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兩天功夫,一座散發著木香味的屋子已經屹立在山頂小院中。只是屋中還是空蕩蕩。刀疤和仁劍正在院子中奮力打造傢俱,配合得相當的默契。他們要給自己的弟子一個完美的家。

山腳下的石板路上,夢潔扶著風廉,正在向著小院走來。他們的腳步很有節奏感地踩在石板上,有時跨一大步,有時在某一塊石板上連點數下才邁步。還要繞過那些不知道立了多少歲月的密密麻麻的石柱。

仁劍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山下,說道:“我的弟子真不錯,出去不到半個月,功力又長進不少。”

刀疤抬頭看著攜手並進的兩個少年,得意地笑道:“受了重傷,也不忘修煉。看來我的教誨他們還是記在心上的。”

“狗疤,你看看就好了,表情不要這麼猥瑣。他倆的身法可是我教的。”仁劍還指指點點說這個動作不到位,那個姿勢差差點。氣得刀疤想吐血。

“我呸!沒有我看出石板路和那些石柱的玄妙,哪有你什麼事?”

“你也真是太不要臉了。這個村子的玄妙是丘山看出來的吧,和你有什麼關係?”

“是我和他一起看出來的不行嗎?”刀疤厚著臉皮喊道。反正他倆在一起,臉皮這東西一文不值。

“說點正事,離開陌村後,我們的修為真能恢復原先的境界嗎?我怎麼感覺恩澤以上的修為都被抽乾了。一點也沒有被封印的感覺。”

刀疤的擔憂也是所有人的擔憂,如果修為沒有恢復。回到神武大陸,無異於送死。

當年在外面他們可沒少幹見不得人勾當,要不也不會被逼到陌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如果以現在的修為出去,遇上當年那些冤家仇家,捏死他們就像捏死一直螞蟻這麼簡單。

原本縱橫大陸的他們,現在卻被陌村這個詭異的地方壓制到恩澤級別。這個級別連真正的修者都算不上,在滿是仇家的外面怎麼混得下去。

除非他們下定決心從此避世,不再沾染紅塵。可是修煉之路是一條不歸路,踏上去,就回不了頭。就像人生一樣,可以回首,不可以停留,更不可回走。

“過多的思考和猶豫,只會讓自己錯過本來絢爛的人生。我們要像手中的刀一樣,毫不猶豫地劈下致命的一刀。你不是經常這麼教育小瘋子他們倆嗎,怎麼到你這裡就行不通了?”仁劍故意加重語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好吧,這一回合我輸你了。管他什麼境界的修為,來一個殺一個就是。”刀疤知道思慮再多也毫無意義,只能堅定自己的信念。

“難得你主動認輸一次……咦,這兩個小兔崽子,居然不跟我們打招呼。”仁劍見風廉和夢潔一進院門,就各自走回自己的屋子。對他們兩位鼎鼎大名的師尊視而不見,氣得不行。

小院中的西屋,風廉沒見到母親,只見簍子裡有著母親裁剪到一半的大紅色嫁衣。他站在屋子中,第一次感受到心事澎湃是什麼感覺。

幻想著夢潔穿上這身嫁衣該是怎樣的美麗。其實對於成親這個事情,他還是懵懂未知的。只知道成親就意味著兩人永遠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很多時候他也會擔心有一天孟鷹會帶著夢潔離開,他知道這種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想。現在好了,成親了,再也不用擔心夢潔會離自己而去。

在他三歲那年,孟鷹出去找尋給他煉藥的藥材。回來的時候,懷裡多了一個白淨的女嬰。孟鷹給她起名叫夢潔。那時的風廉看著孟鷹看女嬰那慈愛的眼神,心裡還有些酸溜溜的。

要說別的人剛出現在陌村,都會大病一場,包括他自己,小時候如果沒有孟鷹丹藥和母親細心的照料,早就化為塵土了。可是夢潔來到陌村,不僅沒有生病,還自動吸收靈氣修復體內的那些傷痕。

後來那個女嬰慢慢長大,出落得如一支暗夜裡耀眼的瑩瀾花。用丘山的話來說,能出現在陌村這種地方而不死的外人,都是得到上天眷顧的人。說完還不忘得意地捋一捋他稀疏的鬍鬚。

風廉拿出兩枚療傷的丹藥,放進口中。走出屋子,邊走邊幻想著將來與夢潔生兒育女的幸福生活。

有資格拿丹藥當零食吃的,風廉可以說是蠍子大便獨一份。

夢潔一進入屋內,就看到孟鷹和吳韻坐在屋中。一看就是專門在這裡等她回來。

“孩子,坐下吧。”孟半瞎子指著前面的椅子,又問道,“成親的事情你知道了?”

夢潔羞紅著臉,微微點了一下小腦袋。

“下個月爸爸要和吳韻媽媽,還有你的幾位師尊離開陌村一段時間。你和風廉留下來,風廉雖然活蹦亂跳,但他小時候的隱疾一直沒法治癒,你要照顧好風廉哥哥。你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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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潔還是沒有說話,用力點頭。

孟鷹伸手輕輕撫摸著夢潔的頭說道:“孩子,將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好好愛著風廉,不能因為任何事情爭吵。別看他一天天無憂無慮的樣子,其實他比誰都自卑。”

夢潔故作不解地問道:“哥哥自卑,我怎麼沒感覺到,我覺得他很自信呀,每次在森林裡面歷練,他都很自信,這次更是勇往直前,一個人獵殺了那頭黑角地龍。”

孟鷹點頭道:“你做得很好,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爭吵。你要多讓著他,給他展示自己的機會。這是一種謙讓,也是一種慈悲。”

夢潔點頭,問道:“爸爸,哥哥的病真的沒法治好嗎?”

