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安排完了?”

昏暗的街道中,“老懷錶”回首看向穿過人群走來的“雪茄”,親切的開口道。

“放心吧,全都安排好了。”

笑嘻嘻的“雪茄”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這種事情對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難的——只要不出差錯,幾千箱的貨一小時也就運空了。”

“今晚的事情,格外不能出差錯。”

溫文爾雅的“老懷錶”加重語氣道:“這可不是走私菸酒和糧食…親愛的雪茄,你的態度讓我有一點點擔憂。”

“當然,我明白,明白。”

舉起雙手的“雪茄”緊張的渾身一震,立刻陪笑道。

寒風呼嘯的午夜,被鉛雲籠罩的穹頂沒有半點光亮,狹長的小巷中只有一雙雙躲藏在陰影與角落中的眼睛,散發著微微的光亮。

沒過多久,巷外不遠處的工廠方向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然後迅速消散的無影無蹤。

一個身材矮小的黑幫打手從巷口鑽進來,一路疾馳衝到“老懷錶”身側,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很好,膛線和我們的‘新朋友’已經得手了。”

“老懷錶”的嘴角微微上揚:

“再有十分鐘,我們的新朋友就會按照你和他的約定,找到機會在工廠內引起騷動;然後你…聰明的雪茄,則會向我提出‘一起進去看看’的建議。”

“趁著黑夜和一片混亂,讓親愛的膛線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場意外之中;而雪茄你則會和我們的新朋友聯手,趁我在逃離工廠之前將我擊殺掉…我有記錯什麼嗎?”

“沒、沒有!”

滿臉堆笑的“雪茄”嘴角抽搐,縮了縮脖子繼續陪笑道:“沒想到您這把年紀了,還能記得這麼清楚。”

“作為一個黑法師,窺探人心是基礎中的基礎。”搖搖頭,“老懷錶”並不以為意:

“我始終認為只有徹底瞭解一個人,才能真正決定是否和他做朋友;非常可惜,我的朋友一直都很少。”

“就像膛線,他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誠實可靠,從不輕易陷害別人,從不涉足別人的利益;如果有哪怕一絲的可能,我都不會做出殺死他的決定。”

“但非常可惜,無論我如何暗示,他都不肯徹底將工會的權利交出來;明明我已經向他做出了保證,無論如何也會保住他的性命…唉。”

低沉而無奈的嘆息聲,迴盪在幽深的小巷中。

“相較之下,親愛的雪茄,你就比較特殊了。”

低頭哀嘆的“老懷錶”突然話鋒一轉,讓“雪茄”嚇得差點兒叫出聲:

“我怎麼都看不透你,更無法理解你到底在想什麼——實事求是的說,如果你沒有把計劃告訴我,而是真的和我們的新朋友聯手,說不定的確有一絲同時殺死我和膛線的機會。”

“到底是什麼讓你決定背叛他?”

望著滿臉寫著害怕的“雪茄”,“老懷錶”溫柔的說道。

“是什麼,呵呵呵……”

歡樂的“雪茄”顫抖的嘴角微微上揚:

“沒什麼,就是怕了。”

“怕了?”

“對,因為你太可怕了,老懷錶…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這個‘小團體’最早的時候有十幾個人,大大小小的黑幫幾十個;現在呢?如果說多頭蛇的事情是意外,那其他人又怎麼說…你太可怕了,老懷錶,相較於弄死你,我覺得還是投靠你比較穩妥。”

“雪茄”慘笑一聲:“最起碼…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像悄悄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你手裡。”

“更何況我怎麼可能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一個突然冒出來,又這麼危險的傢伙身上?”

“悄悄話?”

就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老懷錶”的表情一怔:“可我沒有殺死悄悄話。”

“啥?”

“雪茄”的面色變了:“等等,不是你…你和膛線一起…把他給……”

他一臉驚異的看著“老懷錶”,結結巴巴的連說帶比劃,飛快的朝對方做出抹脖子和絞死之類的動作。

“雪茄,無論你心或者不信。”微微搖頭,面色凝重的“老懷錶”沉聲道:

“悄悄話不是我和膛線殺死的,我甚至可以替膛線作證,因為當時我就在他旁邊…至少這件事情上,我沒有對你和我們的新朋友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嗯?!

