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我先後失去父母之後,便成為了一個孤兒,只上了兩年學就沒法上了。古莊村裡的人都懷疑我煞命克人,只要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人皆會被我克死。所以他們都不情願收養我,也不願給我施捨,我家裡沒有什麼糧食,於是我只好每天白天外出鎮上行乞。

其實在遇上師父之前,我也是個不相信鬼神之說的人,可是一次的親身經歷卻讓我不得不肯定了它們的真實存在。

我記得那天晚上天黑的很早,而且還刮著風,從鎮子回村子要走十幾裡的路,我下午半天沒討到飯,晚上又冷又餓,在路上走的很慢,也不知道什麼時辰,總之那夜星月朦朧而昏慘,很沉很靜。

當我經過村外的松樹林時,卻突然走進了一叢雜草,足有我人身這麼高,儼然沒有了路徑。我想我是摸黑走錯了路,於是撥開草叢,還真看到幾間土坯房,上面蓋著黑色的瓦片。

呀!這是終於快到村子了。我忽然有些激動起來,是,回家了我就起碼不用受凍了。然而當我順著慘淡的月光看時,卻發現這並不是我們的村子。

就在此時,我忽然看到前方村子裡竟然有一些白色的影子在晃啊晃,隱隱還有人們談話的聲音。我不由怔了怔,這難道是我們的鄰村?大晚上的,他們在做什麼呢。

甭管了,既然望見了,就前去乞討吧,或是借個燈籠讓我照路回家也行。

不知不覺我卻已到了村子前,我抬眼一看,卻都是幾間頹圮倒塌的土牆屋,門前衰草枯楊,蛛網結滿柱樑,一看就是很久都沒人住過的荒廢老屋。

可是我在古莊村長大,經常在村子周邊玩,可沒見過有這麼個奇怪的村子啊。我開始有些覺得不對勁起來,而當我四顧看時,我頓時嚇出了一陣冷汗。

原來這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那些房屋門前居然還掛滿了白色的燈籠,門兩旁貼滿了白紙寫的對聯,原來這才是剛才在風中晃悠的白色影子,這感情是有人在辦喪事啊。

當即我就放棄了繼續前去乞討求助的想法,因為我害怕,對於死人我是真的很恐懼,恐懼看到屍體的樣子和聽到親屬悲慟的嚎哭聲。

可當我往回走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著來時的路了,我東走走西走走,不覺又看見幾棟破舊的老屋。

我是在老屋的後面,卻聽見老屋前面正敲鑼打鼓著,好像十分熱鬧的樣子,細細一聽,還真有二胡、蕭笙、笛子之類的樂器演奏的聲音。

因為好奇心作怪,於是我偷偷地繞到了老屋前頭,只見前面的平坦的打穀場上竟然搭起了一座戲臺子。

那戲臺上卻坐著一個身穿旗袍,十分美麗誘人的女先生,正唱著一出好戲呢。戲子在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觀眾在臺下熙熙攘攘地叫著。

我不禁一陣疑惑,怎麼這個點了卻還有人在唱戲呢。難道是鬼?呸!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鬼呢?鬼嘛,我知道都是大人編出來騙小孩子的,於是我一下子就打住了那個想法。

還別說,那個女先生穿的風騷迷人,聲音勾魂攝魄的,怎麼會是鬼呢?這一時間還真把我給迷住了,因為她是真的長得很好看,我在村子裡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於是我也躲在一旁看熱鬧。

正當我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女先生的紅唇皓齒吐著唱詞,聽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有人一把把我給拉住了,道:“呀!小若思,你這女娃子大半夜不回去睡覺,怎麼也跑來看戲了。”

我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還留著長辮的穿著灰色長衫的七十多歲的老頭,正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我當即也認出他來了,他不就是咱們村裡的那個整天在村子裡給人說書的吳老爹麼?

一認出他來,我就嚇得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因為吳老爹在去年就死了,他死的時候,我爹好像還去幫忙下過葬呢。這都是已經死了的人,怎麼還會活過來呢,而且看起來還是那麼的硬朗精神?

“吳……吳老爹,您去年不就死了麼?怎麼又來這裡看戲了?”我不禁疑惑地問道。

可是吳老爹卻並沒有回答我,而是推我快走。我更加疑惑了,於是又道:“吳老爹,不用急,一會看完了我再回去。”因為那時候,臺上的女先生的樣子和聲音確實把我給迷住了,完全不想走了。

吳老爹看了看四周,又把我拉到一旁,輕聲道:“今晚是咱村裡廖太奶過百年大壽,請來的戲子是唱給我們看的,而你卻是看不得的。快走!”

聽到吳老爹如此說,我猛然想起我們村活的最長的就數廖太奶,她死的那一年是九十八歲,而我當時才七歲吧,這一晃又是兩年了。

就在此時,臺上忽然多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她身形佝僂,骨瘦如柴,滿臉的皺紋如枯老的樹皮,站在臺上的樣子卻是滿面春風。我頓時又嚇了一跳。

“你這女娃仔,還愣什麼,趕快跑!別回頭!”吳老爹狠狠地朝我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吼道。

我當時就算再怎麼傻也知道事情不妙,因為生人是無法看到死人的,可我今天卻看到了這麼多死人。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忙朝吳老爹求道:“吳老爹,求您給我指個路吧,以後我一定好好報答您!”

吳老爹卻嘻嘻地笑道:“不用談什麼報答!下個月初八,只要你在我週年那天,給我多多燒些紙錢就是,到時候我也想請人唱一回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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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我頓時一愣,我的心涼如寒冰,只怕不僅是心,連全身的血液都結上了冰。我現在沒了爹媽,哪有錢去買紙錢去?到時候若不給他燒紙錢,他要是再來找我可怎麼辦?

“別愣了,快走,順著這路往回走!”吳老爹說著又推了我一把,然後給我指明了方向。

於是我就順著他指的路趕緊往回跑,可是耳邊還能聽到那女先生咿咿呀呀和觀眾們哄哄叫好的聲音。我終究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把我的魂兒都嚇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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