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雖然都是唏噓,但他們心中所想卻各不相同。

沈墨硯覺得這個白嫣然從頭到尾但是大錯特錯,簡直可惡可恨,被打被關簡直活該,沒有什麼值得憐憫可憐的地方。

李青凡是處理完事情半路趕過來的,聽了個沒頭沒尾,但依稀間感覺白嫣然雖然做的出格,但他丈夫應該再耐心一點,好好勸說,兩人都有錯。

而郭裕飛也認為白嫣然也有苦衷,她所不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人,而是在地球現代社會,這種行為說出這種話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大逆不道,或許連個新聞也算不上。

錯的不是白姑娘,而是這一方世界啊。

他這麼想著,自己都感覺自己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了。

司大志繼續講述那個故事——

白嫣然被關了一夜之後,拆房的門終於被開啟,是白老先生來了。她本以為爹爹是來救自己的,卻不知老人家上來裡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又用套馬的繩索,將她拖到院子裡,當著董宅上下,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以後她在床上養傷養了好久,但身子卻落下了病根,十分羸弱,動不動就傷風感冒,整日病殃殃的,姿色大減。

董謙看日子這幅樣子頭一段時間是心疼,甚至有些內疚自責,但日子長了,就在心裡頭原諒了自己,而且白嫣然自捱打之後就對他冷冰冰的,這使得他對妻子的愛意迅速消磨,不復當時。

半年後他納的小妾肚子也是毫無動靜,著急之下他一連又納了三個妾氏,流連期間,十天半個月也不去看白嫣然一次。

白嫣然身子越來越不好,精神頭越來越差,另外因為他父親把她當眾一通暴打,讓她在下人面前也失了尊嚴,躺在病榻上,又失了寵的她,流連下人也不放在眼裡了。

後來好巧不巧,四個小妾居然同時有了身孕,整個董家歡騰了,而白嫣然漸漸在董家成了沒人管,沒人問的角色。

就算她連日稱病,不去跟公婆請安,都沒什麼事,倒不是公婆體量,而是因為已經忘記了她這個人。

伺候她的丫頭,小廝也越來越猖狂,整日躲懶,反正白嫣然半死不活,也不去告狀。

後來有一夜間,東留縣裡一群地痞無賴喝醉了酒,東拉西扯,就扯到了董家,也就提及了董家少奶奶說出的要納妾的事。

眾閒漢哈哈大笑,有一個說:“你看我去給董家少奶奶當個男妾可行?”

另一個:“痴心妄想,董家少奶奶白嫣然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納妾也納不到你頭上。”

前一個不服:“呸,不納我,難道納你?”

另一個說:“呵!可不是納我,我怎麼說也是十裡八鄉裡有名的俊後生啊。”

此言一出,眾人皆說他吹牛皮,他本就喝得多了,見人笑他十分氣惱,為了證明自己便謊稱自己其實很白小姐早已想好多日。

眾人自然笑得更厲害了,無人相信,他一怒之下,就要去董家證明。

就這樣一群醉漢晃晃悠悠來到董宅,這時候天色已晚,他們又沒什麼身份,剛踏上正門前的石階便被攆了下去。

醉漢欲耍酒瘋,董家家丁那可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棍棒伺候,幾十棒下去,將醉漢打散。

吹牛皮的醉漢挨了打清醒幾分,對自己的言行很是後悔,就想著如此散了最好。

可他醒了,其他同伴卻不依不饒,非得讓他進宅與白嫣然私會。大家可是都挨了打了,起因不就是因為他吹了個牛皮嗎?非得讓他吃點苦頭才好。

他被逼著翻越牆頭,掉進了董家宅院裡頭,牆外頭的一種醉漢哈哈大笑,又大聲叫嚷了幾聲,聽到牆內傳來呵斥聲,才心滿意足地逃開了。

掉入牆內的漢子看著一個個膀大腰圓的董家家丁舉著火把,拿著棍棒,牽著惡狗大叫這‘誰呀,誰呀’奔過來時,嚇得魂飛魄散抱著頭在牆根下飛跑。

也真是危機之中潛力爆發,他居然躲過了許多雙眼睛,成功潛入了一樁房屋裡,裡頭黑乎乎的,他顫顫巍巍地往裡走,一不小心,踢倒了一隻圓凳,發出‘砰’的一聲,雖不響,但在這漆黑寂靜的房間裡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

