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名何姓?何方人氏?來此地何為?”秦州郊外一片曠野之中,李三堅看著“勢如奔馬”問道。

四名親兵將“勢如奔馬”捉了回來之後,李三堅方才看清了此人的面目,此人身材較為瘦小,尖嘴猴腮的,臉上就沒二兩肉,一對眉毛倒是又粗有黑,可粗眉之下卻是一雙小小的三角眼,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看著李三堅等人。

年齡不大,顎下卻有一縷山羊鬍子,雙腿之上各綁著兩個厚紙板,紙板之上畫著馬匹等圖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大概是綁腿之類的吧?李三堅看著此人心中暗道。

“你又是何人?是哪裡的軍漢?”瘦小漢子反問道:“爾等知道俺為何人嗎?俺可是官府之人,休要擋住俺的去路,耽擱了大事,將爾等軍漢拿入大獄,打幾記殺威棒,才讓爾等知道厲害。”

眾人聞言均是笑了起來,黑旗軍的主帥,李三堅可是秦鳳路最大的朝廷官員,在陝西諸路比他大的官員也是沒幾人的,而面前這名男子獐頭鼠目的漢子居然以官府相威脅,豈不就是太歲頭上動土,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我家大帥可是秦鳳路經略相公,怎麼?還想拿我等入獄嗎?”一名諂媚之徒討好的笑道。

什麼?秦鳳路經略安撫使?瘦小漢子聞言頓時大吃一驚,怔怔的看著李三堅,臉色是驚疑不定的

李三堅一身普通的黑旗軍軍衣,袖子高高擼起,光著一雙腳板,赤足站在雪地之中,乍一看,就是一名普通軍漢,哪裡有半點朝廷高官重臣的模樣?

“怎麼?不信嗎?”李三堅見狀說道:“本官瞧你一副急匆匆的模樣,難道是送信的?”

“正是,某姓戴名宗,江州人氏,為老種相公帳下之人,奉命前往河東路綏德軍送信,今日趕著回去覆命。”戴宗聞言答道。

李三堅雖是一副普通軍卒的打扮,但氣度卻是不凡,周圍前呼後擁的手下也是滿臉的討好之色,因此戴宗雖仍是半信半疑的,但還是實言告之。

最為關鍵的就是,此地為荒郊野外,若是惹惱了這群軍漢,從而將他一刀兩斷,再來個毀屍滅跡什麼的,戴宗又找誰說理去?

“哦,既然為信使,為何不走官道?到此荒山野嶺的作甚?”李三堅聞言點頭道。

既然是种師道帳下之人,李三堅也不想為難他了,打算問兩句就放他走了。

“官道人多繁雜,還要繞路。”戴宗聞言答道:“戴某不善騎馬,因此翻山越嶺,步行走的近道。”

戴宗最為得意的便是身上的這雙腿,綁上甲馬,可日行數百裡,今日路過此地,見一群軍漢正在狂奔,於是起了好勝之心,與李三堅等人鬥鬥腳力,可怎料李三堅等人居然不依不饒的,將自己捉了回來。

早知道悄無聲息的溜之大吉便是,何必惹上這身麻煩?戴宗心中暗惱道。

“原來如此...”李三堅聞言點頭道:“既然你是老種帳下之人,本官就不為

難你了,這就離去吧,回去替本官問候一聲老種。”

“遵命,戴某多謝相公了...”戴宗謝過後,就轉身打算離去了。

“等等...且慢...”李三堅終於反應過來了,或者說終於想起來了,於是臉露異常吃驚之色,並且異常興奮的先是走到戴宗的身後看了看,又轉到前面,再轉至戴宗的身後,圍著戴宗整整繞了兩圈,將戴宗看的是渾身發毛,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難道此人是個“兔相公”?可這不對啊,但凡兔相公總是要尋唇紅齒白、長相極似女子之人的,而戴宗是怎樣一番模樣,戴宗是比誰都清楚的。

“你剛剛說什麼?你姓戴名宗?”李三堅興奮的就像是撿到一個大寶貝似的,看著戴宗哈哈大笑道:“真乃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神行太保戴宗?可日行八百裡?真的是如此嗎?”

