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陣陣轟鳴的爆竹聲中,舊的一年已經過去,和暖的春風終於吹來了新的一九八八年。從認識師父的時候起道現在,業已有七個年頭了。這一年,我十六歲。

春節,是全國人民都非常重視的大節。村子裡熱鬧非常,那一片景象正如《元日》一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然而,這新年熱鬧的景象是屬於別人的,我什麼也沒有,孤獨地和往常一樣,連紅紙對聯也沒有。因為在我們這裡的習俗,家裡的親人過世了,頭三年的春節是不能貼紅對聯的。

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親人,也沒有任何的親友來往,我只是一如既往地隨便做了頓飯自己吃了,然後去師父的墳頭燒了紙錢磕了頭,下午又去了古莊村,給父母和白神婆同樣祭祀了一番。

湘西的天氣很好,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很少見到下雪。熱鬧的正月裡,我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木屋裡研習兩部秘籍裡的法術。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兩個月。

這天夜裡,夜色濃重,大地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除了偶然一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山村是寂靜無聲的。我正在泛黃的燈下描符,忽然一陣陰風卷了進來,我登時全身一哆嗦,正要起身關好窗戶,卻又是一陣風,直接將油燈吹滅。

我莫名地趕到一陣恐懼,因為此時屋子裡的一切彷彿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無盡的黑暗。我不由雙腿發軟,就連平時看來很溫暖的東西現在好像也變成了魔鬼,獰笑著。 而且,在沉重的夜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哀怨的憤怒的哭聲或者是慘叫聲。

我心裡暗忖,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緊張恐懼呢?這些年來,我也見到了不少的陰魂,經歷了不少的詭事呢,怎麼還會有這種感覺呢。

我忽然覺得這氣氛不對勁起來,因為實在過於陰森。然而就在此時,在我毫無預料的情況下,窗外閃過一道黑影。

我下意識地追了出來,月光昏慘,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變了樣,我為了遏制自己的恐懼,當即大叫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是的,此時由不得我不這麼想。因為這太奇怪了而且也太突然了。正當我四處觀望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我乍一看,差點沒把我的魂嚇丟了。

那不是柳聖元麼?

難道他沒死?不可能呀。陰帥親自勾魂索命,他怎麼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再者高天意不是已經把他的屍體處理掉了麼?

他在哭,在哀嚎,在廝叫,那聲音令我毛骨悚然。我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果然他腳跟並沒有著地,而是輕飄飄地懸在地面上。這下我哪還能不明白呀,他確實是死了,這來的是他的陰魂。

我頓時全身一個激靈,難道他死後仍是不甘心,偷跑上來找我索命的不成?

我當即大叫道:“柳聖元,陰陽殊途,你竟敢偷跑上來,如若不走,休怪我無情!”

“老夫不甘!老夫不甘吶!不要,不要下地獄,老夫不要下地獄……”

他頓時如亂麻一般,不知是暴躁還是恐懼。

正在我想什麼辦法弄走他的時候,忽然又是一陣陰風卷著一陣煙霧而來,煙霧中默然出現了兩個頭戴頂天帽的人,不就是還白無常二位陰帥嗎?

我一陣驚愕,道:“兩位陰帥,是來此勾柳聖元的陰魂的麼?”

我話一出口,柳聖元當即就想逃跑,當然黑白無常也沒有搭理我的話,一個手拿勾魂鏈,一個手持哭喪棒就朝柳聖元的陰魂追去。

柳聖元畢竟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現在不過是一縷普通的怨魂罷了,哪裡逃得過黑白無常二位陰帥的追拿呢。只一眨眼功夫,二位無償就以將其制服,並用勾魂鏈穿了他的琵琶骨。

然而,兩位無常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緩緩地朝我走來,並且朝我陰笑著。

這一下,可把我驚出了一聲冷汗。這是要做什麼?難道也要來勾我的魂麼?我不禁往後退了退。

此時的白無常卻朝我笑道:“夢君,別來無恙啊!”

這一聲招呼卻把我給弄得懵逼了。什麼情況?夢君是在叫誰呢?

我忽然又覺得“夢君”這個名字好生熟悉,想了一想,前些日子我請仙家師父胡碧娘來助我破陣的時候,她不是也這麼叫過我麼?咋回事呢?

見我呆愣著,白無常又道:“夢君今日怎的魂遊地府來了?”

什麼?魂遊地府?什麼意思?難道我死了,我的魂自己來地府了?我抬頭一看,果然在恍惚之間看到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塊大石牌坊,上面懸著一塊雕紅匾額,上書“幽冥地府鬼門關”七個字,兩根紅柱後,隱隱有許多人影,像是鬼差鬼使和陰鬼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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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舊驚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聽黑無常又道:“夢君上次請了一次陰兵,幸虧拿的是這作惡多端的柳聖元,不然夢君可就闖禍了,要知道陰兵可不是瞎請的呢。”

這話說得我啞口無言,尷尬無比,只聽白無常又笑道:“賢弟,你可別嚇唬夢君了。其實也多虧了她,不然我們哪裡能知道柳聖元居然私通地府鬼使盜生死簿續其陽壽呢?”

這話聽得我更是為之一怔,想不到柳聖元居然神通到此,還收買了地府鬼使偷偷篡改其陽壽,難怪他會那麼囂張,居然不怕折壽呢。

黑無常也笑嘻嘻地道:“正是呢。閻君對此還大發雷霆了,給這老東西判了個第十五層地域。這老東西居然在地府還不老實,還想偷跑出去,卻不想又被夢君你給迎面撞上了,算是又幫我們兄弟一個忙,不然鬧到閻君那裡,又得問我們失職之罪了。”

“額……我,我只是……”

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咋回事了,怎麼就跑到鬼門關了,怎麼就撞上了柳聖元的陰魂了,我不是剛出了自己的木屋麼?

就在我納悶地時候,白無常又說:“夢君既然來了,就進去耍耍吧,跟我們弟兄一起二人辦完了柳聖元的刑罰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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