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目光定住了。
儘管他心志堅定，但此刻心中也被狠狠觸動了一下。
老了。
他真的老了。
在他的記憶中，每次見到老人都在精神抖擻的打拳。
任何時候見到，脊樑都會挺的筆直，根本不需要柺杖來撐扶。
臉上也沒有那麼多老人斑，眼睛也不是那麼的渾濁。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笑容與目光。
一種異樣的情緒瀰漫在夏天的心頭。
他是人而不是神，有七情六慾，有獨立思維，哪怕歷經那麼多黑暗，也為自己留著一片柔軟。
老人臉上的期待與喜悅，還有那麼一絲絲責怪，讓他心中有些發堵。
“老爺子。”
緊走幾步，夏天來到近前，伸手攙扶老人抓著柺杖的手，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我來看您了。”
“哼，你還知道回來啊。”
話雖如此，但老爺子的臉上卻是無法掩飾喜悅，仍然斥責，“上次來京，為什麼不過來？”
“咳，上次事趕事，有點急。”
夏天乾咳一聲，趕忙轉移話題，“老柳……清清，這是我爺爺。”
爺爺。
未等柳清清有所表示，老爺子卻是神情輕輕一顫，嘴唇哆嗦了一下。
就一下。
“明爺爺，您好，我……我是柳清清，祝您永遠健康長壽。”
柳清清有些拘謹，神色恭敬，臉上努力綻放著笑容。
“好，好好好。”
老爺子臉上浮現開懷的笑容，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上下打量柳清清，“很好，不錯，非常好。”
柳清清微低著頭，俏臉浮現一層粉紅，雙手不自然的攪在一起，小心臟砰砰砰劇烈跳動著。
看到此，夏天趕忙打圓場，“老爺子，我餓了。我們都沒吃飯呢。”
“哎，這一高興，差點忘了。”
老爺子臉上掛滿了慈祥，一邊轉身，一邊說道，“快進來，我早就給你們準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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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猶似老小孩一般眨了眨眼睛，“不過我這裡都是粗茶淡飯，你們還吃得慣吧。”
夏天摸了摸肚子，“我怕不夠吃。”
“哈哈。”
老人爽朗大笑起來，而一旁的楚江玉也面帶著微笑，只是眼眶有些發紅。
這些年來，他跟在老人身邊，也只有他知道，眼前的老人有多麼的在意夏天。
從夏天上學到當兵，老爺子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
而夏天消失的那八年，老爺子更是動用資源，滿世界尋找，每天長吁短嘆，夜不能寐。
後來得知夏天在青海的訊息，那一夜，老爺子獨自一人喝著酒，醉了。
如今終相見，楚江玉亦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接下來，幾人進入院落中的一間屋子，很快有保姆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果然如老爺子說的那般，都是一些家常便飯。
夏天和柳清清當然不會挑剔，桌上氣氛很溫馨，也很和諧，老爺子一高興，甚至還和夏天小飲了幾杯。
“小天啊，等過幾天我把他們喊來，大家一起吃頓飯，你看怎麼樣？”
老爺子趁著微醺之極，笑呵呵看著夏天。
“好啊，一切都聽您安排。”
夏天同樣笑著回應。
無欲則剛！
這就是他的心態。
他不會貪圖明家什麼，至於別人怎麼想，與他無關。
當然，如果一些人不開眼的話，他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深刻的記憶。
“好，哈哈，那就好。”
老爺子顯然十分開心，但夏天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臉上笑容一滯。
“老爺子，我的那些叔叔伯伯長輩同輩，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不會刁難我吧？”
夏天抿了一口酒，又夾了一口菜，“我可是聽說，他們可都不怎麼歡迎我。”
旁邊柳清清臉上浮現擔憂之色，下意識碰了碰夏天。
夏天卻仿似沒感覺到，繼續說道，“老爺子，我們都當過兵，有什麼說什麼，我提前給您打個招呼，他們若是針對我，只要不過份，我都忍了。”
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但是，他們如果敢招惹清清的話，別怪我不給您面子，我提前和您說，我這人出手可沒輕沒重的，打他們個半身不遂可別怪我。”
柳清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俏臉上的表情又是感動又是擔憂。
但她很快發現，老爺子不僅沒有動怒，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濃郁了。
“臭小子，你這是在和我講條件嗎？”
老爺子沒好氣瞪來一眼，“你剛才把人都打了，誰還敢招惹你。”
還有一些事，老爺子沒有向夏天說明。
他早就穩坐釣魚臺，算盡了一切。
明家老大和老二指使秦皓軍刁難夏天，老爺子真不知道嗎？
答案是否定的。
但他沒有制止。
因為他相信夏天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最終結果也和預料的那般，秦皓軍被廢，明家老大和老二更是將秦家徹底得罪。
而老爺子正好以此為藉口，狠狠斥責他們。
如此一來，夏天迴歸明家，誰也說不出什麼，即便他們心生不滿，也只能暗氣暗憋，生生忍著。
而不久前，夏天又將明家的同輩弟子狂揍了一遍。
如此一來，從上到下，誰還敢找夏天的麻煩。
事實上也是如此。
夏天將明鶴軒等人狂毆一頓的訊息，此刻已經傳遍了整個明家。
不誇張的說，當得知這個訊息之後，整個明家都炸鍋了。
但讓人奇怪的是，明家老大和老二卻選擇了沉默。
房間中。
明家老大明文，仰靠著在沙發上，眉宇之間已經完全凝蹙在了一起，臉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氣氛壓抑的讓人心悸。
許久。
他抬起眼，望著對面鼻青臉腫，面帶憤怒的明鶴軒，聲音微微緩和，“這件事就此作罷，以後也別在提起，小鶴，你也別想著去報復，知道嗎？”
聞言。
明鶴軒猛地站起來，瞪著眼睛，氣急敗壞，“為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明文也是有苦說不出，誰讓他幹了一件蠢事。
也不能說是蠢事，而是輸的代價。
“我不甘心，那個小野種……”
“夠了。”
明文打斷了他，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讓老爺子留下壞的映像，我勸你最好按著我說的去做。”
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來，老爺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他回明家，你如果敢在名面上針對他，你覺得老爺子會怎麼想？”
明鶴軒不由一驚，但仍然不甘，“難道我就白讓他打了嗎？”
“忍著。”
明文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眼，“至少得暫時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