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和尚走到了涼亭內,坐在張銘對面,說道:“那日,可很是熱鬧。”

江湖人不管朝廷之事,如今卻已經開了個頭。

可這後果,卻是慘烈的。

那十餘位掌門宗主皆是死在一根繡花針下,有些東西就算有膽子卻拿,但卻沒那命能夠拿到。

而對於某些人來說,有些東西卻是可以拿命去搏。

就好比是梁書榕,好比是洪輕羽。

洪輕羽不知活了多少年,從李氏掌朝一直活到了現在,見證了一個歷史,同時也參與進了歷史。

他望這最後一次,為這江湖求個安穩,可江湖人卻只知有利可圖。

這些人死,可以說與他有關,但卻不能怪他。

“洪輕羽所求,那就得從李敖說起。”

“前朝皇帝?”

“仍是大陳,可不能說是前朝。”

“好吧。”

早在多年之前,洪輕羽可不是一個江湖中人,而是一位侯爺。

其父安康侯洪武,為武將,到了洪輕羽這一輩,本該是世襲這侯爺的爵位,可那時候洪輕羽卻是個好玩了的公子哥兒,不知從誰那裡學來的偷盜功夫,一時覺得有趣,做了一位樑上君子。

夜行出府,專竊財主人家。

有一次偷東西的時候,卻是偷到了一個江湖隱士的家裡,最後被人給拿下。

但那人卻並未要他的性命,而是帶著他走了一遍江湖。

這一趟,足足走了三年。

盜聖洪輕羽的名頭也出現在了江湖之中。

“說起來,這個人掌櫃也認識。”念安笑道。

“我認識?”

“帶著洪輕羽走江湖的那個人正是如今的酒仙逍遙凡。”

“那位老伯嗎。”

那時候的逍遙凡可不是老伯,反而很年輕,可這麼年輕的他卻是做了一位隱士,無他,全是心性使然,他也是少數江湖人中沒有年少銳氣的人。

洪輕羽從逍遙凡哪學了不少,也沉穩了下來。

三年遊歷,最後卻是被洪武給喚了回來,好歹往後他也是一位侯爺,卻活成了一個樑上君子,再怎麼說面子上也過不去。

洪武禁足了洪輕羽,並且給他訂了一門親事,為的是拴住洪輕羽,不讓他再瞎跑,往後好好做一位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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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洪武求來的這一門親事,可不簡單。

聖上親自賜婚。

為當朝公主,聖上第四女——李柔衣。

若是其他公主李傲自然是不捨得,但這位公主卻是聖上最不心疼的女兒,是那位被打入冷宮中的嬪妃所生。

洪輕羽聽到了這個訊息之後再也沒了反抗的心思。

成婚那日,他如行屍走肉一般,洞房花燭更是碰都沒碰一下她,只是在桌前睡了一晚。

李柔衣入了侯府之後,打理內庫財錢,就算洪輕羽都不搭理她,這一切她都做的兢兢業業。

這侯府就像是牢籠一般,禁錮著洪輕羽躁動的內心。

最終,在一個大雪夜裡。

他留下了一封信,出走長安,亦如四年前一般。

成婚一年,洪輕羽也與李柔衣相處了一年。

若是說起來,洪輕羽最為內疚的便是李柔衣。

李柔衣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可憐人,不過豆蔻年華便什麼都懂,她最害怕的是拋棄,就好像是當初李敖拋棄她一般。

在洪輕羽看來,她本可以嫁給更好的人,是他害了她。

那時,洪輕羽便默默下誓。

——此番歸來,再不為負心人。

聽到這兒,張銘頓了頓說道:“可是,洪輕羽還是把她拋棄了。”

“可以這麼說。”念安和尚點頭道。

“這位公主很可憐嗎?”

“李柔衣的母親被李敖打入冷宮十餘年,未曾看過一眼,掌櫃應該能想到她少時是如何度過的。”念安說道。

張銘睜著雙眼,好些時間才回過神來,只是默默嘆了口氣,說道:“明白了,你接著說吧。”

天下大亂,百姓民不聊生,晉王蕭何起兵直入長安,李敖揮劍自刎於龍椅之前,蕭何繼位。

洪輕羽聞訊趕回長安,而侯府卻已不復存在,李柔衣也不知去了何處。

也是在那一夜,他潛入了大內牢獄,救走了襁褓中的李榕。

“他不是找李柔衣嗎?”張銘問道。

“洪輕羽找錯了地方。”念安和尚解釋道:“誰能想到,蕭何見李柔衣可憐,並沒有將她關入大內牢獄,而是暫時將她安排到了後宮之中。”

“洪輕羽內進的了大內牢獄,卻不見得能進的了後宮。”

張銘疑惑一聲,問道:“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這後宮能有大內牢獄兇險?

“其實道理很簡單,洪輕羽若是想入後宮,必定要經過欽天監。”念安和尚說道。

“原來如此。”

欽天監就好像是鎮守在後宮之外一般,若是洪輕羽靠近,必定會被孔悅發現的。

洪輕羽無功而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進過大陳皇宮。

因為他明白,自己若是再進去,也是一死。

可他只想再見一面李柔衣。

那時立誓,此番歸來,再不為負心人,如今他回來了卻沒能遵守諾言。

“他放棄了?”張銘問道。

“沒有。”念安起身嘆道:“他在欽天監門口跪了一夜。”

再入皇宮,卻不是以賊人身份,而是跪在了欽天監門口,跪了一夜。

只是那一晚,欽天監的大門未曾開啟,孔悅也未曾見他一面。

洪輕羽明白,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也是在那晚過後,洪輕羽再為曾沾染半點江湖事。

盜聖一名亦是消失在了江湖中。

江湖人都以為他死了,可誰又知道他只是在等一個人。

當年的盜聖苦苦等著,在長安城外等著,在凌雲之巔等著,在四海之內等著,等的十年、二十年、四十年……

到如今,洪輕羽最為後悔的便是,自己做了一個慫人。

再出江湖,已是一個年邁的老者。

他心中明了,若是再晚,怕是沒有機會了。

在有些人眼中,一些東西可以命相搏。

那日洪輕羽立與清平殿前,望著龍椅之上的蕭乾,再無往後膽怯。

以命搏命,慫人終是下了決心,可這一天卻晚了四十年。

他要去見一個人。

去見一個,等了四十多年的人。

張銘沉默許久,眉頭微動嘆了口氣道:“盜聖也有偷不到的東西,偷不走的歲月,他也終將會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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