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鳴聽聞鑼響,抽出白星劍,正欲前衝,卻不料摩訶大法師竟爾衝得更快,手裡柺杖舉起,杖尾尖錐直朝自己插過來。

摩訶手杖烏黑暗淡,歪歪扭扭,乍一看毫不起眼,好似是一根隨手折下的朽木,但其實卻是鎢鋼打造,堅韌鋒銳不遜色於任何靈兵。

這一刺甚為迅疾,遠出白一鳴意料,一瞬間未想到什麼高明的應對辦法,只得棄攻改守,橫劍前架。

“噹啷”一聲,柺杖撞擊在劍脊之上,白星劍顫動不已,白一鳴感覺握劍之手連同小臂都是一陣痠麻,暗暗心驚:“這老賊好大力氣!十幾年不見,看來他確實下了不少苦功!”

念頭尚未轉彎,摩訶大法術手杖翻飛,發出嗤嗤急響,白一鳴打起精神,凝神拆解。他不住催力,運劍如風,杖劍相擊聲愈來愈密,火星飛濺,人影穿梭,觀戰眾人眼花繚亂。

白一鳴打鬥之際不住出言笑罵——

“你就這麼點能耐?”

“十五年來,你也未有大進嘛?”

“怎麼?你以為這一招刺得中我?”

他雖頻頻出言譏諷挑釁,但其實場面上並不佔優。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擾得對手心神不寧。

十五年前,他剛一上來,便運起白星劍,使出渾身解數,以最凌厲的劍法攻向摩訶。摩訶大法師一著不慎,落入下風。之後,他便不住出言譏諷調笑,摩訶大法師本就急躁,聽了這些汙言碎語,甚為惱怒。

兩人對戰之際,動怒往往是大忌。

摩訶大法師怒火填胸,實在忍受不了久處下風,行險搶攻,卻不成功,以至於最終落敗。所以說,十五年前那一戰,白一鳴能夠取勝,種種譏諷之語也是一個原因。

當下,他故技重施,但摩訶大法師可不再吃他那套,完全不去理會他所說言語,只是凝聚精神,或抵擋,或進攻,有條不紊,甚為穩健。

貴賓席上,諸葛風雲聽到白一鳴所說,微微搖頭,心中頗為不恥,暗暗說:“白先生修為、武藝均屬當時一流,可求勝手段卻有些低劣了。”

張兆峰並未去關注白一鳴,反倒是被摩訶的杖法所吸引,嘖嘖驚歎:“我只知摩訶大法師縱蠱之術,天下無雙,卻還真不知他杖法也俊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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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風雲說:“看來摩訶老兄這十幾年可勤勉的很,為的或許就是今日一戰了。”

慕容裕淮也微微點頭。三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雖未言語,但卻達成一個共識:“這一場白一鳴要敗。”

場上,摩訶大法師雙手御杖,狠狠直刺出去,白一鳴將白星劍自下而上斜撩上去,就在兵刃相碰之際,摩訶大法師忽地大吼一聲,雙腳陡然騰起,整個身子猛地向前衝出短促的一段距離。

這一衝之下,又將一股力道貫於杖上,後來的這股力量甚為強勁,十分厲害。

下一瞬,“叮”一聲響動,白星劍撞上鐵杖,白一鳴登覺一股大力壓來,驀地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招式?”手上根本拿不住劍柄,白星劍脫手筆直朝天飛去。

人類的力氣,說到底是肌肉所發。尋常人揮動兵刃靠手臂肌肉,有些聰明的懂得巧用腰部力量。巧用力道,就是發力技巧,屬武藝範疇。高明的武藝,必有高明的發力技巧,可以呼叫更多的肌肉來協助發力。

而摩訶大法師這一攻,名叫“落九泉”,是聖領宗獨門武藝,能呼叫渾身上下九成肌肉,共同發力,要比純用手臂發力強出十倍不止。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意思是這一招只要使出,敵人必將不敵,直接要魂歸九泉了。

但這一招極為難練,且就算練成了,在運用時也有許多條件限制。需得連連做局,一點點調整身姿,一點點積蓄力量,最後還要準確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才可成功。

