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瀑三千尺,百花齊爭豔。

清苑外圍的懸崖上,薛御海與瀠妃蘿面對面站著。說是面對面有些勉強,因為他們保持著兩米的距離。

沉默對視許久,瀠妃蘿無奈搖了搖頭,有些幽怨地說道:“海,你終於想起我了。”

薛御海問道:“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瀠妃蘿努起小嘴,很小女人地說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的傷勢怎麼樣,反而關心起他了。他不會真是你的弟弟……哦,是你兒子吧。”

薛御海不敢面對瀠妃蘿的雙眼,轉過頭去,說道:“他要是我孩子,還讓你們如此虐待?”

瀠妃蘿很高興地說道:“我怎麼虐待他了,連真龍精血都給他了。”

“那不是你給的吧?我倒是很好奇,三青為什麼要把那麼貴重的精血給那小子。”

瀠妃蘿走上去,抱住將薛御海的頭,轉向自己。薛御海趕緊倒退,依然保持兩米的距離,說道:“想說的話,這樣的距離也是可以說的。”

“無趣,我有那麼可怕嗎?”

“男女授受不親!”

瀠妃蘿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你薛御海也會說出這種話,讓你們人族修者聽到,估計要驚死一大群吧!”

薛御海乾脆轉過身去,看著飛落的瀑布。

微風拂過,薛御海青絲飛揚,衣袂飄飄,把瀠妃蘿都看痴了。心中很疼痛地說道:“痴情,有時真的是一把插在心口的刀,插進去會死,拔出來也會死。”

“我……”

“你……”

許久,兩人同時說話,又覺得很尷尬,只好打住。

“好吧,我說。大人覺得欠了他的。”

“是欠他,還是欠她?”薛御海問道。

“可能都有吧。”瀠妃蘿也不確定。

“那你為什麼還要做那些安排?讓他死心嗎?”

“不是,只是想讓他死得安心。聽說執念太深的人,死後靈魂會進入縱橫幽谷,受無盡煎熬。我就是偶爾發發善心罷了。”

“那她呢?”

“我會讓她死心。”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怎麼確定他就是她想見的人。”

瀠妃蘿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血液,他的血液有聖血的氣息。這是靈族的秘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而且是口口相傳,從無記載的秘密。大人是從洛龍大人那裡得知,而我是從大人那裡得知的。

“聖血,是最好的靈丹妙藥,也是世間最毒的血。聖女如果不是自願獻出自己的鮮血,誰沾惹誰死,哪怕你修為通天都無解。聖女心甘情願獻出的血液,有時候是靈丹妙藥。”

“給你這個。”薛御海將一個玉瓶丟給瀠妃蘿。

“玄級一品的聚靈丹。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敢接受。”哪怕是瀠妃蘿這個靈族的二把手,拿著玄級一品的丹藥的手都有些顫抖。

“這是我欠三青的。”

風拂過,卻吹不散氤氳在他們四周的那股抑鬱和傷悲。不知道過了多久,瀠妃蘿長嘆一聲道:“海,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薛御海背對瀠妃蘿,擺擺手說道:“感情的事情我不懂,不予評論。對了,我這次是主要是來還東西的。”

薛御海手輕輕一抬,一隻玉簡飄到瀠妃蘿面前。

瀠妃蘿看著玉簡,又看向薛御海的背影,微微皺眉道:“你沒讀?”

“三青打的什麼小九九我會不知道嗎?他給了你兩滴精血,如果我猜得不錯,一滴是留給你的吧。為什麼你不用?我覺得你更適合做靈族的領袖。”

瀠妃蘿眼含淚水,心中說道:“我不煉化精血,就是想能永遠留在你身邊。而不像大人那樣一見你就想拼個你死我活。”

嘴上卻道:“我欠她的。”

“可我最多能堅持十年,十年內你有把握她能成為靈族新的領袖嗎?”

瀠妃蘿反問道:“你真的就這麼急著離開嗎?”

薛御海道:“三青還是很疼你的,沒有跟你說那些事。我也就不必要說了。”

瀠妃蘿突然跑向前,從後面緊緊抱住薛御海,心中樂開了花。她能抱住薛御海說明薛御海對她不設防,或者說薛御海願意讓她接近。

“你該回去了,要不你的聖女要跑了。”薛御海紋絲不動,只是有些很難察覺的傷感。

瀠妃蘿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貼著薛御海的後心說道:“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是忘不了她嗎?”

