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那裡需要乘坐一頂轎子。

轎子很小,剛好坐進一人,由兩個人抬著。

也就是說,不管來上多少人,想要去那裡,必須分開乘轎。

風沙很不情願,但也沒說什麼。

宮青秀動了慈悲心,一心想幫李含章,他不想違逆宮青秀。

所以,是他們非要去人家的地盤,當然要遵守人家的規矩。

上轎子之後,風沙迅速摸索一番,發現這頂轎子密封很嚴。

前後左右上下好像都是厚木板。

外面一上閂,裡面根本推不開。

起碼憑他的力氣,肯定破不開。

內壁附滿軟墊,效果等同於矇眼加蒙耳,反正看不見外面。

抬轎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讓人根本聽不清楚外面的聲音。

一直上下起伏的轎身又讓人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和距離感。

頂上嵌有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朦朦朧朧地照亮。

視物不成問題,灑在轎內的光亮甚至足以看書。

風沙是懂行的,很快從掩飾物中找到了通氣孔。

轎子廂壁的上方和下方各有一圈。

用得居然是臥靈窗,還是斜靈的。

裡面看不見外面,外面可以看見裡面。

臥靈窗很常見,斜靈則十分稀少。

風沙一眼就認出這是青龍的工藝。

說明這頂轎子八成跟四靈有關,進而說明“那裡”跟四靈脫不開關係。

他剛才只是隱約感覺“那裡”會扯上東鳥總執事,現在差不多實錘了。

轎子裡根本感知不到外面的情況,風沙覺得走了很久,轎子終於落下。

有人開啟門閂,拉開了轎門,請風沙下轎。

風沙出來後立時轉目打量。

現在居然在一間房內,好像轎門並著房門一起開啟,一下轎就進房。

房間挺大,窗戶並沒有開啟,觀房內佈局與擺設,像是一間倒座房。

倒座房與坐北朝南的正房方向相反,坐南朝北,南側通常臨街臨巷。

所以倒座房的門窗都開在北面,採光不好,多是客房或者下人居住。

這間房就是客房,且有相對的兩扇門,好像臨街巷的一側也開了門。

這種佈局設計,明顯是想讓進來的客人無法判斷自己到底身處哪裡。

如果外面再做些偽裝,掩蓋對外的房門,一旦出去,根本找不回來。

另外,還擺著一座繚繞煙氣的香爐,香味十分獨特,聞著有些旖旎。

風沙將房內情況盡收眼底,臉色迅速黑下,冷冷問道:“他們人呢?”

眼前有個清雅秀麗的女子。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人。

另外,房內的焚香明顯有助情之效。

並不算強烈,起碼不會迷湖心智,頂多讓人更容易生出綺念。

這不是什麼好手段,更不是好兆頭。

他當然擔心宮青秀、小竹和宮天霜。

女子很端莊也很恭敬,稍稍低下如畫的眉目,落落大方地福身道:“妾身玉潔,負責陪侍公子,至於公子的友人,他們各有房間,亦有專人陪侍,公子儘管放心。”

風沙沒有做聲,視線落到她手捧的托盤上。

最上面是三副黑底紅紋的面具,看著像漆器,樣式皆不相同,瞧著都挺猙獰。

面具壓著一套黑底滾紅邊的衣物,像是斗篷。

“三副面具,公子可任選其一遮面。”

玉潔稍稍挪近幾步,託高托盤道:“選好之後,妾身再來服侍公子穿戴。”

風沙隨手取了中間的面具,含笑道:“你叫玉潔,是不是還有個姐妹叫冰清?”

玉潔垂首道:“正是舍妹。”似乎不想多言,近前服侍風沙戴面具、披斗篷。

戴上面具之後,風沙感覺視野收束不少,有些不太習慣,頻繁地左右轉頭。

玉潔似乎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展開斗篷給風沙裹上,認認真真地系繩釦。

繩釦在風沙頸下,這個位置,兩人離得又近,可以清晰地嗅到玉潔的髮香。

風沙的下巴甚至可以感覺到玉潔額頭的溫度,玉潔也可以感到風沙的鼻息。

一股曖昧的氣氛油然而生。

玉潔臉有羞色,耳尖略微冒紅,白嫩纖長的手指一直都很穩定,十分靈巧。

風沙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們?”

玉潔這時繫好繩釦,圍著風沙轉圈,把褶皺的地方理順,嘴上道:“妾身不知,是真的不知。客人都是如此裝扮,除非提前約好,或者見面說話,否則很難相認。”

風沙嗯了一聲,道:“我們現在可以出門了吧?”

玉潔見他泰然自若,不免有些驚訝,稍稍愣神,趕緊道:“只要公子想出去。”

初次來這裡的客人,通常緊張兮兮。

也有安之若素的,年紀都有些偏大。

這位客人臉嫩的很,看著還沒她大呢!