“雪茄”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是你…不是我…不是膛線……”他低聲喃喃道,驚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工廠的方向:

“那…到底是誰幹的?”

…………

“是你殺死的悄悄話?!”

額頭頂著槍眼,叩開了左輪擊錘的“膛線”朝安森怒目而視,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安森面無表情的回答道,腦海中迅速判斷著眼下的局勢——倉庫是空的,知道今晚事情的只有那張餐桌前的五個人…如果不是“膛線”,那就肯定是另外三個人當中的某個。

悄悄話,老懷錶…除了自己和“雪茄”,至少還有一個在打著黑吃黑的算盤。

“今晚的地點是你安排的,膛線,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設好的陷阱?!”

冷冷開口的安森提起煤油燈,昏黃的燈光照在了黑色軟帽下驚怒又猙獰的臉上。

“因為我特麼用不著!”

被光線刺激的“膛線”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我要是打算弄死你們所有人,還用得著提前搬空倉庫?”

“直接幾十個人拿槍在大門後面等著,那不是更簡單?!”

“那也不是我殺死的悄悄話!”

安森故作氣憤的突然暴起,故意上前一步讓對方頂在額頭上的槍眼偏開些許: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兒,要不是你說我都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好,那多頭蛇你把槍放下,證明給我看!”

“為什麼不是你把槍放下?!”

“你當我傻?!”

“你當我傻?!”

四目對視的兩人僵持在原地,硬頂著腦袋上的槍眼死死扣著扳機,不敢有半點鬆懈。

這樣的對峙持續了一分鐘,外面終於發現不太對勁的科爾和“膛線”的親信衝了進來,兩雙眼睛同時怔在了原地。

但經驗豐富的兩人立刻恢復了冷靜,並且找到了處理眼前局勢的最優解——果斷拔槍,然後同時對準了彼此的腦袋。

“這是什麼情況?!”

頂著太陽穴的上的槍眼,科爾·多利安一邊扣開擊錘一邊看向安森,驚訝的眼神中透著沒說出來的潛臺詞——咱們倆是不是暴露了?!

“不太清楚,但看起來我們好像被當成殺死悄悄話的犯人了。”

安森頭也不回的答道——放心,他們還沒想到那一層。

“安森·巴赫,別把別人當傻瓜!”

低吼的“膛線”整張臉都驚怒到扭曲:“我知道你是什麼來路!”

“老大,他是新的多頭蛇……”一旁的親信忍不住提醒道。

“你特麼閉嘴!”

“膛線”一聲暴喝:

“突然冒出來還一下子就幹掉了多頭蛇,一來就讓我們死了兩個兄弟,還有眼前這檔子破事——你其實是審判所的人吧?!”

“我當然不是!”

安森冷漠的死死盯著他:“我敢向原初之環發誓,你敢嗎?!”

“那你發誓!”

“我,安森·巴赫發誓,如果我是宗教審判所的人,就讓我被我最信任的人一槍打死!”

安森一邊說著一邊猛地回頭:

“科爾,你幫我作證!”

“咳咳咳咳咳……!!!!”

一陣猛咳的次等審判官差點兒沒喘過氣來,連連衝著另外三人點頭:

“是的,我可以作證,他絕不是審判所的人!”

當然,因為他其實是教會的人…科爾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

也許是因為安森的態度十分真誠,也許是因為的確找不到證據…“膛線”愣了一下,緩緩收起了頂在安森頭上的左輪槍。

“所以…真的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我都不知道該解釋幾遍你才能明白。”

安森刻意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同時將手中的左輪槍收在了懷中但並未鬆開。

科爾和“膛線”的親信也紛紛收起了武器,空蕩蕩的倉庫內緊張的氣氛終於有了些許平息。

“所以不是你,也不是我……”

一臉費解的望著空蕩蕩的倉庫,“膛線”自言自語道:

“那會是誰幹的?”