“忘?幹嘛要忘?”

“不思量自難忘……”

貼著薛御海後心的瀠妃蘿似乎聽到了他心碎的聲音。她心疼他,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心疼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讓他知道自己心疼他。或許,他都知道,卻不在乎。

“今天想得有點多,心亂了。”瀠妃蘿暗自告誡自己,鬆開薛御海轉身離去。

“峭壁飛瀑未曾改,故人音容已不在……”身後隱隱約約傳來薛御海的聲音。只是輕輕地飄入她的耳中,卻讓她的心很疼,很疼……

薛御海在飛瀑前佇立良久。

他欠三青的確實很多。這次三青發動靈族去找尋九葉龍紋草其實只是恰到好處的藉口。薛御海得知林清道的玉簡出世,那是勢在必得。可他感覺這像一個陷阱,於是請三青來做幫手。

三青也夠狠,知道自己晉級無望,逃離碎裂域的可能性更低。為了靈族的將來,就想趁機將人族高階修者全部滅殺。這裡面自然包括薛御海。

當他看到秋石鶴和無道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實現後。乾脆借瀠妃蘿的攻勢,選擇同歸於盡的戰法,讓薛御海欠他這個情。以保靈族青黃不接的時候有薛御海照顧靈族。

薛御海也很鬱悶,他的狀況比三青魔蛙看到的要糟糕許多。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要衝破武宗的極限。而內心深處不斷湧出一股股濃郁的危機感。

突破武宗爆體而亡的先例實在太多了,他沒有這個自信能超越先人,打破這個束縛在所有修者心頭的詛咒。

………………

風廉是被冷寂的夜風吹醒的。

四周一片黑暗,但對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麼,經過那次創傷,他的視力在黑暗中也如白晝一樣,將一切看得如此清晰。

他伸了個懶腰,渾身上下傳來“霹靂吧啦”的聲音,依然充滿力量。就是動作有些生澀。

“看來不能再天天坐著研讀書籍了。”風廉告誡自己。

他看了一下四周,居然是在半空中飛行,自己一直躺在鬼面蝠的背上,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剛要發問,就見地面上數十個星星點點淡綠色光芒在閃動。

一群狼在伏擊一頭落單的白尾牛。

“死靈魔狼!”風廉並不清楚分別前夢潔的遭遇。但是此刻他看到了頭狼脖子上掛著的正是自己親手製作,給夢潔戴上的玉骨吊墜。

“下去。”

鬼面蝠聽到風廉命令,卻不理會,機械地回答道:“我只聽從大人的命令。”

風廉這才想起鬼面蝠有著速度之王的別稱,隱匿能力在靈族中絕對可以排進前十,但是它們的靈智實在太低,起碼要達到五級才真正開啟靈智。

風廉也不再廢話,直接從它背上跳下,衝向頭狼。

頭狼沒想到禍從天降,被風廉一拳擊在後腰上,直接就癱軟在地。

風廉掐住頭狼的咽喉,扯下吊墜,吼道:“這東西從哪裡得來的?”

頭狼怒視著風廉,呼哧呼哧地喘氣,沒有回答他。

“想死,沒那麼容易。不回答我,我讓你生不如死。”風廉收起玉墜,從腰帶間取出一顆暗紅色的石塊放到頭狼面前。

頭狼一看到這塊石頭,憤怒立即變成了恐懼。

這塊小石頭是很稀有的汐蟲石。傳說這是遠古汐蟲石化的卵,它是一種寄生蟲。一旦遇到適合的靈獸血脈,立即會孵化出億萬只汐蟲。由內而外啃食寄主的血肉,而且汐蟲不是用藥物能滅殺的,只能修為到一定等級再煉化它們。沾惹上汐蟲石,那真是生不如死。

這本是風廉修復法陣的靈材。瀠妃蘿突然擊暈他,讓他離開,於是他就把幾樣靈材帶了出來,沒想到立馬用得上了。

頭狼知道自己在還沒有能力煉化汐蟲之前,肯定已經被折磨致死。

“害怕的話就將當日的情景再現一遍。”風廉劃開頭狼的鼻尖,將汐蟲石移過去。

“停,停,停!”頭狼口吐人言。很乾脆地吐出一塊玉簡,將當日的情景注入到玉簡中。

風廉將魂念注入到玉簡中,看到的場景和他預想的基本一致。小河淌水,螢火飛舞,死靈魔狼,還有他嗅到的鈴陽花花粉……

夢潔用血淋淋的雙手將枯木掏空,留下玉簡,將他扶入枯木中,推入小河。

然後死戰死靈魔狼,戰鬥極其慘烈。夢潔最終寡不敵眾,被頭狼咬住脖子,群狼一哄而上,撕咬她的身體,最後頭狼將玉墜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這不可能。你們不可能戰勝得了她。”風廉瘋狂的喊叫,直接將頭狼的喉骨捏得粉碎,又將它的身體撕碎,。風廉如狂魔一般殺向其他死靈魔狼。

