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鳳路秦州

“隊將老爺啊,小的等實在冤枉啊!”

“小的家裡遭了災,死了人,難道回去看看都不成嗎?”

“求老爺們放過我等,我等給老爺們立長生牌位。”

“休得求他們,哼,對我等不公,我等死也不服,變成鬼也要找他們算帳。”

“正是,我等就不該入什麼宋軍,早知道投了大夏,也省得受這鳥氣。”

“..................”

秦州城門口,此日秦州駐軍將要斬處十數名違了軍法的蕃兵,執法宋軍之中一員隊將心中不忍,於是命人端來一些“斷頭飯”,給他們吃了,便送他們上路。

可怎料蕃兵們一邊吃喝,一邊紛紛叫屈,大喊冤枉,同時也有一些蕃兵極不服氣,開口怒罵。

“喊什麼喊?叫什麼屈?”

“隊將心慈,爾等為何還在呱噪?快快吃了這斷頭飯,走上奈何橋,見到閻王爺之時,可不許埋怨我等。爺爺也是奉命行事,可不要牽扯上爺爺。”

一些個宋軍大怒,一邊用手中棍棒刀槍亂拍亂打,一邊罵道。

圍觀的各族百姓,或鼓譟起鬨,或臉露同情之色,唉聲嘆氣的,或小聲跟在待斬人犯一起咒罵,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韓姓隊將嘆了口氣,騎在馬上抬頭挺胸看了看日頭,隨後揮手下令道:“綁了,堵上嘴,準備行刑。”

諸軍卒聞言,手持棍棒刀槍一擁而上,打翻了盛著斷頭飯的碗碟,將十數名蕃兵復又捆綁起來,堵上了嘴,兩個按一個,將其按跪在了地上。十數名軍中劊子手,斜披紅袍,裸露出了粗壯的右臂,喝了一大碗酒,隨後將瓷碗砸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的碎片。

劊子手隨後各捧著一柄雪亮、鋒利的鬼頭大刀,走到了各個蕃兵身後,只等臨時充作監斬官的韓隊將下令,便將蕃兵的頭顱切下。

人頭滾滾而落,血濺秦州城門口的慘劇將要發生了。

“且慢!”正當韓隊將抬手準備下達處斬的命令之時,一名頭戴青色幞頭,身穿青色長衫,身材高大的年輕英俊男子自人群中走了出來後,大聲喝道。

眾軍見狀一下子都呆住了,一時之間,都忘了喝問了,喝問此人竟敢如此大膽、放肆,竟敢阻撓軍中執行軍法。

阻撓執行軍法者,與犯者同罪!

同時眾軍及周圍圍觀的眾百姓目光均是集中在了此大膽之人的身上,只見此人劍眉直插入鬢,臉型猶如被刀削斧鑿過一般的硬朗,劍眉之下一雙眼睛是目若朗星,大而明亮,炯炯有神,是燦若星辰。

半尺黑鬚,掛在臉上,身上的長衫半新半舊的,卻是極為整潔,身材筆直,顯得異常的氣度不凡。

似笑非笑的看著諸軍,是不怒自威。

“你是...何人啊?為何阻撓我等執行軍法?”韓隊將回過神後,詫異的看著青衫男子問道。

因此人氣度不凡的,且身份不明,因此韓隊將問得較為客氣,並未

破口大罵...

“軍令如山,軍法無情。”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執法當嚴,令行禁止。嚴軍紀,明賞罰,此為古之治軍之道。諸位軍士執行軍法,某怎敢阻撓?不過任何律典,包括軍法,首先應當服眾。”

青衫男子隨後指著跪在地上的十數蕃兵問道:“這些人等當眾喊冤、叫屈,為何不與其申辯的機會?我大宋王法,還有‘翻異別勘‘之制,違背此制,便是罔顧我大宋王法,便不能服眾。”

或心灰意冷,面如死灰,閉目待死,或憤憤不平的諸蕃兵見事情起了變故,均是不由得抬頭看著青衫男子,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所謂“翻異別勘”,就是人犯當堂喊冤,推翻原來的口供,那麼就必須發回重審,並由其他的法司官和法司衙門進行“別勘”,不過這種機會只有三次,三次“翻異”不成,會加重處罰的,並且就再沒有任何機會了。

“這是在刑場,軍中已經定罪了,談何‘翻異別勘’啊?”韓隊將倒也知道一些《宋刑統》,於是詫異的說道:“戰事驟起,軍情如火,哪裡還需‘翻異別勘’啊?”

“哈哈,韓隊將所言大是,這又不是在官府,而是在軍中呢。”

“哪裡來的冒失漢子?快快離去吧,爺爺等就不與你計較了,否則耽擱了爺爺等行軍法,與罪軍同罪。”

“正是,正是,某看你長得倒也貌似潘安的,似個兔相公,速速離去吧,否則捉你入營,侍候老爺們。”

“哈哈哈哈...”