“好啊!”諸葛風雲見摩訶大法師這一招落九泉,不禁高聲稱讚。張兆峰更是嘖嘖稱奇,慕容裕淮瞠目結舌。

而白一鳴反應卻極為迅速,劍一脫手,他立馬縱身而起,雙腳齊出,一前一後點向摩訶大法師胸口,摩訶大法師鐵杖連擺,擋下兩腳。跟著踏步向上,鐵杖尖錐朝前橫掃而出。

這時候白一鳴借一縱之勢,已抬手抄到了向天而飛的白星劍,繼而急急彎腰,朝下遞劍,十分勉強的擋下了摩訶一掃。

諸葛風雲在心裡說:“算白先生運氣好,長劍脫手之後是朝天而飛,若是斜拋出去,恐怕他也難抄到了。”

摩訶大法師見對手已墜危局,抖擻精神,全力搶攻,鐵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虛忽實,忽快忽慢,當真是變化萬端,打得對手險象環生。

白一鳴且鬥且退,二十餘個回合後,已被逼至擂臺邊沿,摩訶大師忽地吼叫:“哪裡逃!”杖尾斜擺,直朝插中白一鳴心臟。

白一鳴劍在外門,亦不及側身躲閃,眼看就要遭鐵杖末端穿胸。便在此危急時刻,腰間倏地伸出一個由紅繩拴著的金色圓球,準確無誤地撞擊在鐵杖之上,杖尾遭撞偏離,從白一鳴身旁擦過。

緊跟著白星劍向前刺出,反倒逼得摩訶倒縱躲開。

“是雕龍金珠,終於用出來了。”看臺上麻長老說。

燕若絹接過話來:“啊,原來那金色小球便是‘雕龍金珠’了,我以前聽您提起過。”

“正是,雕龍金珠本是一對,百年之前由東界一巨匠所打造,百餘年來幾經輾轉,如今一顆由白一鳴掌管,另一顆據說以被那臭名昭著的鬼門道人得去了。”

郭裕飛插進來問:“這雕龍金珠是很厲害的靈寶嗎?”

燕若絹點頭:“自然,你還記得去年咱們剛從湖州宗出發,去山州路上,遇到了三個強盜,他們手裡有一把鬼牙劍。”

“自然記得啊!”

“這雕龍金珠跟鬼牙劍有一點相似。鬼牙劍能隨主人心意抵擋進攻,而這雕龍金珠不僅能守,還能進攻。”

“哦,那可就比鬼牙劍強上一倍了。”

燕若絹搖頭:“何止一倍?鬼牙劍抵擋一次進攻之後,靈環再次構妥可要不短時間,但是雕龍金珠催起之後,在法力續存時間內,可以無限抵擋或進攻,就如同修士多了一條手臂一樣。”

“嚯,那可比鬼牙劍要厲害多啦!”

擂臺上,摩訶橫杖護身,冷冷一笑:“終於使出來了。”

白一鳴回以冷笑:“摩訶,我念你一大把年紀,才未使寶物,沒曾想你可不領情啊!”

“廢話少說,來吧!”摩訶鐵杖尖錐平平舉起,朝前急衝,而大袍裡地左手忽而起印。

白一鳴亦向前衝,極速逼近對手,雕龍金珠閃電般朝前擊出,擊偏鐵杖,便在這時候,摩訶左掌擊出,卻是一招赤炎掌。

摩訶大法師可不光會使巫蠱術法術,火雷陰三屬上亦有極高造詣,所以才稱得上是“大法師”。白一鳴見掌攻來,並不慌張,他早有應對,左手上掐畢第三印,嘴唇撅起,一股深藍色光氣從口中射出,隨即化為極寒冰霧,麻長老右掌前翻滾如熔岩的紅光轉眼間消散不見。

“看劍!”白一鳴一聲長嘯,白星劍直劈對手手掌。

摩訶大法師急急守掌,但還是被砍中了,但手掌與劍鋒相交時,卻發出“當”的一聲響動,好似沒有劈到肉掌,而是劈到了鐵石上。

白一鳴猛地一愣:“這是為何?”但緊跟著便即想明白了,急急後撤,轉劍成屏。

果然摩訶手掌的孔洞裡鑽出一條蜈蚣,這蜈蚣通體灰色,陽光照射下反射出鐵石的光澤。剛剛白星劍便是斬在了這鐵蜈蚣身上,而未能傷及摩訶手掌。

鐵蜈蚣身子一縮一抻,彈了出去,卻被劍屏所擋,掉落在地,不過它渾身真如鐵石一般,縱使已中兩劍,但還未有受傷,身子一震扭動,又朝白一鳴爬去。

摩訶亦朝後退,口中不住吐出各式蠱蟲,而從手掌孔洞中出來的蟲蛹更是如泉而湧,白一鳴心臟一墮,心說:“完了。”

郭裕飛看到這裡有些不解,問:“我看摩訶大法師,使用某些蟲子時,可並不需要掐印,那為何剛剛在使杖跟白一鳴激鬥之時,為何不一面打一面釋放蠱蟲呢?”