他沒有注意到所有死亡的死靈魔狼臨死前眼神都充滿著狂熱的自豪。

“啊!”風廉仰頭長嘯。他居然沒能追上並擊殺所有的死靈魔狼。整個身體像是生鏽了一樣,活動起來老是發出硌牙的“嘎嘎”聲。

“不可能,這不可能。”風廉一遍遍的喊,就是讓自己不去相信那個結果。

他從來沒有感到過這樣情緒,失落、無助、哀傷、迷惘……

“大人讓我把你送到炎鎮。”一道神識傳人風廉的識海。一直安靜呆在一邊看著風廉發瘋了三天四夜的鬼面蝠終於忍不住提醒他。

風廉無力地靠著一塊滿是血汙的石頭上。雙眼紅腫,目光呆滯。聽到鬼面蝠的提醒,風廉艱難地閉上雙眼。

又過了一天,他才拖著僵硬的身體慢慢爬上匍匐在自己身前的鬼面蝠背上。

活著,才能見到小潔。這是他一天一夜想通的事情。他不相信夢潔會被幾頭死靈魔狼給打敗,更不相信夢潔已死。他得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鬼面蝠白天休息,夜晚飛行。哪怕是夜晚,都能看到靈獸與人族修者的戰鬥。

風廉無心去猜測是什麼情況,他一次次地想象著與夢潔在炎鎮重返的美好畫面和一遍遍嘗試解決身體的不適。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堅強起來。

第八晚子時,風廉終於看到不一樣的光芒。遠處的樹梢上,有著橘黃色的光芒向四面八方散開。

又飛了半個時辰,風廉才看清是一座高塔的光芒。緊接著就看到塔下無數個橘黃色的光點。

“這就是炎鎮嗎?”這些時日來風廉第一次說話。

鬼面蝠點點頭。

在距離炎鎮還有一里地的地方鬼面蝠緩緩落地,告訴風廉它的任務已經完成,說完就往回飛走。

風廉只好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邁向炎鎮。天上不知何時飄落零星細雨,更添幾分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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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鎮的城牆很雄偉,但守衛卻很慵懶,只是看了風廉一眼就放行了。風廉很順暢地走進炎鎮,風廉這些日子的抑鬱少了很多。寬闊的道路,黎明未至,細雨還在飄落,但是街道已經熱鬧起來。

風廉漫無目的地走,只有經過路口時才會稍微停下,看看有沒有夢潔留下來的標記。

“大哥,你終於到了!”一道身影從街道邊飛出,緊緊抱住風廉。

感受著金血透過溼漉漉衣服傳來的溫暖,風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金血見風廉大哭,也忍不住大哭。兩個小少年就這麼站在街道中央哭喊著迎來黎明的曙光。

用哭泣來淋漓盡致地發洩完內心的委屈。金血就忍不住講述自己這段的經歷。

那夜三青魔蛙戰死,四海商會的那名老者為了保護他們兩個也戰死了。

看著亂七八糟的庫房,許豔君選出幾樣最珍貴的靈材塞給金血,讓他趕緊離開。

金血找到木葉城派來運送參賽修者的人,憑藉令牌得以乘坐蟬翼象象前往木葉城。哪料半道上遇上無數次靈獸有組織的截殺。本來半個月的路程,居然走了差不多兩個月才到炎鎮。

金血也在一場場險象環生的戰鬥中晉升到了恩澤級別。

採礦大賽也因此被迫延後,半個月前才開始。

金血沒想到比賽很鬆散,因大賽沒有安排食宿,憑令牌後可以隨時進出礦洞。只是進出礦洞的檢查很嚴密,防止作弊。

他怕對世事懵懂無知的風廉到了這裡被人家給賣了。所以每天從礦洞一出來就在鎮子裡遊蕩,尋找風廉。

聽著金血的講述,感受著這份濃郁的兄弟情,風廉的心情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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