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現任權判宗正寺判。本朝因為宣宗朝開始,就出現過不止一次犯罪宗室,在被朝廷已經下了明旨處置。卻因為執掌宗正寺上下的也都是宗室,在同氣連枝的情況之下相互包庇。大罪按小罪執行,小罪壓根就壓著不處理,在宗正寺內比外面還舒坦。

犯錯的宗室,在宗正寺內一樣花天酒地。不僅酗酒、賭博,還將青樓女子或是自己的侍妾,帶到宗正寺內侍寢。甚至在理宗朝,還出現了朝廷已經下明詔賜死的一個將軍,居然在行刑三年的之後,那個原本早就該入土的奉國將軍,居然光天化日的,出現在大街上強搶民女。

雖說事發之後,震怒的理宗皇帝,撤換了整個宗正寺上下所有宗室,將一位收了十萬貫,用其他人屍體頂替犯罪宗室的,時任宗正寺正卿的一位郡公奪爵、圈禁。那位靠著同宗包庇,逃過一劫的將軍直接被砍頭。可那件事,造成的影響卻是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都難以消除。

在加上自從宣宗末年開始,便屢屢出問題的宗正寺。無奈理宗皇帝,在無法改變宗正寺正卿、少卿,一律由三服外宗室擔任的祖制之下,也只能設定正四品的權判宗正寺判官,以便對宗正寺上下多少有個監視,讓那些人別無法無天。按照定律,這個判官只能由御史臺派出。

按照當初太祖定製,宗室犯罪不得公開殺戮,即便是造反那樣的天大錯誤,也不得公開殺戮,最多只能三尺白綾與一杯鴆酒。但自從理宗朝開始,無論是不是朝廷下了明旨處置的,行刑時這個判官都要在場,而且要要簽字的。哪怕只是圈禁,關進黑屋子後他都要檢查封條。

重罪宗室,雖說如今都是押送西京圈禁,可這個宗正寺判每各半年,都要去檢查封條是否完整,朝廷的處罰政令是否真的被落實。如今宗正寺判官,手中權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少卿都要大。所以歷任宗正寺正卿,就沒有幾個與他們眼中,純屬文官派來監視的判官合的。

尤其是現任這位周判官,則是宋王那位外公的門人,十足的宋王心腹。是在黃瓊變相壓制了,那個門人遍天下,號稱文官半朝的老人去世後諡號,以及直接取消了附葬皇陵的待遇,不斷變相打壓。那個老人一手打造的在文官體系中,舉足輕重那個龐大團體,已經灰飛煙滅。

曾經的門生故吏,大部分或是投靠了其他人,或是直接乾脆中立之後。朝中如今僅有的,少數依舊鐵了心支援宋王的鐵桿。在永王接手宗正寺之後,兩個人便處處都是針尖對麥芒。如果說其他的正卿與判官之間,只是相互討厭的話。那麼這二位,幾乎就是公開撕破了臉。

這位周判官仗著自己背後的宋王,可謂是處處找茬。而對於他的行為,永王直接乾脆將其架空。宗正寺內的那點實權,根本就讓他佔不到邊,而且與上下官員聯手,千方百計在排擠他。今兒在對豫章郡王父子行刑時,半點都看不上這個傢伙的永王,連告訴都沒有告訴一聲。

誰也不成想,這個傢伙耳朵居然如此的靈敏,不知道從哪兒得到訊息趕了過來,還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知道,外面的幾個差人,根本就攔不住這個在文官之中,倒是有些行道傢伙的永王,掃了一眼屋子內四口棺材,倒也乾脆直接讓人,將那個蠻橫傢伙放了進來。

而這位周判官進來之後,看著永王卻是微微一拱手道:“永王,雖說你是宗正寺正卿,可這按照朝廷的慣例。有罪宗室在坐罪之時,本官這個判官是必須要在場的。如今豫章庶人行刑,永王居然不通知本官這個判官,不知道永王是何道理。難不成,永王想要掩蓋什麼不成?”

“本官也知道,宗室之間因為血脈相連,向來都是同氣連枝,犯了罪相互包庇的事例並不少見。所以當年理宗皇帝,才在宗正寺設立督察判官。今兒永王卻是在行刑時,刻意避開本官不說,還如此匆忙的便要將犯人入棺。這很難讓人想象永王,會不會重蹈那些以往覆轍。”

對於這位話裡有話,明顯在這裡挑刺的周判官這番話,向來都是就算理不直,但氣一定要壯的永王,倒也沒有絲毫顧忌直接道:“姓周的,少在那裡對你七爺橫挑鼻子豎挑眼,話裡話外諷刺你七爺。你七爺這個人啥都怕,可就是不怕你這個王八蛋,還有你背後那個王八蛋。”

“你說本王行刑不通知你,那本王就要問你一句。豫章庶人滿門到今兒,押解進京已經三日,這三天你這個王八蛋跑哪裡去了?今兒,你不在衙門裡面坐差當值,一大清早的跑到宋王府做什麼?本王這個宗正寺正卿,怎麼不知道宋王府,什麼時候變成了宗正寺衙門了?”