“誰……誰啊。”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

漢子嚇得汗毛直立,險些要尿,跟著他依稀地看到一個黑影從床榻上起來,接著火燭燃起,一個臉色蒼白,體型纖瘦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這女子正是白嫣然。

“饒命……饒命……”漢子翻到就拜,砰砰砰以頭扣抵,“奶奶饒命,我……我只是誤入。”

“喂!夫人,裡頭可發生什麼事了嗎?”這時候門外傳來粗壯喝問,和粗魯地拍門聲。

白嫣然猶豫了,但看著跪在腳前的漢子也就十七八歲,雖然皮膚黝黑,有些土氣,但濃眉大眼的,還算俊。但此時嚇得嘴角發抖,雙目含淚,她心中頗為不忍,便對外頭說:“我屋裡頭沒什麼事。”

外頭的人又說:“夫人確定?還是讓我們進去看看吧,剛剛進了賊了。”

白嫣然厲聲呵斥:“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而且我已經睡下了,難不成還有起來給你們開門嗎?”

“我們也是為夫人安全著想。”門外的家丁說。

“放肆!”白嫣然怒叱,“我是董家的女主人,你算什麼東西,居然對我說教?”

“呃……這……”家丁惶惶。

白嫣然自從被他爹爹上門打過之後,就如同丟了魂一般,對誰都沒有脾氣,可當下忽然發怒,卻仍有威儀,幾個家丁面面相覷,都是不服,但都不敢還口,只好訕訕致歉,然後跑了。

白嫣然看著眾家丁遠去,點起了燈。如今她別說她入睡後,就算是白天,身邊也每個伺候的丫頭,都跑去躲懶了,偌大的房間裡冷冷清清,空空蕩蕩。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白嫣然坐在圓凳,微微低頭望著那漢子問。

漢子抬頭怔怔地望向白嫣然。

此時的白嫣然已病了許久許久,很憔悴,但她的眼睛卻仍是大大的,鼻樑高高的,嘴巴小小的,從未幹過粗活,從未受過風吹日曬,皮膚雖然蒼白但仍是細膩的。

她比尋常的農家女子仍要俊俏許多,在跪地的漢子眼裡仍算是個美人。

“我……我叫二喜。”漢子如實回答。

白嫣然“噗嗤”笑了一聲:“二喜,你大名便叫二喜?你姓‘二’?”

二喜看她笑,只覺得更迷人了,心臟怦怦直跳,有力地撞擊著胸腔,他咽了口唾沫,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主人叫我二喜,大家也都跟著叫我二喜。”

“哦,你是董家新僱的長工?”

“不是……我,我好久不做長工了,這些年一隻在東留縣北面的碼頭上打零工。”

“那你怎麼跑到我家來了?”白嫣然來了聊天的話頭,微笑著又問。

已經許久許久沒有人願意跟她說話了,董家人根本對她視而不見,丫頭小廝也看不上他,娘家人都鬧她丟人現眼,除過母親三個月前來過一次,娘倆說了說話,哭了一場外,這幾個月來,她也就說過十來句話,也真是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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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漲紅臉,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白嫣然看著他窘態,又笑了起來,臉頰上彷彿有了絲絲血色,二喜看在眼裡只覺得心都化了。當然兩人聊了許久許久,白嫣然感覺這一夜是自己一年多來最幸福的一夜。臨近天亮,她還特地找來梯子,幫著二喜爬牆溜走。

二喜已經知道了白嫣然身份,從董宅走出許久,回頭張望,還覺得置身夢中,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感覺疼痛才相信一切並不是猛。

沿著小路往家走去,半路上遇見了昨天把自己強行丟入董宅的幾個朋友,那幾個朋友昨天仍他也是一時氣憤,時候想想也有些後悔,天亮酒醒,一個個擔心的不行,便想著去董家宅院看看二喜怎麼樣了。

不曾想半路便遇上了,而且毫髮無損。

“二喜,你……你沒事?”

二喜得意極了,高高昂起頭來,說道:“當然,能有什麼事?”

