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國並未參與進這場對於楚國領土的血肉狂歡。

因為大昭如今已經握在手中的國土已經夠多了,再多要下去就有貪多嚼不爛的嫌疑。

白起與王翦長期在鄢郢之間並未繼續進攻,除了因為廉頗的確頗有能力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也是在存楚戰略被確認以後,昭國便熄了徹底滅楚的心思。

而且為了讓楚國在此戰之後仍能有足夠的力量對抗其餘各國的侵攻,咸陽方面甚至在討論是否要將剛拿下的隨城,以及楚國舊都郢城還回去。

然而不對領土做過多的要求,並不代表大昭會輕易放過對楚國主權的威逼。

在重開和談之後,一位大昭的“特約嘉賓”終於第一次出現在了列國使者面前。

這位早在和談開始之前就已經多有流言傳播的特約嘉賓,是作為大昭使團中的“特使”身份參與進來的。

而她另外的身份則是更為人所熟知的。

楚王最寵愛的愛姬,以及已被預訂為下任楚王的熊若之母,鄭袖。

鄭袖此來,自然是為了在公子蘭,以及各國使者面前宣讀已故楚王熊槐的遺詔的。

在最初毫無營養的祝各位大王的壽酒,以及扶蘇唸完對春申君的悼詞之後,在扶蘇的眼神示意之下,高進打開門,請一身素服的的鄭袖從門外捧著已經被裝裱到綢緞之上的遺詔低眉斂目地進了門。

眾位使者俱都眼神玩味,看著場間的鄭袖,以及同為特使,不過是齊國這邊特使的靳尚。

兩人之間的某些奇特的關係,早已是列國高層之間公開的秘密了。

而因此,對未來楚王,幼子熊若的身世,也多有並未正式上得檯面的猜測。

對靳尚的關注只是片刻而已,眾人的視線焦點,當然還是鄭袖。

除了對之前已有流言的遺詔的興趣,同樣引人遐思的,還有一身孝服的鄭袖。

女要俏,一身孝。

因為要給楚王戴孝,鄭袖放棄了往日喜歡的大紅大紫,換上了裁剪式樣簡單的素服,臉上也未施粉黛,珠寶首飾更是一點沒帶。

一改往日令人妖嬈造型,換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鄭袖反而有了一種勝於往昔的吸引力。

以往在楚王宮中肆意妄為的鄭袖在經歷了被背叛,以及在昭王宮中的低眉順目之後,身上多了些令男人更加想要欺負與保護的誘惑感。

而搭配上這位俏寡婦的高貴身份——大楚太后。

這種誘惑更讓大多數男人鼻息加重。

靳尚面無表情地看著哽咽唸誦楚王遺詔的鄭袖,沒人能夠從他的神色中看出其人所思所想。

但毫無疑問,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八卦之火,並非只燃燒在街頭巷口的老婦人心中。

靳尚與鄭袖這對愛恨交織的地下戀人是否會有好戲上演,還是很讓人期待的。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直到鄭袖唸完遺詔,重新退了出門,兩人之間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互相將對方都當作了空氣。

這讓等著看戲的眾人多少有些失望。

不過這份失望沒能停留多久。

畢竟看戲的心態不過只是附加的樂趣,眾位使者到底還是記得自己所來的目的。

在鄭袖念詔的時候,為人所關注的,除了靳尚以外,當然還有公子蘭。

畢竟遺詔中所提到的內容,表面上看似只是廢后而已,實際上眾人心知肚明,此舉的實質目的仍是在於針對熊橫,以及熊橫的最主要支持者,屈氏的力量。

廢除掉屈氏太后而患上鄭袖,屈氏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塊屏障。

等到大昭利用攝政王熊啟,以及不得不依賴昭國力量的鄭袖,昭國勢必會將自己的力量完全滲透進楚國朝堂。

如今,在黃歇死後四分五裂的楚國朝堂能否合力抵擋住大昭的滲透?

幾乎完全不可能。

淪為繼魏國以後的大昭附屬國,對於楚國而言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未來。

這封遺詔的意義如何,公子蘭當然比誰都清楚。

雖然同樣面無表情,但從他攥緊著的顫抖右拳,扶蘇能夠清晰感受他死死壓制著的不甘與憤怒。

公子蘭當然憤怒。

他的憤怒來自於大昭對楚王的欺騙,以及率領列國對楚國的侵略。

他的憤怒同樣來自於借和談為名,實際如兀鷲般盤旋在頭頂的各國使團。

他的憤怒甚至還來自於自己的導師與盟友,春申君黃歇。

黃歇的死,自然令公子蘭悲傷不已。

然而悲傷之後,公子蘭心中便湧現出了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

憤怒於對方放棄了大楚,也放棄了他,反而只讓公子蘭一人承擔起大楚落敗之後更為風雨飄搖的局面。

這種憤怒多少有些無的放矢,畢竟突然的離世並非是黃歇能夠控制的。

然而即便明知自己如此沒什麼道理,公子蘭仍是難以忍住胸中的悲憤。

若是黃歇還在,即便隨城被破,大楚又有何畏懼?

有了朝中支援,公子蘭不相信已經能夠將楚軍如臂指使的廉頗真能擋不住並未真的想要打到底的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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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之前扶蘇所料想的那樣,沒有了黃歇在背後為其提供支援,廉頗一個外人,想要控制住組成成分極為複雜的楚軍,只能是力有未逮。

“令尹以為如何?”

在公子蘭的悲憤中,扶蘇的聲如同穿透了虛空,印入了他的腦海。

公子蘭忍住了冷哼。

如何?他還能如何?楚王還能如何?

“既是……懷王遺命。”公子蘭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咬牙道,“大楚君臣,自當奉詔而為。”

懷王是已死的前楚王熊槐的諡號。

懷者,失位而死曰懷,用之閔傷焉。

諡號“懷”,應當是取的這個意思。

看來在楚國國內,熊槐的同情者還是佔了多數。

其實楚國如今淪落到為列國蠶食的淒涼狀態,是可以歸責於熊槐的。

然而新楚王熊橫畢竟是純孝之人,而且死者為大,國人也對身死異鄉的先王有所憐憫,到底還是給了熊槐一個中諡。

然而熊槐與黃歇一死了之,真正要面對楚國現狀的人。

還是他公子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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