“今兒明確告訴你,你若是去別的王府,本王還有興趣去找一找。至於老十的府邸,本王實在懶得登門。所以,你少在那裡與本王陰陽怪氣的,這事責任在你,可不在本王。更何況,朝中鐵律,親王非奉詔不得與朝中大臣接觸。你這個宗正寺判官,整日裡總往宋王府跑。”

“若是本王一個奏本上去,恐怕到時候倒黴的未必是本王吧。若是你這個王八蛋不信,大可以上本參本王違反定律,到時候本王倒要看看,你這個王八蛋會不會下場,是不是比本王悽慘的多?至於本王為何匆忙將其入棺,他們雖說坐罪除了宗籍,可畢竟都是天家的血脈。”、

“人都已經死了,可謂已經是一了百了。本王不將他們入棺,難道還在這裡暴屍不成?皇上只是傳旨賜死他們父子,可沒有要求暴屍示眾。再說了,如今這天氣已經熱了起來。若是不趕快入棺,難道還留著臭了再入棺嗎?到時候若是傳起疫來,周大人恐怕擔不起這個責吧。”

“或是周大人,還準備找人給這幾個罪人,擺個什麼貢品,在找一幫和尚道士唸經超度,在弄上一些鼓樂來點哀樂?若是周大人有這個想法,放心本王絕對不會阻攔。本王剛剛不是說了嗎?他們雖說已經坐除宗籍,可不管怎麼說也是太祖的子孫,身上流著天家的血脈。”

“周大人若是想要做這個孝子賢孫,本王非但不會攔著,皇上那裡本王也會替周大人隱瞞。甚至什麼靈幡、孝布、貢品一類的,本王也可以友情贊助。便是周大人,要在這宗正寺內設定靈堂,本王也權當做沒有看到。畢竟這年頭,給別人當孝順兒子的,那可真的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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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王這番有意識曲解他話中意思的話,說的可謂是陰損之極,直接將這位周判官臉色氣得鐵青。給兩個無權無勢,如今更是坐罪除籍的宗室當孝子賢孫,他又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只是雖說被氣的夠嗆,可這位今兒明顯就是,來抓永王把柄的周判官,卻並未徹底的失去理智。

雖說不在這方面挑刺,可堅持要開棺驗屍。要親眼見到,那幾個人徹底嚥氣。對於這個傢伙的堅持,永王知道自己若是在堅持反對下去。只能讓這個本就來找茬傢伙更加懷疑,反倒是容易讓他抓住把柄。反正如今幾個具體棺材,還沒有上釘子釘死,直接將蓋子掀開就是了。

想到這裡,永王給身邊的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這幾個人雖說都是以張羅事身份,進入宗正寺的,可私底下都是他在府外的狗腿子,跟了他已經不止一年了。對於他每一個眼神中的意思,都能領悟的相當透徹。接到他的眼神,幾個人直接掀開剛蓋好的棺蓋,翻開蓋好被子。

當然,幾個人只是翻開了前面三具棺材內,屍體上的被子。最後一具,因為裡面的屍體早就換掉了,所以卻並未翻開。這位周判官,倒也算得上膽子大的人,直接仔細檢視起來前面三具屍體。只是雖說膽大包天,可被強行灌進去鴆酒的屍體,又那裡能如正常去世那般安詳?

一個個七竅流血,可謂是十分的悽慘難看。在仔細檢視了豫章郡王父子的屍體,確認二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之後,這個周判官卻是失去了耐心。便是連那具郡王妃的屍體,都沒有興趣去檢視,便一甩袖子要離開。畢竟,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豫章郡王妃,也一併被中宮賜死。

只是在這個傢伙轉身想著要走之前,背後卻傳來永王陰測測的聲音:“姓周的,如今這幾具屍體,既然你已經查驗完畢,本王今兒這事也就算了了。那你的事,本王也該與你說說了。你小子不是不相信本王,想著要給這豫章庶人當孝子賢孫嗎?那好,本王今兒就成全你。”

“來啊,把這幾具棺材蓋好蓋子,釘好釘子,都給周大人送到府上去。還有,周大人若是囊中羞澀,湊不齊什麼貢品、鼓樂啥的,你們給本王回報一下,本王直接派人送上。還有將這宗正寺的守衛,都派到周大人家裡面去守著。看著周大人守孝七天,若是少一天都不行。”

聽到永王這個缺德帶冒煙的主意,在聽著外面那幾個差人響亮的應答聲。知道面前這位生冷不忌,軟硬不吃的主,上來那個二愣子勁頭,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這位周判官。生怕他真的將幾具棺材送到自己家去,急忙的開口道:“永王,本官如此做,只是為了公務而已。”

“本官履行朝廷賦予的職責,絕非是要找永王的麻煩。本官什麼時候,說起過要給自己坐罪除籍的宗室,做什麼孝子賢孫?永王如此血口噴人,挾私報復當朝官員,難道真的不怕本官上奏皇上。皇上與永王就算在兄弟情深,恐怕也不會置祖宗家法不顧,一味的包庇永王吧。”

對於這位周判官這番看似還硬氣,實則已經是服軟的話,永王卻是權當沒有聽出來:“姓周的王八蛋,你今兒若是不上摺子彈劾本王,你老小子就跟老子的姓。至於這幾個死鬼,老子今兒就偏要送到你府上。老子看這京兆府上下的官員,又有那個王八蛋敢攔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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