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勞途奔波趕了一夜,回程途中匯合了帶著人手追來的雲本真和授衣,一行人到芙閨樓已近中午。

剛一進門,氣氛不對。

李玄音陰著俏臉坐於廳中,宮天霜神情略急並肩於左,伏劍使著眼色並肩於右。

雲本真和流火相視一眼,不動聲色的護到主人身前,授衣則回身擋住房門。

風沙下意識的緩步,略怔之後撥開兩女,笑道:“看這架勢,三堂會審?出什麼事了?”

李玄音寒聲道:“你還知道回來。鍾學士死了,你知道嗎?”

風沙猜到唐皇一定會拿鍾皇后的兄弟鍾學士開刀,過去尋地方坐下,隨口道:“不知道。”

李玄音嬌叱道:“誰許你坐了,站著。本公主要問你話。”

風沙嚇了一跳,且真的跳了起來。

雲本真忍不住道:“公主,主人忙碌數日,一夜奔波……”

李玄音怒道:“閉嘴,沒規矩。”

風沙忙道:“就是,知道我奔波忙碌,還不快上去放熱水。”

雲本真無奈,只好帶著流火授衣福身告退。

宮天霜迫不及待的道:“風少,儀心她出家了。”

風沙愣了愣,道:“鍾儀心?出家了?哪座寺廟?”

鍾儀心是鍾學士的小女兒,凝華殿遇上的那個鍾新和紀國公夫人鍾儀慧的妹妹,也是他安插在李玄音那夥人中的探子,之前被李玄音派到三河幫當檢校執法。

明面上是三河幫中人,伏劍的手下。

私下裡幫李玄音他們調查梁家被人鳩佔鵲巢的內情。

正在柴興滅佛事件的檔口,“出家”兩個字很觸動風沙那根敏感的神經。

宮天霜急道:“什麼寺廟,是道觀。她出家當道士了!”

一聽不是寺廟,風沙猛緊的心絃頓時松了,問道:“有人逼她出家?”

宮天霜回道:“正是,鍾學士被陛下賜死,全族坐誅。她亦在誅連之內,若不想被罰沒為奴,只能出家。”

風沙心道鍾皇后被我強行護住,所以唐皇只能拿她的兄弟鍾學士洩憤,下手狠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沒想到這麼狠,端得趕盡殺絕。

所謂坐誅,就是連坐,全族男人全部處死,未成年子女及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姐妹,皆沒為奴婢。

鍾儀慧已經嫁給紀國公,不在此列。

倒是鍾新肯定在誅連之列,他的妻子連憐也逃不脫,必須設法救上一救。

畢竟連憐是連氏的姑姑,與閩王馬政和馬玉顏的關係相當密切。

馬玉顏將來要留在南唐主持很多事情,連憐是個相當好的伏筆。

並非不信任馬玉顏。一來以防萬一,二來必須要有個人於附近、於暗處側翼護持。

就像佈防要有明梢暗哨流動哨一樣,沒事的時候沒事,有事的時候可以化災解厄。

李玄音冷冷道:“殿前司親自拿人,鍾儀心不出家,就是個死。”

風沙不禁皺眉,轉向伏劍問道:“殿前司拿三河幫的人?你在場嗎?”

伏劍偷瞟李玄音一眼,小聲道:“在,公主也在。”

她挨了風沙一通教訓,風沙走後,她不敢在北苑逗留,匆忙返回曉風號,結果回去不久就撞上殿前司欲登船拿人。

雖然三河幫是江湖幫派,實際上擁有辰流的半官方的身份,更擁有四靈和隱谷雙重背景。

江湖爭鬥的時候按著江湖規矩來,一旦涉及政治範疇,伏劍沒有權力擅自做主。

殿前司跑來三河幫的旗艦拿人就屬於政治範疇。

所以,伏劍擺開架勢與殿前司對峙。

她知道四靈大會正在召開,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弄出太大的動靜,唐皇也一樣,只要咬著牙撐到風少回來就好。

沒曾想孟凡那混小子擔心鍾儀心被殿前司捉走,居然自以為是的跑去向永嘉公主求救,反而壞了事。

殿前司還嚇不倒伏劍,只有李玄音才會把殿前司的行為視作父皇的聖意,絕對不敢違逆。

簡而言之,李玄音不在場,殿前司沒可能越過伏劍把鍾儀心怎麼樣。李玄音跑來架樑子,伏劍反倒難辦。

李玄音嬌哼道:“要不是他們還給本公主一點面子,鍾儀心就不是出家避禍那麼簡單了。”

風沙有些無語,攤手道:“既然已經出家避禍,那不就完了嗎?”

“怎麼完了?她才多大點?她還沒嫁人呢!難道你忍心看著她在孤寂靜室之中荒廢韶華?”

風沙哭笑不得道:“我能怎麼辦?勸她還俗?”

李玄音惱道:“你怎麼那麼笨,只要證明鍾學士無罪,她不就沒罪了嗎?”

風沙差點暈過去,欲言又止好幾次,終究忍不住道:“鍾學士已經被父皇給宰了。”

李玄音不耐煩道:“這還是我跟你說的,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如果鍾學士無罪,豈不是說父皇殺錯了?”

李玄音剛想點頭,神情劇變。

敢說皇帝錯了,本身就屬於十惡不赦之罪,該當誅滅。

風沙正色道:“鍾小姐的境遇我十分同情,奈何她的父親鍾學士打一開始就跳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除了老天爺,誰也沒辦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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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音惱羞成怒道:“打一開始你就不願幫儀心,拖三阻四,諸多藉口,不就是從牢裡撈個人嗎?你又不是沒撈過。”

風沙苦笑道:“你見過亂麻嗎?兩根糾纏尚能解,一團亂麻無可解,唯一的辦法便是快刀斬之。想抽出最早亂進去的那一根,還不傷其餘,只能靠老天賞臉。”

李玄音更不耐煩:“那你斬就是了。”

宮天霜好歹被風沙手把手教大,總算明白點了,小聲道:“風少是說牽扯的亂麻太多解不開,一刀斬了又得不償失。”

風沙長長吐了口氣,苦笑道:“就是這個意思,霜兒真聰明。”

李玄音狐疑道:“你跟我講講,怎麼得不償失?”

風沙耐心道:“鍾學士下獄,緣起於他推舉紀國公為太子。若他無罪,那是陛下立李澤為太子錯了?有人保他救他,是否說明李善仍想跟李澤爭太子?”

李玄音有些發愣,旋即使勁搖頭。

風沙心道小姑奶奶總算還知道厲害,繼續道:“你告訴我,這一刀怎麼斬。連你父皇加兩個哥哥一起砍了?我倒是敢試試,怕你不情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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