“這不是應該你來告訴我嗎?”安森沒好氣的反問道。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昨天才認識你們這幫混蛋!”

“……抱歉,忘記這事了。”

“膛線”的臉色有些難看,聲音裡夾雜著怒火:“但我知道兩件事。”

“第一,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五個,所以不管是誰,都肯定和我們五個人脫不了干係!”

“第二,咱們再繼續待下去,肯定會掉進某個混蛋的陷阱!”

“那…撤退?”

側目瞥向“膛線”的安森提議道:“按我的經驗,這種時候撤退的越快,損失就越小。”

“沒錯,但那是在戰場上——你至少不用擔心會被同一個戰壕的弟兄打黑槍。”

冷哼一聲的“膛線”很是嘲諷的看向安森:

“這裡是克洛維城的外城區,這兒的規矩是只要有錢掙,一個銅板也能把朋友賣個精光——而且一定要搶在他出賣你之前出賣他!”

“安森·巴赫…或者說多頭蛇,你想在外城區混就得換個腦子,得想想怎麼才能不被別人賣了。”

“膛線”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

“我們得讓外面的那兩個人也進來。”他朝身後指了指,意味深長的看著安森:

“不管是誰幹的,只有面對面才能保證我們彼此不會出賣彼此;哪怕和他們沒關係,我們也得讓這倆人和我們一起掉進陷阱裡!”

安森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在如何待人以誠上面,這些黑幫和外城區的施法者果然比自己經驗豐富多了。

在有了下一步的計劃之後,心照不宣的兩人並沒有離開,而是讓彼此的“親信”去通知另外兩人——雖然確認了不可能是對方幹的,但那和信任是兩碼事。

“你告訴老懷錶和雪茄,就說這邊出了點兒小狀況,千萬不要詳細解釋,只要告訴他們這件事必須我們四個人一起解決就行了。”

謹慎的“膛線”對自己的親信吩咐道。

“務必小心,要是有什麼意外就趕緊回來。”另一邊,安森意味深長的看著科爾:

“或者想辦法通知我,或者趕緊跑路…總而言之,活著最重要。”

“明白,放心吧。”

次等審判官立刻明白了安森的意思,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和“膛線”的親信肩並肩的轉過身,朝工廠大門的方向走去。

等到兩個人的身影走遠了,“膛線”突然從懷裡掏出兩本魔法書,頭也不回的遞過來。

安森微微蹙眉:“這是什麼意思?”

“一點兒賠禮。”

扭過頭來的“膛線”直直的盯著安森,十分乾脆道:“你是多頭蛇的老大,我冤枉了你但我並不想和你還有你的人為敵…就這麼回事。”

“而且我們都是咒法師,這東西應該是最合適的禮物了。”

安森微微一頓,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咒法師的戰鬥核心是各種各樣的詭異的魔法,所以魔法當然是越多越好;此外對方將魔法書給自己,無形中也在暴露他的底細,算是一種示好。

“為什麼?”接過魔法書的安森,隨意打量幾眼就塞進了懷裡:

“我昨天才得到多頭蛇老大的位子,和你們這幫地頭蛇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老人會怎麼折騰新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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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森時刻不忘自己現在的“人設”。

“沒錯,但那是之前。”

“膛線”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抹殺意:“但我剛才突然想通了。”

“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只有我,外加我身邊的幾個親信;唯一的解釋是,我身邊有人出賣了我。”

“所以我很認真的想了想,我身邊的‘好兄弟’有沒有能不留痕跡的幹掉悄悄話,還能悄無聲息的收買我親信的傢伙;然後我就發現,的確有一個。”

他冷笑一聲:“老懷錶…只可能是他!”

“所以我打算和你聯手,在這個倉庫裡埋伏這個老混蛋——雖然不怕他,但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把握,而且還有雪茄這個瘋子…這兩個人都得死!”

“如果你同意,剛才的那兩本魔法書就算是定金,事成之後咱們兩人平分這筆生意。”

面對“膛線”的邀請,安森的臉上露出了沒有絲毫猶豫的笑容: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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