眾軍一起看著青衫男子,均是大聲取笑、起鬨,不過未得將令,並沒人上前動手捉拿此人。

“這是在戰時嗎?軍情又在哪裡?”“兔相公”自知有些理虧,於是強辯道。

“山魁、許彪,取行頭來吧。”“兔相公”李三堅隨後吩咐山魁、許彪等人道。

已經到了目的地了,就沒有必要便裝了,同時馬上進入秦州官衙了,就必須著官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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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魁、許彪、燕四等人一起應了一聲,就抬出衣箱,取出官帽、官袍、官靴等等,許彪還不知從哪裡搬了把太師椅來,扶著李三堅坐在了椅子上,當眾就穿戴起來...

直角黑色烏紗幞頭,曲領大袖紫袍,巾束帶,金魚袋,衡、縫、純、綦四飾烏皮靴等等,一樣樣取出來穿戴在李三堅身上之時,頓時將眾軍驚了個目瞪口呆的,如泥塑木雕般的,呆在了原地,包括韓隊將,包括諸熱鬧的各族百姓,包括諸待斬蕃兵,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李三堅隨行之人。

仍是女扮男裝的蔡櫻雪服侍李三堅穿戴完畢後,還嗔怪的拍了李三堅一記。

相貌英俊的李三堅,一身紫色官袍穿在身上,顯得愈發的精神,如玉樹臨風般的,呃...錯,如紫樹臨風般的...

蔡櫻雪有些心醉的看著自己的愛郎,又有些嗔怪他胡亂顯擺什麼?

你完全可以取出官牌亮明身份嘛,而大可不必如此的大張旗鼓的啊,蔡櫻雪心中暗暗嗔道。

“小的等

拜見相公,小的等豬油蒙了心肝,狗眼不識泰山啊,請大官人恕罪則個。”眾軍回過神來後,慌忙一起參拜道。

韓隊將只是翻身下馬,施禮拜見,但口中一句話都沒說,顯得有些倨傲。

四品或四品以上的大員啊,天吶,這是從哪裡來的?難道自天上掉下來的嗎?難道是朝廷欽差嗎?

眾軍之中的許多人連七品左右的官員都少有見過,哪裡遇到過四品或四品以上的朝廷官員?其實李三堅雖身上為紫色官袍,但腰間革帶、官袍圖案還是能夠分辨出其品秩只是朝廷四品官員的。

此前笑話李三堅為“兔相公”等無禮之人,心中更是怕得要死,如此大吏捏死他們與捏死一隻螞蟻是差不了多少的。

“你就是新任秦鳳路經略安撫使,李三堅李經略?”韓隊將想了片刻後,忽然看著李三堅開口問道。

“不錯,正是本官。”一名小卒,居然也能迅速判斷出自己的來歷,於是李三堅頗為讚賞的看了韓隊將一眼後問道:“韓隊將,今日本官倒也想知道這些個蕃兵到底觸犯了哪條軍法?”

“回稟經略相公。”韓隊將聞言躬身拱手答道:“此十數蕃人擅自離開軍營,返回蕃部,此為逃軍,按律當斬!”

李三堅並未責怪他們無禮,只是詢問案情,因此頗得韓隊將的好感。

同時李三堅為秦鳳路的經略安撫使,總領秦鳳路的軍、政事,因此韓隊將也不敢不回答。

“哦,這些個蕃人就是蕃兵了,擅離軍營,確實當斬,只不過本官有個疑問,不知韓隊將是否能為本官解惑?”李三堅聞言點頭道。

“經略相公請問,小將言無不盡。”韓隊將不卑不亢的答道。

“諸軍逃走捉獲,斬!在七日內者減一等,刺配牢城,首身者方才杖一百,請問韓隊將,這些人等是否為七日後被捉獲的?”李三堅盯著韓隊將問道。

李三堅為邊關之官,當然必須先瞭解邊軍的軍法,因此李三堅在離京之時,便尋得邊軍軍法,經過一路的苦讀,此刻早已是了然於胸。

“非七日後,他們不足三日便被拿入了軍營。”韓隊將聞言老實答道:“不過經略相公,你所言的軍法只是...禁軍之中的軍法,而蕃兵可不在此列的,蕃兵逃走,無論多少日子,捉住便按逃軍論處,一律斬首,以震懾諸蕃,以儆效尤。”

“放屁!”李三堅聞言大怒,爆了一句粗口,頓將眾人嚇了一跳,韓隊將也是怔怔的看著李三堅,一時之間,不敢接話。

他可是個書生啊,此時卻似個粗漢一般?韓隊將心中暗暗納悶道。

“禁軍為軍,蕃軍就不是軍了?漢人為我大宋子民,蕃人就不是了嗎?”李三堅接著怒道:“蕃人是為大宋子民,蕃兵也是我大宋之軍,為何爾等如此的厚此薄彼?還行不同之軍法?簡直是豈有此理,荒謬之極也!”

韓隊將也知如此做法是極不合理的,也是覺得理虧,於是臉上一下子就紅了,唯唯諾諾的,不敢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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