若真是此人,若得此人,那麼用處可太大了,李三堅興奮的想到,這個世上傳遞訊息的手段太少且又太慢,信鴿可以傳信,但不靠譜,緊要之事或緊急軍情,根本不敢託於信鴿,而快馬也可以傳信的,但並非任何道路都可以走馬的,如荒山野嶺。

因此若得此人,必將會是一大臂助,李三堅盯著戴宗心中暗暗尋摸著,如何將此人弄到麾下。

“神行太保?戴某可沒聽說過,戴某可不是什麼神行太保。”戴宗聞言詫異的說道:“日行八百裡不敢,戴某曾經一夜之間趕了百里山路...你盯著俺作甚啊?難道你我從前認識?”

戴宗被李三堅看得渾身不自在,直欲暈厥過去,真想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可又害怕周圍虎視眈眈的騎兵...

“一夜之間趕了百里山路?嘖嘖嘖,厲害,厲害。”李三堅興奮的讚道:“你我今日萍水相逢,就算是有緣人了,既然為有緣人,你就不走了罷,留在我黑旗軍吧。”

“啥?啥意思?”李三堅此言一出,頓使戴宗目瞪口呆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麼被他留下了?無論怎樣,戴宗也是官府之人,還是大宋堂堂老種相公帳下之人,他也敢開這口?況且戴宗連李三堅到底是何身份都未搞清楚,如何就要留在什麼黑旗軍之中了?

於是戴宗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開口拒絕道:“相公你這是何意啊?戴某有軍令在身,可不敢耽擱。若是老種相公怪罪下來,戴某可擔待不起啊!”

戴宗一邊回答,一邊斜眼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尋找進山的道路,只要跑進山中,騎兵們就拿自己沒辦法了,戴宗心中暗道。

“本官令你留下,你就必須留下。”李三堅懶得再與他廢話了,再加上求賢若渴,於是無比蠻橫的對戴宗說道:“四處張望什麼?想跑?先不論你跑不跑得過騎兵,就算是你今日能夠逃之夭夭,可明日吶?明日你又能逃到哪裡?你為官府之人,本官拿你如探囊取物,你又能跑到哪裡去?這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老種?老種也護不了你

,本官向老種要人,本官的些許薄面,他可不敢不給,必會是雙手奉上。”

李三堅的一席話將戴宗所有的路都封死了,於是不禁令戴宗張口結舌的,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你到底是何人啊?”

“我家相公為朝廷欽命通議大夫、龍圖閣學士、秦鳳路經略安撫使、知秦州軍州事李三堅李相公。”一旁的燕四拼命憋住了笑後答道。

燕四奉李三堅之命,組建黑旗軍斥候營,正愁手下能人甚少,此刻這個大能人自己送上門來,豈不令燕四感到歡喜,同時也感到好笑。

“啊?你就是李三堅李大官人?”戴宗聞言吃驚的看著李三堅問道。

“正是,難道你識得本官?”李三堅聞言微笑著看著戴宗問道。

“李大官人,青天之名,名聞天下,小人又豈能不知?”戴宗低聲嘀咕道:“能在大官人麾下辦差,也是不辱小人,可老種相公那裡,小的該如何交代啊?”

“這個好辦。”李三堅笑道:“本官命人替你送信便是,若是還覺得不妥,本官再去封書信便是。”

“我...這...可是...”戴宗仍是猶猶豫豫的,欲再開口相拒,可又害怕得罪李三堅。

堂堂朝廷四品大吏,若是與自己這個小小的胥吏為難,就如捏死只螞蟻般的,戴宗心中暗道。

“什麼這個那個的?大丈夫做事,應當機立斷。”李三堅不再理睬戴宗,回頭對燕四說道:“燕指揮,此人就歸於你斥候營了,好好的待他,不可讓他跑了。”

“相公,腿是長在他身上的,他又如此的腿腳麻利,末將可看不住他呢。”燕四聞言苦著臉說道。

“你不會先綁他幾日啊?讓他知道何為我黑旗軍的軍法啊?”李三堅瞪了一眼燕四後說道。

“末將得令!”燕四聞言不禁笑著接令道。

“我...你...你們...哎...”於是乎,自己送上門來的戴宗垂頭喪氣的被燕四“押”入了斥候營。

不過戴宗不知的是,自此他的命運就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若干年後,戴宗封官賜爵之時,戴宗是感嘆命運是如此的造化弄人,當年未遇如此恩主,就沒他戴宗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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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哈哈,耽擱了不少時辰了,繼續操練!”李三堅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戴宗一眼後大笑道。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衝斗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敵寇兮,覓個封侯。”

秦州郊外一片曠野之中,響起了一陣又一陣黑旗軍軍歌,軍歌嘹亮,響徹雲霄,迴盪在了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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