沒想到這麼沉穩,令她十分意外。

原本用來安撫客人情緒的那套說辭,完全說不出口了。

風沙笑了笑,道:“是不是只要我想,你會一概滿足?”

玉潔低下頭,往風沙面前挪了半步,繡鞋鞋尖頂上了風沙的靴尖,尼聲尼氣道:“冰不一定清,玉也可以不潔。這裡雖然沒床,桌椅板凳皆可暫代,只要公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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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神情,這風韻,這嗓音,還有話裡的暗示,簡直要人命。

風沙無動於衷。

他又不缺美人討好,一個個花樣百出。

聽說私下裡沒少請教擅長此道的名妓。

實在沒必要找個冰不清、玉不潔的。

僅是處於好奇心,順嘴問一句罷了。

隨意笑了笑,讓玉潔直接領他出門。

玉潔嗯了一聲,踏著蓮步前去開門。

臉上羞色消退,看不出慶幸還是失落。

風沙跟在後面,隨意掃了幾眼。

這女人的儀姿明顯有斧鑿痕跡,顯然專門學過怎樣勾引男人。

那腰扭的,那臀擺的,嘖嘖!每一個動作都充滿暗示和誘惑。

跟出門後,是一座寬闊的庭院。

環境整潔,青石磚鋪成廣場,十分平整。

約莫十幾個人正呆在廣場上,有坐有站。

都帶著面具,裹著斗篷。

除了高矮之外,連胖瘦都看不出來。

面具的顏色和形制有相同、有不同。

身邊都跟著個侍從,有男有女。

無論男女,裝束打扮亦如玉潔。

大家位置非常零散,彼此間根本不交流,好像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

偏偏視線又都掃來掃去,好像很想認出別人的身份。

風沙剛一露面,視線就齊刷刷地掃了過來。

但也僅此而已。

玉潔好像知道風沙想知道什麼,踮起腳尖,附耳道:“像這樣的院落還有許多,哪怕公子與同伴一齊過來,也未必分到同一處院落,想碰上恐怕很難。”

風沙哦了一聲,也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貓著,留意尋找宮青秀等人。

稍微呆了一會兒,各房間又陸陸續續出來七八人,確實無從分辨。

玉潔再次附耳道:“時間快到了,公子是想繼續等待,還是先進去再說?”

雖然這裡搞得神神秘秘的,風沙心知這只是分化之策,讓客人難以合力。

於是很容易被人各個擊破,坐莊的就能佔得最大便宜。

他不清楚這裡為什麼突然來這麼多人。

李含章只是找他借身份混進來,沒有跟他說為什麼非要今天混進來。

他不想暴露自己無知,不便向玉潔打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風沙答應玉潔先進去之後,玉潔匆匆跑去垂花門那邊,好像是報名。

不光是玉潔,好些侍從都在那兒排隊報名。

又等了一會兒,玉潔抓著塊刻字玉牌回來,領著風沙依序進垂花門。

廣場上,所有的人都跟著自己的侍從進門了,沒有一個選擇留下的。

過了垂花門後也是個庭院,只是沒有平整的廣場了。

假山、流水、瀑布、小溪、石橋,優美的環境隔離出了靜謐的小徑。

小徑分叉眾多,窄且曲折,大家又都不想離得太近,很快就走散了。

玉潔解釋說這種設計是為了讓客人不會因為擠在一起暴露身份云云。

風沙覺得沒這麼簡單,先當真話聽著。

走到半途,兩個男侍抬著一副步輿當面走來。

步輿四面垂紗遮掩,只是青紗帳實在太薄,依稀可見裡面坐個女人。

離得近了些,看的更清楚,紗帳裡的女人好像不著寸縷。

也不像坐著,更像癱著。

因為小徑窄,與步輿錯過的時候,風沙只能側到旁邊等一下。

錯身而過,近在遲尺。

紗帳內的女子,不僅面容和身段畢露無餘,頸子上的扼痕都清晰可見。

雪白的胴體上更多了些傷痕和零零散散的玩意兒,反正不堪入目的很。

人顯然還活著,更像是脫力。

風沙愣了愣,這女人,他認識。

玉潔恰好問道:“公子認識她?”

風沙嗯道:“離支班的青鸞姑娘。”

玉潔道:“聽說她在外面很有名麼?”

風沙又嗯了一聲。

他心裡生出殺意。

儘管一直不太留意青鸞,這丫頭好歹是他誇讚過的。

記得離支班好像被林羊羊買下了。

林羊羊怎麼回事,居然讓自己人受這種欺負,豈有此理。

“只要公子想,外面那些個花魁,都是可以召之即來的。”

玉潔微笑道:“我們這裡有最好的醫師、最名貴的藥材,不管她們受了什麼傷,很快就能養好的。”

風沙掃她一眼,道:“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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