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陪著師父去趕屍,我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動,但更多的是緊張。

因為師父時常和我說,我們做移靈這一行的,常與死屍為伍,與邪祟為敵,在趕屍期間難免會遇到一些孤魂野鬼前來搶屍,有時候稍不注意的話,死屍自己也會發生屍變,也就是詐屍,都是兇險異常的。

我還沒有見過詐屍,但我能從師父的口中聽出詐屍的恐怖。每當師父問我怕不怕、敢不敢的時候,我總是有些躊躇不決。

師父也告訴我,移靈一行門派分流甚多,各派都有各派的規矩,但是拼死護屍卻是每派都要遵循的鐵的行規。要麼就不要做這行接生意,要麼就要豁出去。

如果說走腳先生不能把死者平安完好的送到目的地的話,那麼名聲敗壞是不必說了,以後還想做是決不能夠了,另外還有可能會坐牢。因為有一些有錢有勢的人會與走腳先生簽下協議,一旦護送成功,必定重金酬謝;一旦護送失敗,必然賠款坐牢!

那天師父接了生意之後,便收拾了一番,帶上我,來到了接屍的地方,大晚上的,總讓人感覺陰風陣陣,不過有師父在,我早已不像往年那麼害怕了。

我們穿過了小鎮,來到荒遠的義莊。在那個地區凡是有客死異鄉的人,在通知其家人前來認領屍體前皆會暫時送去義莊停屍。不過也因為湘西山多水多,車輛難行,於是就會請走腳先生幫忙送了。

當時師父讓我在外等著,然後他和一個五十多歲的矮胖男人進入了內閣。

那個人我倒是認識,他是桅場的店主,姓譚,我叫他譚大伯。師父這幾年很多生意都是譚大伯給介紹的,他們兩人倒是很契合,在內堂談了許久之後師父才出來。

師父的身後跟著一個戴著斗篷的人,走路的樣子十分奇怪,我當時有些好奇,於是上前仔細一看,卻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

原來那是一具死屍。他臉色蒼白如雪,死相猙獰畢露,像是死前受過很沉痛的打擊,眼睛凹陷很深,烏黑的眼皮和嘴唇顯得十分陰森暗淡而詭異。

我嚇的呆了,師父拍了我一下,然後交給我一個碗,碗中卻盛滿了清水,交代我小心點,不可以潑灑了,然後讓我好生跟在後面。

之後我看到師父抽出桃木劍在死屍身上再次比劃了一番,抹下了他的雙眼,然後搖起銅鈴,高聲叫道:“此處非爾安生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愴。故鄉父母倚閭企望,嬌妻幼子盼爾還鄉。爾魂爾魄,莫再流連,莫再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然後師父在前走了,那具死屍果然也隨著他的腳步開始僵硬地行走,而我,則在清冷的月光下,在陣陣的陰風中,懷揣著緊張的心情,端著一碗水走在最後。

其實我也預料到了,因為師父曾給我講過趕屍法術的三十六種功法,其中我已學過的第一種功就是“站立功”,即讓死屍在咒語的操控下能夠站立起來;第二種就是“行走功”,也就是能讓死屍尾隨自己的步伐行走自如;第三種就是“轉彎功”,即讓死屍走路能夠轉彎;第四種就是“啞狗功”,即讓狗看見屍體不叫,因為死屍最忌諱狗叫,狗一叫,死屍便會驚倒,被狗咬時,死屍是沒有半點反抗能力的,最後只會被狗咬的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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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後面還有許多功法,諸如“上坡功”、“下坡功”、“過橋功”、“攀巖功”、“避水功”、“弱陽功”、“盛陰功”等等,最後一種就是“還魂功”,還魂功越為深厚的移靈先生,便讓死屍的魂還的越多,趕起屍來,就越發地輕鬆自如。

因為人本身具有三魂七魄,魂屬陰,魄屬陽,相互協調而制衡,無三魂七魄便為死人。所以,趕屍的時候便先要招其散魂。

閒話不多說,我跟著師父帶著一具死屍在深夜裡趕路,走的都是小路,不是林子就是狹窄的山溝,也不知過了幾個鄉鎮了。在緊張和疲倦的雙重纏繞之下,我居然越發地恐懼起來。

每走一段路,我便會看見師父,用劍挑起一疊中間穿個銅錢形狀的黃紙,也就是湘西冥幣揚在路上,一面搖響銅鈴,並高聲叫嚷:“喜神上路,返鄉入土。凡夫俗子,關門閉戶!”

我不敢和師父搭話,因為師父交代過趕屍途中必須做到心神合一,就這樣,也不知走了多久,翻過一座山崗子,又是一座山崗子,此時天空已然亮起了啟明星,師父終於在一間小木屋前停了下來。

我抬頭一看,門楣木牌上寫著“移靈客店”四個字。

“若思,去敲門,我教給過你,可還記得該怎麼說麼?”

我點了點頭,於是將手中盛滿清水的瓷碗遞給師父,上前敲了三下,叫道:“天地何留橫亡人?今日借過汝店東。亡人化作金磚塊,金磚盡收你櫃中。”

只聽屋內有人問到:“來者可是腳先生?曾過陰間鐵門檻?”

我知道這是行話,於是又按照師父教的答道:“來者正是腳先生!只踏陽間軟草鞋。”

話音一落,兩扇木板大門便開了,屋裡走出一個老者,頭髮花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師父和死屍,笑盈盈地朝我們說:“先請喜神進櫃,方請先生住店。”

然後師父又把瓷碗交給我,摘下了死屍頭上的斗篷,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紙貼在死屍的額頭上,然後右手持劍在死屍臉上比劃一番,叫道:“喜神進櫃歇腳!”

話音一落,死屍果然像一個夢遊的人的一樣,僵硬地伸出雙臂跳過門檻,立在門板後。幸好是有師父在場,不然我見此情景非得當場嚇暈不可。

進店後,那店家老頭便關了大門,此時也剛剛破曉。走進店裡,當中擺著一張八仙桌,塗得烏漆嘛黑,不過由於歲月的打磨,桌子已經不再油光發亮。

正堂上有一個佈滿灰塵的神龕,供的不是觀音也不是老君,而是一個十分奇怪的怪物。屋子四周皆是木板牆,裡邊有一種異樣難聞的氣味,許是屍氣,所以整個黑漆漆的屋子裡便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陰森感覺。

至於那個店家老頭,滿臉的皺紋,看起來少說也有七十來歲了吧,他面無表情地將我們打量了一番,然後露出一絲複雜而神秘的笑意,當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發生碰撞時,他便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一聲不響地走入裡間。

此時的師父瞟了瞟那具死屍,然後將黃布袋子塞給我,說:“是時候該點陰燈了,知道該怎麼做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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