麻長老說:“釋放某些蠱蟲確實不需要結印,但還是需要用心念控制,即需要分神。剛剛摩訶大法師將白一鳴手中白星劍振飛的那一次,可不簡單,他為了那一刺肯定做了許多鋪墊和籌謀,一面籌謀一面還需拆解招式,實在無暇去釋放蠱蟲了。

而且無須結印就能釋放的蠱蟲大都威力較弱,要以數量取勝,對付些二流修士尚且有用,但在白一鳴這樣的絕頂高手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且,從結果來看,摩訶大法師不使蠱蟲,將所有精力押在武藝對決上,是押對了。你看看,如今摩訶大法師蠱蟲大軍已初具規模,白一鳴那是凶多吉少了。”

觀戰者十有八九都如麻長老所想。

但是,白一鳴可不願認輸,他可是霜雪會第一高手,在寒淵二州久負盛名,敗給十五年前的手下敗將,這事情傳開了,也太丟面子。

白一鳴十分後悔,後悔為何不剛一上來沒有催起雕龍金珠來協助自己。

其實,之所以未在第一時間催動,他原本是有一番謀算的。一來是因為雕龍金珠法術續存時間不過百息,續存時間一過,便會暫失法力,變回普通飾品,要等到靈環重新構妥後再次催起方可。

二來是他覺得十五年前的對決他剛上來便用了雕龍金珠,如今若故技重施,怕對手已有應對之策。

所以他打算換個花樣,暫且不用,要等到決勝時機到來,猛地催起金珠,一舉擊潰對手。

但顯然他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他萬萬沒想到摩訶剛一上來竟能展開如此猛烈的進攻,當自己運起金珠時,並非抓準了什麼決勝時機,而是被迫防守,更要命的是即便有了金珠相輔,仍然是無力回天。

白一鳴雙目圓睜,表情扭曲,一聲怪嘯,衝殺上去,白星劍在前,雕龍金珠護在身旁,左手上掐印不住,周遭靈氣激湧。

印畢術成,劍指向前,寒流如決堤大江般湧出,撲向摩訶。摩訶不慌不忙,面色如常,緩步後退,在寒流撲到之前已躲進了身後的大頭蟲腹中,擂臺聲許多蠱蟲被寒流淹沒,但也有許多能飛的便展翅騰空,躲過一劫。