孟鷹低喝道:“胡說。怎麼沒法治好,辦法總會有的,所以爸爸才要和吳韻媽媽,還有你的幾位師尊一起去給他找到藥方,才能真正治好他的病。記住,誰都可以沒信心,你對風廉哥哥不能沒有信心。”

“爸爸,能跟我說說你們以前的事情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你們真的長大了,肩膀夠厚實,能承載足夠的重擔時,爸爸會和你們說的。”

“爸爸,能告訴我實話嗎?你們要去做什麼,去多久?”沉默了許久,夢潔才問道。

“爸爸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會儘快回來的。將來你就是這個院子的女主人了,要盡到做主人的責任。”只有和夢潔說話,孟鷹才會展示出他無盡柔情的一面。但是這謊話說得他自己都有些內疚。

吳韻抓住夢潔的手,輕撫著,也是滿懷愧疚地說道:“孩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如果真的不開心,不快樂,就去找尋你想要的開心和快樂。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最為脆弱的內心。”

夢潔還是微微點頭,之後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孟鷹和吳韻,問道:“我們不能一起去嗎?”

“你可以去,但是風廉不行。他的身體還不能適應外面的天地。所以你要留下來照顧他。難道你願意看著風廉哥哥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知女莫如父。夢潔別看柔柔弱弱的樣子,但是和風廉一樣,認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只能用善意的謊言,給她責任,讓她留下來。

“我可才十二歲,我不想這麼早成親,能不能緩一點,等我舉行成人禮之後。”夢潔看著吳韻,又看看孟鷹,鼓起勇氣說道。

對於結婚,夢潔也只是知道大概意思,就是和心愛的男人同甘共苦,生兒育女,共度一生。

可是這件事落在她身上,她感覺太遙遠,遠到她無法觸及,無法想象。

不是她不喜歡風廉,風廉已經融入她生命裡,她從沒想過要拒絕他。她的想法其實和風廉一樣,即使沒有婚姻,她也會陪他走完這一生一世。

她自小冰雪聰明,才思敏捷。只是剛才這一段對話,她就猜出了結果,自己和風廉一旦成親,那麼她將失去所有親人。如果自己不成親,又能否將親人都留下來?

“不是成親,是定親,等過幾年你們真正長大了,再成親。爸爸和吳韻媽媽都想看著你們成親的樣子。所以就提前了。”

“那等爸爸找到藥材回來我們再定親不好嗎?”夢潔只想盡力留下父親和母親。

“這個事情就這麼定了。明天開始,你們兩個就不要再離開村子了。幾個師傅要對你們進行高強度的訓練。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以後就得靠你們自己了。”

聽著孟鷹不容商量的語氣,夢潔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點頭,起身走出屋子。

夢潔年紀雖小,但她是一個有夢想的人。

她的夢想就是和親人們在一起。前半生爸爸媽媽,還有各位師尊養育照顧他們。將來,她和風廉照顧他們,讓他們安享天倫之樂。

她的夢想來自於親人的陪伴,如果親人都遠去了,沒有了親人的她還能堅持這個夢想嗎?

她發誓要做一個善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如果親人遭遇不測,她還能保持寧定的心嗎?

自懂事的時候開始,孟鷹就告訴她自己的身世。她沒有半點悲傷,反而覺得自己無比幸運,遇到了現在的這些親人。因此她無比的珍惜,珍愛每一個親人。

她年紀雖小,但是在這些曾經名動一方的強者的教導下,已經形成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

在她的世界裡,很少用對與錯來判斷事物。她從不要求自己非要做什麼正確的事情來獲得心理的安慰,也不需要做出什麼成績來獲得大家的認可。更不會因為自己某一件措施需要懊悔。她隨心而行。

這顆“心”,是一顆大家都認同的“善心”!

可她現在卻很害怕,她怕爸爸說的短暫離別變成永不再見。害怕自己一個人照顧不好風廉,到最後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地面對這個世界的風霜雨雪,四季變遷……

這些年,家裡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情況,每次都讓年幼的她和風廉提心吊膽。但是沒有一次像這次,明明已經烏雲壓頂,風暴將至,大家卻都雲淡風輕,喜氣洋洋地說著定親的事情。

這種反差讓夢潔感覺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這種危險就像她和風廉在歷練時,爬到半山腰,山頂巨石滾落,下方是無盡深淵,她該如何選擇。

沒有選擇的選擇有時很容易壓垮人的意志,壓碎人的夢想。

夢潔想去找風廉,可是卻有了一絲羞澀,反而不好意思去找他了。

而且她知道,此時的風廉一定也很迷惘,何必再去給他增添煩惱。從孟鷹身上,她學到最深刻的一點就是竭盡全力讓大家都安好。那些苦痛,那些憂慮和煩惱,自己一個人背就好。

突然間有點迷惘,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好躲進自己的小屋,瘋狂的煉藥,這是她自我調節情緒的最好方法。

雖然她還不懂怎麼縫補自己碎裂的心,但她知道如何用微笑掩飾淚水。

“有外人入侵!”

留在屋內的吳韻和孟鷹正在說著話。突然感應到了周圍的空間波動。兩人同時站起,奔向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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