣眾保丁已經看清楚了這些黑衣甲士為大宋黑旗軍,而被殺之人頭顱之上的髮型也能分辨出為金軍,但如此血腥、殘暴的場面還是將眾保丁驚了個魂飛魄散的,不少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列陣!”見一旁還有人,不知是友軍還是金軍,於是黑衣甲士首領大吼著下令道。

眾黑衣甲士接令後,丟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持盾挺槊,列成陣勢,向著眾保丁緩緩逼來。

“軍爺們休要動手,我等貴池縣保民,奉命前來追殺胡虜。”劉保正見狀慌忙現身,丟去手中兵器,大聲說道。

這些黑旗軍黑衣甲士簡直是太兇猛了,殺金軍如殺雞一般,他們這些個保丁怎是對手?若不趕緊表明身份,被他們誤傷了,豈不是太過冤枉?劉保正心中暗道。

“額是神策左軍部將種彥崇...”種彥崇聞言揮手制止住了麾下,揭開臉上的青銅護面,露出了一張滿是絡腮鬍子與橫肉的兇惡面目,上下打量著劉保正等人一番後問道:“你們這些瓜慫是貴池縣之人?”

種彥崇當然就是大宋名將种師道之孫,大宋宰相李三堅八夫人種佩竹的親侄。

靖康年間,種彥崇隨爺爺种師道、叔爺爺種師中東征西討的,結果卻是叔爺爺種師中被金人所害,爺爺种師道鬱憤而亡,害得西北老種家家破人亡的,老種家也是家道漸微,種彥崇又豈能不痛恨金人?無論金人是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還是燕京等地的漢兒,還是歸降宋軍、被強迫籤軍的漢人等等。

金人只要落在種彥崇手中,必被種彥崇所殺,甚至是虐殺。

同時種彥崇如此殘暴、兇殘,也與神策左軍的主將許彪分不開的,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許彪本就是個嗜殺之人,而一軍之主將的秉性往往也會影響其部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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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種將軍的話...”劉保正聞言連忙答道:“小的是貴池縣的保正,賤姓劉,這是小人的腰牌。”

劉保正隨後將證明自己身份的一個木牌遞給了種彥崇。

“帶上你的人,去搜尋虜賊殘餘吧。”種彥崇驗明身份之後,將木牌丟還給了劉保正後吩咐道。

“遵命!”劉保正點頭哈腰的應道。

“營主,你的馬。”此時一名軍校牽過一匹馬後對種彥崇說道。

“哪裡來的馬?”種彥崇問道。

“虜賊留下的,那邊還有許多。”軍校答道。

種彥崇聞言抬眼望去,只見不遠處果然有許多金人留下的戰馬,陷於泥潭之中,正哀鳴掙扎。

人被種彥崇等人殺光了,只留下了戰馬。

“劉保正,帶上你的人,將戰馬挖出來,不許私吞,獻於軍中,功勞簿中,記你一筆。”種彥崇吩咐劉保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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