待寒氣散去,大頭蟲已被凍成了一具冰雕。

忽然,“喀嚓”聲響,大頭蟲蟲身上裂開一道口子,摩訶從中一躍而出,嘴巴大張,左手前伸,掌中孔洞和嘴巴裡射出好些之赤紅色的小蟲子,正是爆炸蠱。

便在此,飛天的火炎蟲急速滑翔,朝白一鳴衝去。

爆炸聲中,火光衝天,白一鳴身裹藍色光氣,從烈火中斜衝出來,頗為狼狽地摔倒在地。

他已使出了保命法術,但仍未脫險,彈身而起,兩隻四刀蟲已到跟前,四刀蟲的身後還有茫茫多的雙頭巨顎蟲,其中還夾雜這許多鐵蜈蚣蟲。

白一鳴暴喝一聲,將一柄白星劍狂舞來開,“唰唰唰……”一片疾響,兩隻四刀蟲被砍翻在地,雕龍金珠,頻頻出擊,打退數只撲來的雙頭巨顎蟲和鐵蜈蚣蟲。

摩訶大法師掐印不斷,蟲蛹如雨而落,蟲群愈來愈多,漸成海海,將白一鳴圍在垓心。

白一鳴苦苦支撐,又有數百只雙頭巨顎蟲從他正面撲來,白一鳴伸向後騰,左手起印。

起印期間,雕龍金珠在一瞬之間,朝後擊出兩次,“叮叮”兩聲,擊退了兩隻從背後襲來的鐵蜈蚣。

跟著,白一鳴印畢術成,他鼓圓了腮幫子,撲出寒霧,雙頭巨顎蟲登時被凍得蜷縮起來,掉落在地。

他身在空中扭腰旋身,霧氣朝四面八方噴出,又凍死不少尋機撲來的蠱蟲,又在百忙之朝身底噴了一下,清出一塊落腳地。

落回擂臺,他口中寒氣盡了,雕龍金珠也使了法力朝下墜去,正是續存時間已盡。

抬頭間,又瞧見兩隻紅巨蟲迎面衝了過來,紅巨蟲背後還有數十只鐵蜈蚣飛躍而起,鐵蜈蚣渾身如鐵,很難殺死,雖能暫時擊退,卻會越積越多。

白一鳴一聲嘶吼,甚為憤怒,飛身撲出,一劍直刺出去,白光閃動,正中紅巨蟲,頭部單眼。

眼睛是紅巨蟲渾身上下最為脆弱的地方,不過葡萄大小,白一鳴從一丈開外飛身撲擊,竟爾一擊即中,可見劍術之精妙。

紅巨蟲獨眼之後便是大腦,亦被一劍刺穿,巨大的身子朝後倒去,白一鳴足尖在蟲身上一點,身向空中縱去,跟著搶結二印,翻個筋斗後,左掌朝下擊出。

“砰”強勁的掌壓,打在紅巨蟲屍身之上,將蟲身壓扁,其反力將白一鳴託上天空。他再使法術,渾身又被一股藍色光氣所包裹。

諸葛鳳雲說:“他在做局,在用各種法術未鋪墊,為一殺招爭取結印時間。”

張兆峰點頭:“是了,接下來的一攻想必是白一鳴最後一擊,也是最強一擊了。”

雷臺上,兩隻火炎蟲撞上白一鳴,爆炸開來,但強大的衝擊力道卻未能撕開白一鳴身上的厚重光氣。白一鳴劍也丟了,雙手起印,指舞生影。

終於,十八印搶畢,他也掉落地上,被蟲海所淹沒。

“噌”的一聲,一道深藍光氣從白一鳴身上射出,頂開茫茫多蠱蟲,直插天際。跟著隆隆聲起,藍色光氣裹住了一朵雲團,使得其翻湧沉降,壓在擂臺上空。這是白一鳴絕技——藍雲劍雨。

“嗖嗖嗖……”數道劍光從雲團中射出,劍光收尾相接,宛若一條騰龍,將掩埋白一鳴的蟲子盡數逼開,劍光急速盤繞,生出一股升騰風團,白一鳴身處風團中心,飄然而起,雲團裡不住射出劍光,刺向摩訶。

摩訶大師心念一動,擂臺上所有蠱蟲都收了回來,聚在他身旁,黑壓壓一片。白一鳴被千百道劍光託至半空之中,跟著他雙手做掌推出,所有劍光齊朝摩訶射去。

摩訶一聲厲吼蟲海撲上,撲向千百道劍光。

劍光聚成尖錐向前突擊,蟲群抵擋不住,朝後挪動,摩訶驚懼中退了一步,急急再去掐印,又釋放出許多蟲蛹,續而變化成蠱蟲頂了上去。

忽然,群蟲潰散,劍光前刺,但摩訶周遭又有蠱蟲騰起聚成第二道壁壘。

如此,劍光在突破第三道防線時,終於沒了法力,化為煙氣散去,白一鳴精疲力竭,摔在擂臺之上,四面八方皆是蠱蟲。群蟲並未撲擊,而是齊聲吼叫。

做裁判的絳珠宗弟子實在不敢上臺,乾脆在擂臺便廊上喊道:“聖領宗,摩訶勝!”

擂臺上,群蟲一面吼叫,一面讓出道路,摩訶一步步走到白一鳴身前,望著他,忽然仰天發笑。十五年之恥於今日洗刷,好不暢快。他就是要笑,把白一鳴對自己的嘲弄、羞辱、鄙夷統統還給他!

白一鳴咬牙切齒,雖然疲憊無比,但還是趕緊爬了起來。

他能怎樣?罵摩訶兩句?罵什麼?罵他勝之不武?罵他使了狡詐手段?

都不是,今日落敗是他白一鳴技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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