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自己昨晚是因為太累了才做了那樣一個奇怪而真實的夢,可我發現那攝人的無常印此時就實實在在地捏在我的手心,而在我身後的不遠處的草林中,正隱著一間不到一米來高的土塊破瓦壘築而成的小屋。

這我哪裡還能不知道啊,這不就是我們平日裡經常能夠見到的小土地廟嗎?我始信昨晚發生的一切並非是夢。想到這裡,我便知道我接下來該下山進瀧縣了,因為昨晚黑白無常給我派了一個任務呢。

我挽起黃布袋子,往回走去,一路上並沒有什麼古色古香的高牆宅院,也沒有什麼陳舊典雅的青石板路,只是一片荒涼,悽悽慘慘,一片死氣……

不多久,我又經過了城隍廟,早晨這山裡還沒有一個人。我徑直下山,約莫走了兩個小時,太陽早已當空高照的時候,我才進了縣城。我肚子餓極了,於是啥事都放在一旁,隨便找了一個早點鋪填飽了肚子。

就在我準備找人打聽趙禧珍是何許人也、家住何方的時候,卻看到前面的街口處此時圍滿了人。因為好奇心的原因,我也湊了過去,擠進人群中。

只見人群中有一名青年男子,年紀約莫二十六七歲,身上穿的倒十分光潔亮麗,只是瘋瘋癲癲地,躺在地上像個小孩子一樣張牙舞爪地,口裡還不住地大叫:“別,別殺我……你走,你走開啊……”

此時旁邊有路人開始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這不是縣紀委賀主任的兒子嗎?這是怎麼了?”

“看樣子是瘋了。”

“我看啊,這肯定是撞什麼邪祟了吧。”

……

對於這些議論我倒是沒太放在心上,我連忙開了天眼,只見這男子印堂烏黑,周身一團濃重的陰氣纏繞,而且肩上還滅了一盞運勢燈。

由於他行為瘋瘋癲癲,口中胡言亂語的,我很快就斷定他這是被怨魂衝了,而且還是重怨鬼,不然絕不可能讓一個這麼健康的陽氣旺盛的青年變成這樣。我知道一般被那等重怨鬼纏身或衝撞的生人,不出三日必死無疑。

既然這事被我給遇上了,那我自然就不能放手不管,何況這是看起來也並不是十分麻煩而棘手。於是我連忙搶上前,在他眉心點了一點辰砂,又在他身上畫了一道鎮魂符。

鎮魂符其實也是《應地屍經》裡面的驅邪避兇的符,配合鎮魂咒即能產生功效。像這名男子這種瘋癲之狀的,很顯然是被重怨魂顯身嚇得魂欲離體的。前面已經說過:人有三魂,只要少一魂,人就會變得瘋癲痴傻,所以只要鎮住其魂,便暫時無大礙。

當時我昨晚這一切之後,那名男子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只是卻稍微昏厥過去了。

這時旁邊的圍觀者皆為奇異,紛紛問我是不是陰陽法師,都會些什麼法術,怎麼看起來這般年輕,師從何人等等。我當然沒有回答他們,只是靜等那名男子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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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吧,那青年男子緩緩轉醒過來,兩隻眼睛呆呆地望著我,又看向周圍的人們。這時又有人驚呼:“呀,好了。咦,沒想到這女先生看起來不大卻還藏著這般本事呢。”接著幾乎所有人都在誇耀我。

那名男子依然愣愣地看著我,半日方問道:“請問你是陰陽法師嗎?”

我點了點頭說:“我略懂一些驅邪避兇之術。請問你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嗎?”

經我這麼一問,他的情緒馬上又變得失控起來,抓著我的手臂大嚷道:“先生救我,有鬼……有鬼啊。他要殺我……”

我翻過來摁住他,道:“你先冷靜些,把詳情說與我聽聽吧,我也好佈陣施法。”

接著他看了看周圍,說:“這裡人多嘈雜,還是請先生去我家吧,我慢慢告訴你!”

我沉思了一會兒,卻讓我為難起來。因為我今晚還要去幫黑白無常捉昨晚那個偷跑的陰魂趙禧珍呢。可是一看到面前這男子乞求的眼神,我心裡又一陣發軟,畢竟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萬一今晚那重怨鬼魂又來纏他的話,定然是凶多吉少。糾結了半日,我終究還是答應他了,心裡也只能默唸對不住兩位陰帥了。

於是我便跟著那男子回家,路上的圍觀者也都散了。

一路上那男子對我說:“我叫賀重貴,我父親是縣紀委主任。我爸給我買了一套房子,準備結婚用。不知怎麼稱呼女先生呢?”他說著臉上卻顯出一副高傲的神色。

我默默點頭,也不甚理睬他,他便也不說話了。走了一段時間,周圍的居民住房漸漸少了,我們卻在一棟華麗的房子前停了下來,那便是賀重貴的家了。

進去之後,我才真心感覺他家還真是有錢。他爸給他買的房子是一棟小別墅,裡頭的裝修也極為華麗。不過,這大房子卻只有他一個人倒顯得十分冷清的很。

賀重貴請我在客廳坐下後又給我倒了一杯水。我於是就問他:“說說看吧,你到底是碰見什麼髒東西了?”

經我這麼一問,賀重貴臉上的表情笑意全無,然後愁眉苦臉地對我說:“我本來一直都很好的。可是就在昨天,我和幾個哥們吃完宵夜獨自開車回家的時候,卻突然有一個女子背對著我站在路中央,我使勁按了好幾聲喇叭她就是不讓開。我氣極了,於是就下車準備把她拉開。結果在我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卻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怎麼了?”

“她頭髮披散如稻草一般,腦袋上像是被什麼東西砸爛了一般,十分噁心,一顆眼珠子根本不在眼窩裡,而垂在臉上,臉上也全是疤痕,身上更是血淋淋的。我當時酒都嚇醒了,來不及回車上拔腿就跑,可是那女子卻腳不沾地地輕飄飄地在後面一直追著我趕,一直追一直追,然後我眼前也不認識路了,周圍也沒有看見半個人。我不敢回頭一直瘋跑,突然一聲狗叫,我又嚇得腳下不防摔倒在地,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總之我又做了一個夢,依舊夢見那女子追我而且還抓住了我,再掐我的脖子,說是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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