“你是怎麼躲過董家的家丁的,我聽說董家家丁很多都在衙門幹過捕快,甚至還有宗門弟子,厲害得很啊。”

“呵呵,怎麼躲過的,我直接鑽到董家少奶奶的被窩裡,他們敢怎麼著?”二喜趾高氣揚地說。

“嘶……”朋友們一個個瞪圓了眼睛,還是不願相信,出生書香世家,堂堂董家公子的正妻,怎麼可能跟他這個街頭小混混私通?

“你小子就是運氣好,只是沒被家丁發現,在草叢中躲了一夜吧?”一個閒漢說道。

“就是,就是,肯定是沒被發現。”眾閒漢紛紛附和。

二喜不服,正要爭辯,一個眼細如線,豁牙子閒漢開口說道:“我看未必是假。你看看二喜,說是十裡八鄉的俊後生是差點意思,但說是二里一鄉的俊後生可就不為過了啊。再說了,你們想想,按個董家少奶奶白嫣然是個什麼貨色?她大鬧自己丈夫納妾酒席,當中放出豪言說自己要納妾啊,那這傢伙,跟咱們二喜有一腿,我看也有肯能。”

“唔……有道理。”一個厚唇呆揚的閒漢撓了撓腦袋附和。

但是更多的閒漢並不相信,他們認為白嫣然酒席上說的那些話只是心中的醋罈子翻了,說的氣話胡話,人家出生於書香世家,要私通也不可能跟二喜這種貨色。

在他們的想象中縣上第一大府上裡的少奶奶肯定是眼高於頂的人物,看他們這幫閒漢潑皮那就跟看螞蟻一樣,根本不屑於瞧第二眼,跟皇宮裡的皇后差不多。要說白嫣然真的是悽慘的,他們還不相信了呢。

“有道理個頭!”

“你們倆生死憨批,二喜的鬼話你們也信。”

兩個持不同意見的閒漢見自己的觀點沒有市場,也不說話了,只有二喜還在為自己爭辯。

但一張嘴不可能說得過一群嘴,情急之下,為了證明自己,他要眾閒漢看著自己今晚二進董宅!

要是第二天還是毫髮無損的出來,那應該足以說明問題了吧。

眾閒漢本來就是幹一天玩三天的人,終日無所事事,有這等熱鬧可巧,那真是求之不得,一個個撥浪鼓似的點頭,並約定好了夜色四合十分,還去昨天翻牆的老地方匯合。

黑夜之中,二喜隨著一幫狐朋狗友又來到了昨天翻牆的老地方。

眾人悄摸摸疊起了羅漢,助二喜成功翻過圍牆,進入了董家宅院內,跟著又是一同大叫引來董家家丁。

二喜輕手輕腳,憑著昨日的記憶又摸到了白嫣然房間裡,裡頭仍是黑漆漆的。他裝起膽子喊了兩聲“少奶奶”,雖不在董家做活,但做下人做慣了,見了有錢人自行身份降低,都是爺,都是奶。

“嗯?是二喜嗎?”白嫣然問,語氣裡有難掩的欣喜。

“是……少奶奶,是找的。”二喜也很高興,他正大眼睛瞧著床榻上一個人影立起,雙臂伸展套上外衣,跟著火燭亮起,那張想了一天的臉龐又出現在眼前了。

而且,相比昨日,白嫣然的起色似乎好了些,嘴唇臉頰上都有了些許血色,頭髮雖然仍是枯黃,但明顯梳理過了,很順。

二喜痴痴地望著白嫣然,心臟怦怦直跳,熱血一股子一股子地湧上腦袋。

這時候,又有家丁過來詢問,白嫣然仍如昨天一般開口怒斥,這一回家丁走得更快。

二喜舒了口氣口中稱謝,但一雙眼睛卻在白嫣然身上離不開了。

“看什麼?”白嫣然別開臉,嗔他一聲。

二喜嚇得趕忙後退,手足無措,一下子跪倒了。在他眼裡白嫣然就是主子,是人上人,她一發怒說不定能要了自己小命。

“哎喲,你這什麼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白嫣然上前一步,伸出纖瘦白嫩的雙手將他扶起。

二喜活了這麼大,都沒跟女子有過這等接觸,忽然之間心裡頭打過一個大浪頭,天翻地覆。也不慌了,也不怕了,猛地超前一撲,將白嫣然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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